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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傲骨不傲气 耀暗并相存


第十八章  傲骨不傲气  耀暗并相存

“兄长之所以不派弟上阵…”

“多半是因为弟生性易傲,故此兄长才略有担忧吧?”沉吟片刻,关羽轻抚秀黑长髯、缓缓开口道:“大哥,弟有一事不知,为将者为何不可傲?自傲,是也自信巅峰…”

“该为此而感到自豪啊!”

满怀期待的赵枭听声一怔,随之轻叹着摇了摇头、悠悠曰呼:“因为吾对二弟云长你,期望甚高啊!倘若只是领军千人,那吾根本不会在乎那么多,任云长你肆意发挥即可。然而,如今翼德都能辖领数万军队,云长…“

“你就甘心落于其后吗?”

说着,赵枭不无失望的缓缓起身。只见他慢慢行至堂口,又再次叹息、回望了眼关羽,留下一句话便径直离去。

“二弟,将帅背负千钧重任,不应被任何情绪而左右。怯懦之人,大哥不会用。自负之人,大哥亦不会用。你亲眼看着的,都护府走到今天不容易,你也知道大哥的苦衷。”

“云长,切记。”

“人应当有傲骨,但切不可有傲气。”

苍茫之音回荡大堂,关羽错愕沉默。

瞧见大哥离去的背影,他倏得觉得是不是自己真的错了?可傲,又有什么错呢?狂傲,正是对自身实力极其自信的表现啊!若非要何事都畏手畏脚,觉得谁都比自己强…

那才对吗?

“大哥你不知,自信即是巅峰。”

情不自禁攥紧了双拳,关羽神色阴晴不定。只见他眼眸闪过厉芒、喃喃念道:“昔日青山谷内,我不过初临沙场便连斩十余黄巾小将,我关羽难道不是天生的英雄豪杰么?”

“首战便能如此者,古往今来又有几人?想来就是那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霸王项羽,也不过如此吧!唉,大哥太过保守了!自傲并没有错,错的是没有自傲的实力还要强自骄傲。但我关羽没实力么?我明明有这资本啊!”

自言自语念叨着,关羽面色渐渐涨红。

只见他昂首猛灌一樽热酒,笑道:“如今普天之下,谁人能与我为敌?可惜项羽不再,不然某定要讨教一番,好叫世人皆知我关羽名号!呵呵,吕布那小儿年纪轻轻…”

“就被冠为天下第一?”

“他怎么敢的啊?!”

嘟囔着连连饮酒,关羽眸中忽然暴起精光!只见他浑身冒热气,激动而亢奋道:“有了!有了!只要单挑赢被誉为天下第一的吕布,那我关羽岂不就是新的天下第一了?!”

“如此一来,大哥自然就知我的实力完全能够驾驭这份尊贵的傲气!”兴奋的搓了搓手,关羽起身来回踱步、扬臂挥舞:“那飞将吕布出道才几年?一个嫩将军哪会厉害?”

“盖世无双,不过愚者们以讹传讹罢!”

“待某吊打吕布后…嗯,好像近期大哥打算与吕布交好,唉,真是麻烦!!”

想到这茬,关羽表情又不好了。

只见他拧眉沉思,忽然舒展笑曰:“那就私下偷偷打好了!如此一来,便是吕布灰头土脸技不如人,倒也不算折了他的面子!不过,还是手下留情些好了,先让他三十招。”

“于六十合,再发力将他击败!”

“吕布心知我让,感激涕零都来不及,又岂会心怀怨愤?妙啊!真是妙啊!!”

一时间想到良策,关羽心中那积存已久的郁气尽数散去。只瞧他雄赳赳气昂昂,溢散着极其浓烈的舍我其谁之势。其手按腰间,大步大笑着朝堂外行去。所谓事不宜迟…

既然想通,还是赶快解决好了!

眼下三弟翼德接连捷报,距离再次封赏也快了,关羽心中,总有股若有若无的急迫感。倒不是他容不得人,但就连老大粗的鲁莽张飞都能连建功勋,他关云长岂还能差了?

大字不识几个的张飞都会使计,他常年观阅圣书春秋的关云长,还能差了?

他缺的,只是崭露头脚的上阵机会!

而这个机会,只要打赢吕布便能得到!

“吕奉先,我也不想拿你威名来当垫脚石。但德不配位必有不顺,要怪,就怪你无甚实力且还占据天下第一之名吧!天道无情,强者践踏弱者上位在所难免,你要怪,就怪这个世道。不过败者食尘,抱怨也是没用的。”“谁叫你不行呢?美名只属于强者。”

“而恰好,我关羽,就是这个强者!”

……

“魏帅,为何是我军打头阵?”

“呵,陈将军,这不是显而易见之事么?”

兖州济北国,国都坚城之下。

一处小山丘上,魏延笑望对面城池,不无感慨道:“济北虽坚,但奈何主力被歼,驻守者不过堪堪万余,又岂能阻挡我之兵锋?”

说着,黑甲军帅转头笑盈盈的紧盯降将陈兰面庞、轻声道:“陈将军,济北明摆着守不住,但他们的守军,为何依旧在抵抗?”

陈兰听声面色一红,还未当他开口回应,魏延又出声,打消了这令降将羞愧的问询。只见其拧动脖颈、叹息道:“都是无奈。”

“济北驻军,多半都是乐就留下的寇兵。守城大将的家眷被安置袁术那,他们若是不战而降亲人就会被斩尽杀绝。且其主将乐就,死于泰山城下那把大火,于道义上讲…”

“他们也不能投降。”

言至于此,魏延面无表情、淡淡道:“无奈之举,应当无怨无悔。济北国的袁军深陷此景,故而兵寡势微亦当顽抗。而陈将军,难道你们又不是如此么?我令你打头阵…”

“你有什么资格来与我异议?”

不顾陈兰难看的神情,魏延讥笑道:“将军是个聪明人,很多东西无需说太清楚。眼下荆扬领袖刘表、豫州刺史曹操都与我家主公交好,你背叛转去新投只有死路一条。”

“而二袁,我放你去你敢去么?什么凉并之地或许可能接纳你,但那么远你到得了?所以说眼下你根本没有选择,只有随我主。”

说着,魏延拍了拍陈兰的肩膀,很是直白的淡笑道:“降将可用,但你可曾听闻历朝历代有哪个降将投来了,还能维持旧部的?”

耸耸肩,黑甲军帅自嘲:“当初我投明主,麾下旧部亦是全部划给了张颌,而眼下都战死的七七八八了。所以很明显,降将可用,降卒则不可用矣。我给你个建议,将军倘若想日后顺风顺水,不如将麾下旧部尽数折损。”

“如此一来,降将没了旧部,那我主的忌惮自然会彻底消散。而为都护府贡献了自己麾下所有的军队,也完全能证明你的忠诚。”

“我主一高兴,高官厚禄不就来了?”

听到这,陈兰复杂多变的神情终于定格于贪婪热切。只见他呼吸加重、握拳道:“魏帅此话当真?若我折去麾下所有旧部,可…”

“可当多大的官?郡守有没有?”

魏延闻言乐了,他眸中难以觉察的闪过轻蔑不屑、认真道:“军中无戏言,又岂能有假?将军作为降将,麾下又有两万精卒,被新主猜疑忌惮很正常,但士兵们全战死了…”

“这个威胁,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

“而献上泰山郡城,外加奋战攻取济北国,想来你说的郡守都抵不上这份功劳。大概会封个爵位赐予治城,在地方就是土皇帝。”

陈兰听声彻底心动,咬牙道:“可以,但两万五千的精锐,怎么也不止一个男爵,一个小小的县城之地吧!魏帅,帮帮忙吧!!”

“末将当毕生支持于您!”

魏延听声点头,淡笑道:“你的爵位最多只有男爵,不过封地会在北边,你懂的。土地不会小,比县城大是肯定的,就放心吧。”

陈兰闻言大喜,虽然爵位只是最低级的男,但封地可是在北边啊!而汉地北边不就是幽州?眼下的幽州可不是昔日的穷乡僻壤,早就繁荣昌盛,且还是赵枭政权的中央核心。封地比县城大,那可真是美滋滋!

至于下边人的命…这重要么?牺牲两万多的旧部,换取自己日后荣华富贵,对陈兰来说没有丝毫心理负担。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

“多谢魏帅隆恩!末将必当永世支持您!”

“嗯,那就去指挥降军攻城吧。”

“不要在乎死人,一切在于效率。”

“诺!”

中气十足的铿锵回应,陈兰猛甩背后披风、神采奕奕的大步朝山丘下方行去。此刻的他,看起真是高昂得志、满面写着意气风发。

活脱脱一副神勇铁血大将军的模样。

魏延见状嘴角扬起,只感非常有趣。

卖下属求己利虽然上不了台面,但在任何年代都是很常见的事。本来也没啥说的,可像降将陈兰这般的,还真倒是难寻。瞧其并无半分羞愧不安,竟好似反以此为荣一般。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可魔高一尺,终道高一丈。”

啧啧嘴,魏延眺望愈行愈远的陈兰,面上浮现出玩味的嘲弄来。允诺的其实并不假,黑甲军帅还不屑在承诺中作假。但至于怎么理解,那就看陈兰自己了。他说的北边,就一定是汉地以北么?难道就不能是汉外以北吗?

荒芜残破的半岛,广袤无人的草原…

不都需要人去建设吗?百里都难瞅见一个人形生物的蛮地,给个郡也没啥,价值还比不上幽州一个村。或许百年之后会变繁华…

但陈兰活的到那时候吗?一个最低的男爵,且还不是世袭罔替的,陈兰一死当即收回国有,压根就没半点空子可钻。本来说,魏延并不打算这么狠,是想看看降将反应的。

若其真心爱护麾下军士,那即便其部仍得打头阵,回报也不会这般低。然而,这名奸嗦嗦的降将还是没能给人带来眼前一亮。

“文长,先前话是不是说重了?”

眼见降将离去,置身于山丘小林内的张飞大步行了出来。他一边眺望城下大呼大叫指挥两万降卒攻城的陈兰、一边皱眉道:“怎么说此人现都已经投来,说其没资格异议…”

“是不是有些过了?”

“难保其心怀怨愤,日后伺机…”

“诶!翼德你不知道这种人。”

魏延摆了摆手,朝张飞笑道:“这陈兰就是彻头彻尾的小人,也不论此种行迹之人是好还是坏,但有一点却是肯定的。贪生怕死、热衷享乐的人,对其强硬定比热情好使。”

“拿泰山来说,兄弟你不过水淹城池几天,正面都还没开打,他就投了…这已经说明此人畏战畏死,而我早有所闻,袁术对这陈兰还是很够意思的,封赏笼络是常有的。”

“被主家厚待而轻降,是谓不忠。如此不智不勇不忠之人,要来何用?他的价值仅仅在于附带的两万降卒,眼下他走投无路唯有当马前卒驱使,我何必还要跟他过多废话?”

言至于此,魏延略有感慨。

其朝张飞笑笑,不无认真道:“千人千面,形势不可单一。翼德,咱们都要记住,面对忠勇之人要仁善宽厚…但普天之下豪士终究是要少于小人的,面对这种人无需仁厚。”

用力舞动双拳,黑甲军帅冷冷言曰:

“强硬,面对小人要强硬!!”

“无奈而降来的不说,但因畏惧降来的,要令他们不再倒戈,最好的方式就是叫他们更加畏惧!因强而得降,以强而控降,使强而驱降!一味宽厚不得用!铁血强硬…”

“方能愈战愈强!!”“吾之信仰谓以忘战必危,好战必胜!”

张飞听声一怔,感觉有些不对头,却又说不上来。细细品味,倒也有点道理。

大手揽住魁梧同僚之肩,魏延环扫杀声四起的济北坚城。此刻,密密麻麻的兖州降卒手持云梯身推撞木,浩荡汹涌朝城池攻去。

城上寇兵面露悲愤,声嘶力竭的咆哮怒吼。一名名轻装弓箭手就位城头,朝着袭来之军奋力放箭。那不时划过苍穹、瞬间带来明亮的燃火飞石,说明城中有着不少投石机。

万余轻装寇军占据守城之利,且还有强力军械相助,似面坚盾。两万五千披甲降卒全副武装占据人数优势,但辅助军械较为单一。

亦勉强算是把锋利的刀剑。

箭雨火石将坠、云梯撞木将至,惨烈的攻防战一触即发。势均力敌的双方战吼连连,无不彻底红了眼。他们放箭,他们举盾,他们嘶吼!他们谁人都想将对方屠戮斩尽…

一个不留。

然而很讽刺,在不久前,他们还是同僚还是泽袍,还是同一州治的兄弟战友。

莫名其妙的战争,莫名其妙的仇视。莫名其妙的血拼,最后莫名其妙的死去。

是以这个纷乱年代,无名小卒的命运。

济北国内,一场恶战,正在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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