第14章 十三枚镍币
踩着咯吱咯吱作响的树枝声，讨债大叔在风雪夜推开了娜娜餐厅的大门。
他看见晚上的餐厅十分热闹，到处是万圣节的装饰打扮。
大大小小的南瓜叠在一起，水晶球冒出诡异的烟雾，每个顾客都忙着与小精灵合影。
咔嚓。
剪刀手。
小精灵摆出一个微笑pose，手上还端着一盆锡纸包裹的炙烤小狼肉。
一个个长着黑翼透明翅膀的精灵也在空中蹦跶。
他们身姿优雅，脸色沉默，仿佛是中世纪忧郁又高贵的落魄贵族。
每次和小孩子们合影是，总是高高昂起脖子，又踮起脚尖，就差没摆个芭蕾姿势了。
讨债大叔估计，这就是山姆大叔口中的黑暗精灵了。
娜娜一看到讨债大叔，果然又是三步走，惯例流程——
先拿出安德烈大厨最新研发的点心安抚他饥肠辘辘的胃口。
再哭着装可怜说餐厅忙着升级呢，花钱像流水一样，哪儿来哪儿去，您能不能再宽限一阵。
最后是偷偷塞了他一口袋的安德烈手工小零食，让他回程路上吃。
讨债大叔撇撇嘴。
他第一次来小店讨债的气势汹汹去哪儿了？哦，被磨平棱角了。
哼！
是时候展现他精明能干的一面了。他可不想在年终业绩述职大会上，眼巴巴看着同事们捧着十佳员工的奖章，拿着厚厚一叠酬金。
他只能默默低着头，数着鞋带上的洞洞数量，再被上司劈头盖脸一顿骂——
小小一家不知名十八线小村镇上的烂尾欠款都收不回来吗？要你何用？
砰一声。
恐怖的幻想画面破碎，讨债大叔握紧拳头，把严厉表情武装到了牙齿。
“咳咳，”讨债大叔清清嗓子，“我们约定的期限已经被顺延两次了。”
“违反契约精神，这可是不被神允许的。”他一脸严肃。
虽然肠胃里还是暖洋洋的果子酒与烧烤炸虾的鲜美，但是这不妨碍他拿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恫吓起娜娜来。
“别想着蒙骗我。”
“什么餐厅扩张，资金紧张，不不不，”他说了一连串不，竖起一根手指，威胁地晃了晃，“我可是听说您的黑暗精灵家政产业非常火热呢。”
“既然都能够跨行业涉足了，先偿还一下欠款，应该不是难事吧。”他毫不客气摊开手掌，“一百万枚金币，加上利息二万七千枚金币。”
娜娜一脸惊慌失措。
“别说一百万金币，就算三十万枚金币都拿不出来呀。现在每月的营业额只有五千枚左右金币，加上黑暗精灵家政行业的投入，现金流余额几乎是零→_→”
她从柜台后翻出账簿，一脸无奈，哗啦啦狂翻账本，一行行指给讨债大叔看。
账簿末尾是一张财务报表，利润结算那一行里只有可怜巴巴的一个小数点：
本月盈利:05枚金币。
“把我们小店逼死了，也只有破产的份。你们还是啥都拿不到呀。”
“不不不，”讨债大叔立即反驳，“我们至少可以收回这栋小楼。”
“要不这样吧，”他眉眼一弯，压低了嗓子说，“你把黑暗精灵家政产业的全帝国代理权开放给我。”
“除了花椰菜小镇，整个帝国其他城镇，肯定也非常欢迎黑暗精灵。”
“毕竟森系精灵太调皮捣蛋也太呱躁了。”他忍不住擦擦额头的汗水，想到了家里雇佣的森系精灵，每个月不砸一堆水晶杯都是客气的了，“黑暗精灵沉默内敛的属性，肯定会深入人心。”
“你们负责黑暗精灵的搜寻与教学过程，我负责全国开设分店，投放到家家户户。代理费么，是每个分店每月收入的千分之一。”
“如果你们愿意开放代理权，还债期限可以再宽限三年，利率不变。”
“三年呢，照娜娜老板您这跨行业扩张速度，一定可以赚到一百万本金加利息的。”
他拿出一张白纸，刷刷刷画了一幅思维导图。
简笔画的金币符号，箭头上是三年的时间轴。时间轴末尾是一堆闪闪发光的金币，一个q版的娜娜坐在金币宝箱上。非常形象→_→
娜娜本来听得津津有味。
毕竟这打开了新世界大门。
代理，联锁，加盟店？
总觉得她似乎窥见到了财富升级翻倍的密码。不亏是帝国大都市来的职业经理人，这一套玩得如此娴熟。
可是。
当她听到“千分之一”这个比率时，吃惊得下巴也要磕到桌子上了。
厚厚的账簿洒了一地，她手忙脚乱蹲下来捡。
这个时候，本来应该在后厨的安德烈，瞬移到她身边，替她弯腰捡起了账簿，并冲她安抚似地微笑。
等他起身面对娜娜时，整个人气势已经完全变了——
十分生硬，十分肃杀。
“我们会考虑代理权开放的问题。”
安德烈十分绅士，语音温柔，但是身上却散发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慑力。
“三天后我们就给您答复。如果到时候，我们仍然没有履行承诺，您可以随时收回这个店铺。xx先生？”
他刻意强调了某某，然后又抱歉一笑，“对不起，我记不住您的名字，还是称呼您讨债大叔吧。”
这种语气，这种措辞，讨债大叔本人似乎快被气疯了。
他这是被当做了工具人吗？
等等。
貌似在老板眼中，他这个收账的，就是工具人啊。
晚安，工具人（不是→_→）
但是安德烈整句话似乎都挑不出一点毛病来，他们需要三天时间商量，实在不行宁可把小楼还给他们。
他撂了一句狠话，恨恨走了。
“我警告你们，这么好的代理提议，错过了可就太可惜了。”
娜娜看看气氛有点僵硬，赶紧塞了他一包零食。
“这是我们限量烘焙的万圣节南瓜馅饼。馅料是白芝麻、红枣泥和坚果呢。”
“每一口都是恶魔般诱-惑的味道，保证您回城的火车上不会无聊。”
还在气头上的讨债大叔不以为然，抢过南瓜零食，夺门而出。
直到三小时后，当他坐在高速魔法磁力列车上，咬了一口南瓜馅饼时，才突然明白娜娜说的“保证您不会无聊”是什么意思——
每一口都会有一个小型烟花魔法，在嘴边绽放。
赤橙黄绿青蓝紫，挨个绽放，挨个消散。
列车上的小孩子立即把他团团围住，仿佛在看魔术师的压轴戏。讨债大叔则是捂着灼烧的唇角，深刻理解了什么叫“烫嘴”。
虽然他不得不承认，南瓜饼又酥软又甜美，馅料一点也不腻味，还有丰富细腻的层次感。
一脸悲桑的讨债大叔，忍着嘴烫，继续咬了下一口→_→
万圣节晚上，百鬼横行。
餐厅正门好不热闹，后厨只有娜娜一脸郁闷。
她一手摸着小龙，在龙脊上撸来撸去（小龙倒在后厨墙角根正呼呼大睡，呼噜的声音响彻整个厨房），一手托着下巴，想着安德烈似乎哪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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