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君亦我之福君兮
第三十章 君亦我之福君兮
“不说是吧?推出去剐了。”
随不带丝毫情绪的话音落下,堂外登时冲入四名重甲武士来。他们无多废话,架着袁臣韩胤就朝屋外拖去。这名中年文士倒颇有气节,面对悲惨结局,尽管浑身颤抖不停…
却是没喊出一句求饶。
“赵贼!我在下边等你!”
“你已将死,再见面那天不会遥远!”
听闻咒骂,枭雄无动于衷。倒是一名亲信武士冷哼一声,就是一记重拳狠狠击打在韩胤的面上!霎那,袁臣鼻血飙出、眼冒金星。
贾诩见此默不作声,枣祗却是起身拱手、不解道:“主公,就这样剐了他么?”“应该先严刑拷问、把半岛蛮子们所用军械是从何处运来的问个水落石出才对!”
赵枭闻言轻轻摇头,枣祗是个贤臣,但和老谋在上的贾诩相比,还是太嫩了。军械之事,其实早就明摆着了,肯定是草原鲜卑那边出了什么问题。但因为牵扯不小,再加现在治下三州内部还未平定,赵枭想暂且搁置罢。
弄太清楚,全摆在明面上,反而不好做。
若韩胤说是鲜卑人已经投向袁术,是信还是不信?不信的话,该怎么做?信的话,又该怎么做?张颌这边损失一万六千的精锐士兵,罪魁祸首就是这批军械,查出了是哪运来的,赵枭不想让将士寒心,就只能讨伐鲜卑…
但迦克西又是真的投敌了么?这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不太可能。而且最近大概要对兖州动兵,为避免两线作战和物资不足,都不能对草原下手。话说回来,若鲜卑是冤枉的…
贸然出兵,不就是伤己之力攻己之盟了么?故此,眼下还不是算这笔糊涂账的时机。
“贼子挑拨吾之附属作乱,罪大恶极为天理不容!枣大人!无需再说。来啊!”
“速速将此贼拖下去,剐片喂狗!”
“诺!”
再闻主令,武士们毫不犹豫的拖着浑身战栗的韩胤朝堂外行去。剐刑,是一个较为残忍的死刑。不过对象是煽风点火的奸贼,那就只会让人感到大快人心。若是堂堂正正厮杀的敌将,显然是不适合此刑的。各为其主…
被俘,不降,痛痛快快砍了便是。
但这种潜入敌后,阴悄悄蛊惑人心、撺掇叛逆的奸贼,大刀砍了实在太过便宜。
这种敌臣,是任何一个诸侯都万分痛恨的。非残忍处死,无法稍缓心中不忿!
“赵贼你不得好死!!”“赵贼啊!你必被五马分尸、必被万箭穿心啊!赵…我,啊!!别打,别打了!”
“草啊!剐人前还要揍人?欺我太甚啊!”
凄厉的呼叫声愈来愈远,赵枭面无波澜。现在的他,已不再是刚刚穿越来的那个青年了。坐在什么位置,就要用什么手段。文明,并不适应于这个黑暗的年代。淳于琼还是堂堂正正与曹操交战,只因给孟德带来的伤亡大…
被俘,就被割去了鼻子、削去手足。
在后人看来,这残忍么?这影响曹操尽得军心吗?又使得魏武事败了么?并没有,史书不会记载你的手段,只会看重你的成败。在前几日得知暴民作乱时,赵枭已然醒悟。
善,仅仅是自己内心那道永不熄灭的火光。但不能因为仁慈,自我限制了手段!该用的就要用,一味恪守行为准则、一味的忍耐,是做不得皇帝的!或许,倒能成为玛利亚。“对了,国让他们截住了么?还有,潜藏在蓟城的奸细们…全都排查完没?”
重新拿起记载着兵法的竹简,赵枭示意张颌入座。这名寡言将军在战术上虽然没有出错,但毕竟还是葬送了万余精锐,便是网开一面不做罚于他,可也是没有赏赐一言的。
“回禀主公,前夜发出的快骑已传回消息,他们恰好在冀兖边界拦下了田豫鲁肃,现在二臣已然踏上归途。”这段时日政务分担出去不少,贾诩又焕发了第二春。只见毒士缓缓站起,小眼晶亮晶亮的、捋着小山羊胡道:
“至于蓟城的探子们,这个是在下先前失职了。这几日我专门将全城官吏唤来对质,揪出内奸二十七人、多半都是些地方署衙的。瞧这般看来,袁术还未渗透至我方核心。”
“嗨,文和无需自责。这点全是本侯给你施加的要务太多,血肉之躯岂能不倦?”
“而倦之乏之,又岂能不出纰漏?”赵枭神情和蔼,摆手道:“既然全都揪出来了,此事也就告一段落罢!拷问出他们是如何被买通的,就全给砍了,也不必株连了…”
“家眷亲族,就流放到兖州去吧。”
“侯爷好生之德,真乃仁君。”
“诶,只是不想多沾不必要的血。”
赵枭随意的摆了摆手、盈笑道:“小田不出使了,就让他来帮先生处理事务吧!国让这小伙子够机灵、处事圆滑懂得揣摩风势,想必是个极好的助手。最关键的是他年轻…”
“不怕掉头发。”
说着,赵枭瞟了眼贾诩发量稀疏的脑袋。
两人视线交集对碰,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一时间,堂中满是快活的气息。
眼见氛围极好,一直憋着不说话的魏延忽然起身、朝赵枭抱拳道:“主公!”“末将有一请,不知当不当奏。”
此刻赵枭心情大好,当即展臂朗声道:“文长这是有何事相请?大可说来!”
“在我这尽管谏言,说话是没有罪的。”
“诺!”
听闻赵枭亲昵的称呼自己之字,魏延面上略有激动的泛红。他大步出案、躬身行礼道:“兖州袁术诡计多端,且屡次三番交恶于主公。也于此,双方必有一战,不过早晚。”
赵枭见状面色一肃,颔首不语。
贾诩眉头轻挑,微笑着望向魏延。这名新入主公帐下的军帅,本事可不小。
不过有能力是好的,越有能力则越好!贾诩能感受到魏延胸中的蓬勃野心,却是并未因此而打压后者。有本领的人,往往欲望都不会弱。而清心寡欲的人,也未必就有本事。
至于忠诚因素,贾诩却毫不担忧。魏延有不小的野心,但这种野心仅仅是渴求高位、加官进爵的欲望。而不是那种天生反骨、谋求篡逆的野望。再加魏延投来赵枭这边前,就已经背叛过一次主子了,他又岂敢再来一次?
多行不义必自毙,反叛多了…
天下浩大,却再没有他魏延的容身之地。
此人甚是聪慧,不会看不透这个道理。
“我主,既然迟早要与兖州袁术交战,那为何要待他做好准备呢?不如现在即刻出兵,打他袁术一个猝不及防!末将愿亲身前往!”
魁梧军帅话音铿锵,掷地有声。
倏尔,满堂寂静无声。
便是再为跳脱之人,也未曾想到魏延竟是这般想法。不过尽管军帅加入赵枭帐下时日不长,却没有人会忽视他的意见。毕竟,以两万仆从杂军智破七万匈奴铁骑,新帅魏延,已然用他的实力铸就出了自身的威严与地位。“文长,你是说即刻攻兖?此话怎讲?”
赵枭没有一口否决魏延的提议,尽管眉头微皱、仍是耐着性子道:“现青徐军已被打残,幽州第一舰队正在半岛剿肃异贼,而第一集团军也还在冀州平定暴民,空暇的部队…”
“驻守地方要点都有些紧张,哪还抽得出兵力前去进攻兖州?再者,尽管豫州那边八成会与我方共同袭兖,但眼下郭嘉都没见到曹操,事态究竟会怎么走还尚可未知。曹操多智,不准还能瞧出些苗头…总之大局未定…”
“岂能轻动刀兵?”
言至于此,赵枭心中已有了决断。若魏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即便他力抗匈奴立下大功、也决不能率性出兵。三十万大军看起庞大,可近期伤亡都接近五万了,再损耗点…
地方就管不住了。
“是啊兄长!此刻不宜出兵!!”一直紧紧拧着眉头的张颌忽然起身、朝魏延抱拳道:“我部军士伤亡惨重,便是能够迅速补员…可在短时日内,战力也难以恢复如初。新兵的作战水平,简直是一言难尽。”
“而其余军队,虽不似我部这般惨烈,但或多或少都受到了不小的损伤。此刻冀地内乱,自然难以补充兵源。而幽边三郡都惨遭蛮子洗劫,幽州虽有兵源,但数量受创大减。于此,只有青州不受影响、兵源充沛且完好。”
张颌眉头紧皱、井井有条分析道:“仅凭青州的预备兵源,最多堪堪补上现有的这五万军中伤亡。兖州虽少,但带甲之士却足足有着十万。他们提供给蛮子的大型军械都有百余架,那兖州本身的军械自然还要更加强大。”
“十万甲士、充沛军械,外加拒坚城而守,还有不少袁家的私军、精锐铁卫。”
“末将想不到仅凭主公一家之力,该如何攻取这防的密不透风之地。主公,今时不同往日!眼下的兖州武装到了牙齿,和昔日主力在外、内部几乎不设防的冀青徐三州…”
“完全截然不同啊!!!”
赵枭闻言神情凝重,被张颌这么一梳理,他忽然知晓了袁术为何敢肆无忌惮的与自己交恶…感情现在的兖州,完全就是只铁乌龟啊!
想着,枭雄转望魏延,一言不发。
而此刻的魁梧军帅着实是叹服了,他与张颌关系很好,都结为了异姓兄弟…
没想,不善人情世故的张颌,居然就这么冷梆梆的将自己的意见给顶回来了…顺水推舟也就罢了,他妈的张颌居然是第一个开口反驳的…这兄弟太虚假了,娘的这算啥啊?!
倏的,魏延满脸黑线、憋屈道:“张将军说的这些,本将自是知晓的。之所以明知而还要提出此议,也完全是为了主公大业着想。”
讲着,魁梧军帅指向挂在殿堂左侧的巨大地图、认真道:“我意不是以一家之力独攻兖州,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克泰山郡。”
“噢?”
赵枭听声一怔,张颌则沉默不语。
只有贾诩眉头轻挑,似乎猜出了什么。
“主公,末将虽身为武官,却也知道现在我救国都护府的财政很是紧张。”魏延咬牙、恨声道:“这和袁术彻底封锁了我幽冀青的商道息息相关。失去兖州这个重要的中转点,青州所受影响不大,但幽州和冀州就难了。”
“所需之物,只得从豫州送来。好比幽州所需,得从豫州出发,途径徐州、青州、冀州,若是不防腐之物,最后到幽州都给坏了。”
话音落下,枣祗疯狂点头。
“对对对,情况就是这样!!”
作为赵枭麾下唯一一名专职型民事官,对这些与民间息息相关的事务,枣祗比在场的谁都要清楚。有一点,他其实一直都没提,或许冀州的暴乱,也与运送必需品的商道被封锁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可既然打不通道路…
说出来,也只是令赵枭犯难罢了。
眼下魏延之言,似乎隐隐有着能解决这个问题的意思,一下就令枣祗神采奕奕。
无比认真的静静聆听。
“绕太远的路,对我都护府的财政打击不可谓之不大。而诸位请看,若是攻取了泰山郡…这个问题是不是就不复存在了?”魏延盈着笑、指图而道:“兖州泰山相连甚广,上接青州、下接豫州,边尾处还与徐州接壤…”
“一旦得此交通要道,豫州的商队达至冀州所隔,仅仅不过青州一个平原郡罢!而过往平原郡达至冀州,又正好处于渤海郡内!!此郡沿海又正好接连幽州!幽西所需的商品,从冀州发起不过走一个渤海郡便能抵达…”“而幽东所需的,走海运即可!”
魏延话音落下,满堂震惊。
所有人都汇聚于殿堂左墙前,急迫且认真的观察起巨大地图来。赵枭,亦是如此。
魁梧军帅说的这个谋划,实在是太重要了!打仗就是打钱,被封锁了商道,不仅仅是商税拦腰锐减,就是民间正常的生活也会受到巨大的负面影响。虽然肥皂香皂搞出来了,但要形成大规模生产链,还需要不少的时间。
在技术还未成熟前,固有的财政收入就至关重要了。眼下府库的钱财已经见底,赵枭都准备将祖祠下的先祖留金给刨出来过渡了…
但这种救急的钱只有一票,用完就彻底没有了。故此,能不用自然是最好的。
“泰山、平原、渤海!!”
紧紧盯着地图,赵枭面上闪过狂喜。魏延此略,可行!原本商队从豫州到达幽州,要途径徐州青州冀州整整三个州,而现在只要打通泰山,从豫到幽就只需走三个郡即可!!
三州之地的路程变为了三郡!!!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条商道只要贯通,就等于兖州的封锁令完全失效!!
“文长,你可真是吾之福将啊!”
赵枭目光炯炯,嘴角疯狂上扬。一时间,枭雄瞧向魏延的视线变得无比炽热滚烫。这魏延,真是奇迹的代言词!先是在彭城下谋划反计、扭转乾坤!再是渔阳囤积滔天巨水、扭转乾坤!到现在不过攻兖一郡,照样能…
扭转乾坤!!!
听闻主公赞赏,魏延神情大振。其面上尽是饱得重用的快意、抱拳道:“我乃君之福将,君亦我之福君兮!为臣者,不怕敌强敌众,不惧身伤身死,可唯有一事令臣子惧怕。”
言至于此,魁梧军帅躬身而呼:“那便是不被信而不被用、满腔热血而被污不忠。”
“有幸随于明君,延方能显现腹中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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