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浪子回头
第十五章 浪子回头
“赵枭见过王公!”
看着眼前躬身行礼的赵枭,王允属实有些意外。他身为豫州刺多年,见过不少统兵一方的中央军将领,有哪个不傲?
又不是一个官场的,谁见他会如此尊敬行礼?都是拱下手意思意思罢。
“何须多礼,将军快快起身!”
赵枭闻言挺起腰,双眼直视着王允肃声道:“豫州近年天情不利、耕田颗粒无收,又恰逢黄巾贼乱,百姓苦不聊生。”
“若非公任劳任怨、勤勉理政,局势定会更加糜烂。若非公胸无私心,任豫州军于本将调遣,黄患又岂会被轻易镇压?”“于公于私,都担得起这一礼。”
这席话没有浓烈的抬捧,就像平静的叙事,却令王允面色酡红、像是喝醉酒般爽快飘忽,看赵枭那是越看越顺眼。
好小子,真知灼见啊!
赵枭身为中央将领、不是他王允的直系下属。两人首次见面却夸赞自己牧民一方勤勉尽责、没有私心,稍加润色…
传出去定是一番佳话!
想到自己在士林中的名声将拔高一截,王允不由心花怒放美滋滋。
士人最爱名。
“赵将军一路剿贼辛苦了,快进府来!我已准备筵席为将军接风洗尘。”
看着竭力掩饰喜意的王允,赵枭嘴角一勾却缓缓摇头道:“多谢公之美意,但本将已立下军规,出征在外不得饮酒…”“自是需要以身作则。”
王允闻言面色一正,对赵枭的好感更甚,他喜欢有原则的人。
这赵枭,可以好好结交!
“那行。”
“面也见了,将军就先回吧。初入城军务定是繁多,不必在此白耗时间。”
“好,那本将就先离去了。”
“嗯,将军慢行。”
经过短暂的会面赵枭告别王允,带着身后众将就朝军营行去。
其实豫州黄难已除,他大军驻扎于州府等待指派时并没那么严格。何况是刺史相邀,去吃顿筵席喝点酒根本没啥。
但赵枭有赵枭的思量。
王允必须见,还必须结下好印象。但现在不能深交,打个照面就行。
毕竟,王允现正和十常侍在做斗争。作为地方主官,他输了也不过弃官革职罢。但赵枭呢?身为中央派系皇甫军的将领,被卷进去怕就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不死也得脱层皮!
十常侍可还把持着朝政呢!
他赵枭能进皇甫军,都是靠和阉党做生意,在太监掌权时自然不能去作死。夸王允几句可以,但进府共同饮酒…
就有私谋结党的嫌疑了。
大势未成,赵枭不得不谨慎。
……
谯城,内城东城口。密麻的平民此刻正聚于此地,驻足围观。
“灰头土脸的,还往面上抹土粉?说,你是谁?做了什么亏心事?!”
只见人群中站着七个人,其中一人衣着朴素、披头散发垂着脑袋,一言不发。其余六人皆一身淡红吏袍,腰别长刀。
应是这内城的衙役。
见那脏兮兮的“逃犯”没有丝毫回话的意思,吏头十分不爽。解下带柄长刀高举于天,就是狠狠一刀背砸在其身上!
“啊!”
逃犯猛然受击、摔倒在地,疼的直在地上滚动,身上的尘土也更多了。
见此,吏头不愿去碰。吐了口唾沫在逃犯身前,便朝四周围观的平民们大声吼道:“你们有谁认识这贱货?”
闻言,四周的平民纷纷转过头。吏头见此,朝逃犯蔑然一笑。大声道:“哟,看来还有点名气。说,你是谁混哪的?!”逃犯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贱皮子还敢嘴硬?”
“给我打!”
“是!”
吏头身旁的六名衙役领命,纷纷朝地上的逃犯踢踹起来,用力非常狠。
毫不留情。
不过那逃犯骨头倒很硬,无论被打得浑身染土、体表尽是乌黑淤血,仍一声不吭,死死的盯着一旁的吏官。
“还敢看?!给我打!”
“胡大人,这,这怕会…”
“出事我兜,给我往死里打!”
“是。”
四周平民转头,不忍再看。……
内城,东门外侧。
百来名身着劲衣的游侠正蹲在角落,手持长剑,死死的盯着城口。
“大彪!不能等了!”
“再等,徐哥儿就被打死了!”
名为大彪的壮汉闻言,面色闪过一丝犹豫道:“小钦,这一去…”
“就是袭官啊!”
看着大彪眼里的挣扎之色,文钦脸上一冷,面无表情的说道:“兄弟情谊在你眼中就如此廉价?区区一个袭官之罪…”
“就吓退了你?”
“徐哥儿为何要逃你不知道? 你父亲上月被林扒皮醉酒打残,大家都畏惧林家的势力,只有徐哥儿一人挺身而出。”“为你父亲雪恨!”
“你还如此,简直猪狗不如!”
感受着四周瞟来的不善目光,大彪一时满脸涨红,大声道:“文钦!”
“这不是小打小闹!”
“袭官被抓是要杀头的!”
“杀就杀!与兄弟共赴黄泉,我文钦有何惧也?!兄弟们,抄家伙!”说着,文钦面上露出冷寒之色,朝大彪厉声道:
“忘恩负义的小人!”
“今后你我不再是兄弟。”
“就此别过!”
就在文钦提剑起身,就要带亲近之人朝城口杀去之时,一声声叫好声…
从背后突然响起!
“好!有骨气。”“大哥,俺喜欢这小子!”
“赵将军,这小子有趣。”
听到这一连串陌生的嗓音,文钦等人脸上闪现出慌乱,赶忙朝后望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一伙甲胄鲜亮的将军来到了自己等人背后,正津津有味的听着…
文钦见此面色一窒。
“哈哈哈,愣了!”
“他愣了!”
“大哥,瞧把孩子吓得…”
见刚刚还义薄云天的文钦,变成这不知所措的茫然模样。赵枭身后众将哈哈大笑起来,其中就属张飞笑得的最欢。
看着这面色有些稚嫩的青年,赵枭微微一笑,温声道:“文钦是吧?”
“那徐哥儿是怎么报复…林扒皮的?杀了吗?还是一报还一报?”
“为何那人叫林扒皮?”
听到这问询之声,文钦眼中闪过狂喜,他赶忙朝赵枭恭声道:“回将军的话,徐哥儿…咳,徐福,他杀了林扒皮。”
“林扒皮是内城的卖粮大户,仗着家里有关系,就垄断了这全城的粮铺。在黄巾来临粮食紧缺,就高价卖粮发国难财。”
赵枭闻言眉头一皱。
他最恨发国难财的人。
那文钦见此,赶忙继续道:“那林扒皮弄的全城百姓苦不堪言。见无人能治,其更是嚣张,常醉酒打人,府衙也不管。”
“大彪父亲被打残后,徐哥儿忍不住,就去替他报仇。但他原意不是杀人…”
“他本只想给林扒皮一个教训,当时徐福就随便出了一剑,没想到那…”“什么?!”
赵枭面色一怔,突然想起什么般快速问道:“你是说现在城口被打的那人,叫徐福?他是不是出身寒门?字元直?”
“有个年迈刚正的老母?”
文钦闻言连连点头,有些疑惑的说道:“将军莫非认得徐哥儿?”
“别说了,跟我走。”
赵枭没再多说,领着一票校尉及死士,大步就朝城门跑去。见此,文钦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喊齐众游侠紧随其后。
……
赵枭很急。
他本打算带众将去外城买些美味可口的吃食,犒劳一下麾下军士。
可在来至城口时,却发现百来名手持长剑、衣着五花八门的地方游侠,正蹲于城门右侧,窃窃私语着什么。
好奇之下,赵枭便领将来至游侠背后,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可这刚一近身,赵枭就来了兴趣。只因其中一青年领头人,叫文钦。
要知道,后世魏国的扬州刺史兼前将军,也叫文钦!这人虽性格暴躁、傲慢,还好大喜功,但能力却是有的。
算是个二流将领。
这点从后面司马家篡权,文钦率军逃至吴国,当即就被命为镇北大将军、幽州牧,封爵谯候,就可以看得出来。
而其基因,更是优良。
其三子文虎破凉州外族,盛名远扬。二儿文鸳更是了不得,西晋建立后文鸳被拜为平西将军,一人独掌三州军事大权,继而大破西部鲜卑外族,威震天下。
这文鸳可是个光凭名字,就可使疆外异族小儿止啼的悍将啊!故此,其父文钦赵枭必须收下!毕竟收下其一人…
就等于收了三个虎将!
有此想法,赵枭当即有了出手相助的念头,可这刚发问惊喜又来了。
那在城口被衙役狂殴的人…
竟是徐福!
遭了,本来文钦等人是要去救徐福的,可却被自己问话耽误了会。
想到这,赵枭加快了步伐。
要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徐福被打傻了,赵枭怕是会悔恨万分!
……
城口,殴打还在继续。“他是谁都没搞清,就乱打?”
“你们这是仗势欺人!”
“别打了啊!他有何罪?!”
平民们早已按捺不住怒火,朝衙役怒吼起来,然而后者却丝毫不在乎。
脚上动作没有放轻半分。
随着一记猛踹,徐福呕出一口污血。虽然疼的牙都快咬裂,而他仍未喊出一句求饶,就这么死死的盯着吏头。
那胡姓吏头见此,感到心中发毛,不由恼羞成怒道:“给我继续打!”
“打到他服为止!他奶奶的,敢这么看老子?你以为你是谁啊?!”
此时几名衙役也被徐福呕出的污血吓到了,不由停下踹踢、犹豫道:“胡大人,再打下去…这小子可就真没命了。”“毕竟,我们还不知道…”
“他到底有没有罪。”
吏头闻言,冷哼一声道:“既然他死不供认自己身份,我就有权怀疑他是穷凶极恶之徒!给我继续打,直到他招!”
“别怕,胡家不怕任何事!”
说完,吏头抬起脚,对准徐福脑袋就要踢去。他要让这家伙说不出话来,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打死这嘴犟之人…
就是他想认也认不了!
卑贱玩意,也敢这样看自己?
什么东西啊!
就在吏头那全力一脚即将踢出之时,一声暴吼突然响起!
“小小吏头,好大官威!”
吏头闻言正要转头,却感到一股剧痛从腹部传来,紧接着便眼前一花摔倒在地,如同虾米般弓着腰直吸冷气。
“你他奶奶的!”
“现在衙役都这么狂吗?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罪,就能把人给打成这样?!”张飞指向地上惨不忍睹的徐福,朝吏头呵斥道:
“这你要如何解释?!”
在张飞怒吼之时,文钦领着众游侠冲了过来。见徐福如此惨样,全都紧咬牙关、眦目欲裂,赶忙伸手将其搀扶起来。
“小钦,你们怎么来了?这是袭官啊…你不能…”徐福的声音十分虚弱。
文钦听到这话,连连摇头道:“兄弟之间,生死与共,我岂能见死不救?还有,刚出手相助的,是那位黑将军。”
徐福闻言,赶紧朝身侧望去,见到那六名身披铁甲的将官时不由一愣。赵枭见徐福看来,朝其微微一笑,温声道:“徐福是吧?没事了。”
那蓬头垢面、鼻青脸肿的徐福看着一身鲜亮铠甲的赵枭,弄不太清楚情况。问道:“是在下,敢问将军…我们见过?”
“不曾。”
看着嘴角染血,凄惨无比的徐福,赵枭心中有股火气在往上窜。
这衙役吏头确实太狂,人是谁都不清楚就能下此毒手,有层官皮就这么嚣张吗?他刚是没走近,要是真切看到此景。
就是对方只是个寻常的平民老百姓,赵枭也会立刻制止衙役的非为。
那吏头见一伙披甲将军涌过来,只感到心中一慌。他身为豫州胡家子弟,虽然混的算是差的,可眼力劲还是有的。
这来人,身上甲胄款式最低的都是校尉啊!而且精良程度远胜州军,思绪稍一转动,胡姓吏头便联想到了午时…
进城的那中央军!
念头至此,吏头强忍惧意,朝张飞赔笑道:“将军,大水冲了龙王庙。”
“小人是在审犯人。”
“那他是谁,犯有何罪?为何不押回衙门交由府官审判?而下此毒手?!”张飞井井有条的反问道:“你倒是跟俺说啊?”
“还有,犯何罪受何刑,怎能无故将人往死里打,你们莫非有仇怨?”
吏头闻言面色一僵,轻声道:“将军,这是我衙门管辖的治安问题,您…”
“我若非要管呢?”
赵枭开口了。他面无表情的朝吏头淡淡道:“他是谁,我现在就告诉你。他叫徐福,他替好友之父报仇,为民除害。”“那吸百姓血、发国难财的林扒皮,人人得以诛之,徐福何罪之有?”
“现在,这人我保了。”
“如果你还有疑问,让你们府官来内城东校场找我。对了,我叫赵枭。”
说完,不理面色煞白的吏头,赵枭转身就走,一干校尉紧随其后。
那徐福闻言双目一亮,全力挣脱左右搀扶的游侠,就这么一瘸一拐朝赵枭跑去。大声道:“您是皇甫军的赵将军?!”
“是那位在长社火烧连营、继而率军扫平我豫州黄乱的赵将军?”
“是那位千里援驰豪义士?”
赵枭听声顿住步伐,转头朝徐福缓缓道:“是我,有什么事吗?”
闻言,徐福强忍痛意,朝赵枭躬身一揖道:“久闻将军大名,请将军收下徐福。我虽身在市井,却也想为国家出力!”
“为国家出力?”
赵枭嘴角一勾,直视着徐福的双眼淡淡道:“今日我保你,只因我听说过你徐远直的名字,你是远近皆知的大孝子。”
“纯孝之人不会坏。”
“再加上那林扒皮既是个发国难财、剥刮民脂民膏的败类,自有取死之道。你虽是替友报仇,但也还算是为民除害。”
“我保你,仅此而已。而为国家出力,你能出什么力?匹夫之勇吗?”
徐福闻言涨红了脸、失落无比,就要转身离去。而这时,赵枭开口了。
“我给你五年。”
“什么?”
“我不缺武将,我只需智囊。”“徐福,你既想为国家出力,我这可以为你留下一席之地。但,你要在五年内胸怀真才实学,而绝非只有一腔热血。”
看着怔住的徐福,赵枭从怀中摸出一个钱袋,抛到其手中温声道:
“求学不可无钱。”
“别让我失望。”
说完,赵枭转身就走。
诸校尉紧随其后。
感受着手中钱袋沉甸的份量,看着赵枭离去的背影,徐福突然潸然泪下。这变化,将一旁的文钦及众游侠惊住了。
“徐哥儿,你…这是怎么了?”
“将军许诺给你留下一席之位,这是莫大的好事啊!何故而哭?”
“好好求学不就行了吗?”文钦满脸不解。
徐福摇了摇头,飘忽道:“我是为自己的不争气而哭。刚将军提到我孝顺母亲,我就想起我母亲希望我能做一个对国家有贡献的人,可我却整日游荡于市井…”
“不做正事。”
“我辜负了我母亲日夜期盼的意愿,这难道不是一种不孝顺吗?”
“我平日总以打抱不平的游侠身份而沾沾自喜,可刚刚将军之言却将我点醒。是啊,我空有一身剑术,可这剑术…”
“能安民吗?”
“能破贼吗?”
“能平世吗?”
说着,徐福朝赵枭离去的方向一揖到地,神情认真的朗声道:“赵将军!我定不负你所望!军中之位可给我留好了。”“从今日起,我徐福就不再是徐福。名本该为励志而绝非借祥!我空借有福字,却一事无成,可悲可叹!今日…”
“我将福改为庶!”
“励志报效国家,造福庶民!”
“也是警醒自己今后哪怕封相拜候,也绝不忘自己寒门庶门的出身!”
说罢,徐庶大步离去。
他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豪气在心中盘腾翻涌,他要离开谯城。
他要前去求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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