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那天晚上，林清茉睡得并不好，床板太硬，磕得她翻来覆去睡不着。
许是认床的缘故，不管躺哪个角落点儿都觉得周身上下泛着疼。
好不容易刚刚有了点儿睡意，简惜兰大清早的就来敲响她的房门，看着闷头躲在被子里的林清茉，伸手撩开一个角给她放空气。
简惜兰轻拍她身上的被子，用遥控器把空调温度调高，把她摇醒：“茉茉，爸爸妈妈今天就要去研究所那边儿接手工作了，饭桌上有给你弄好的早餐，你等会儿起来了记得热热再吃。”
林清茉闷闷的发出声音：“知道了，我饿了会自己弄来吃。”
“昨天跟你乔阿姨聊了聊，我跟她说让你今天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反正你这两天也有空就当打发打发时间，中午饭就在她家吃也可以，你和修明是年轻人应该合得来，多认识认识新朋友。”
“可以不去吗妈妈，我想呆在家。”
“不可以，”简惜兰毫无意外的拒绝了，“我都跟你乔阿姨说好了，爸爸妈妈上班就让她帮忙照顾你，你现在不去打好关系，以后怎么行。”
“我都多大了，能自己照顾好自己，妈妈你就不要老是担心我了。”林清茉小声嘟囔。
简惜兰捏她脸：“不管你多大都是妈妈的宝贝，赶紧起床，吃完早餐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刚来你要给人家留下点儿好印象。”
林清茉叹气：“知道了。”
简惜兰开了口，应该是跟乔若心都交代好了。
想到昨天祁修明爱搭不理的模样，林清茉就想问一句：他到底哪里像合得来的朋友了。
林清茉无奈地从床上坐起身，伸了个懒腰发出一声叹息，蹲下身从床底下拖出行李箱打开拿着换洗衣物进了卫浴室。
再次出来的时候，家里空荡荡的，简惜兰和林复早已经出了门。林清茉擦拭头发的手顿了顿，一股无言的酸涩涌上心头。
说不清这样的日子有多少年头了，只记得在她年纪还小点儿的时候，这样空荡的日子就一直伴随着她到现在，原本以为拼命学习就能减少那些莫须有的情绪。
现在想想好像并不是这样，她也想一起床就能看到父亲坐在沙发看报，母亲在厨房忙碌，但好像那样的日子从来就不属于她，也不曾跟她的童年有过任何挂钩。
林清茉晃了晃脑袋阻止自己的胡思乱想，简单的吃了个早餐回房间换上干净得体的衣服就带着伞出了门。
没一会儿，林清茉就来到了乔若心家的超市，还是昨天刚来的那个情景，祁修明目中无人的扫着门前的垃圾，看到她过来，也是很不给情面的把头扭到一边儿去，一声招呼也不跟她打。
祁修明一手插兜一手拿着扫把推来推去，看的林清茉一头雾水，看到祁修明要拿簸箕，林清茉也是先他一步拿过来放到他面前。
祁修明看到她的举动，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少来装模作样，我不需要你的讨好。”
“我没有讨好你，是我妈妈让我过来看看有没什么需要帮忙的，”林清茉不知道这家伙儿对她莫名其妙的厌烦究竟从哪儿而来，越过他就朝里面走去，边走边对他说：“我是来找乔阿姨的，你别自作多情，不熟就是不熟，我为什么要讨好你。”
没等祁修明开口，乔若心拉开里间的门帘拿着记账本出来，看到林清茉过来还愣了愣。
随即喜笑颜开的从收银台下面搬了张躺椅出来放在门口展开，又从收银机器旁边儿放了好几桶的真知棒棒糖盒里抠了几个草莓味的拿给林清茉：“阿姨不知道你会这么快过来，你喜欢吃什么就自己拿，不用跟阿姨客气。”
把棒棒糖塞到她手里，推她到门口的摇椅上坐下，对着门外专注扫地的祁修明大喊：“你别在那装了，没看到来客人了吗？赶紧回来给茉茉烧点水喝，都多大人了一点儿眼力劲都没有。”
祁修明气的要吐血。
看到林清茉那得意洋洋的模样就想把她扫地出门，乔若心喜欢女儿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对一个刚见面没几次的女孩儿简直比对他这个儿子还好，现在都敢指使他给那个死丫头烧水喝了。
想到昨天乔若心还絮絮叨叨的让他跟着林清茉学习，祁修明的叛逆因子就在作崇，他偏不去，偏要给林清茉脸色看……
事实证明，林清茉不仅没有得意洋洋还很无辜，觉得挺尴尬的，亏简惜兰还说得出祁修明好相处的那些鬼话。
祁修明把手里的扫把狠狠一扔，坐在一旁儿的长椅上翘着二郎腿，不知道从哪里抠了一根签子放嘴里，像个二流子不着调的痞样：“她自己没手吗？我为什么要给她烧水喝。”
“少气我你会死啊，养条狗都比你听话。”
“那趁你现在还年轻，能跑能跳的赶紧去买条狗回来，以后让它给你养老怎样啊？”
乔若心头疼的闭了闭眼：“算了，反正也不指望你干点儿人事，你等会儿把里面那袋东西送到老城区的猫咪的其乐屋，把它交给乔嘉运，就说是昨晚在乔家超市下单的东西。”
“您不是让我没扫完地不准吃饭嘛？我哪敢乱走啊，万一真把你儿子饿死你怎么办啊！”祁修明没脸没皮地顶嘴，火上添油。
“你少给我油嘴滑舌会死啊！”
林清茉坐立难安，觑着乔若心五味杂陈快被祁修明气死的模样，恨不得下一秒就拎扫帚把他揍一顿，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应该说点儿什么打破这诡异的安静。
她若无其事的开口：“阿姨，我有空要不还是我去吧，昨天我去过那个地方，知道路怎么走。”
乔若心看着乖巧听话的林清茉瞬间母爱泛滥，又看了看叛逆不听教的祁修明，气的扭头就让他滚到一边儿去，眼不见为净。
伸出手给林清茉理了理衣服：“那就麻烦你帮阿姨送过去了，等会儿中午的时候就在阿姨家吃饭，顺便帮阿姨给那兔崽子辅导一下功课，都快开学了，他的成绩这么烂，阿姨都怕他在学校吊车尾给我丢人。”
林清茉被乔若心这么一哄，也实在不好意思拒绝，只好硬着头皮勉强答应乔若心教一个对她貌似意见还挺大的臭混蛋。
从乔家超市拎着乔若心给她的那袋东西出了79号巷，抬头看着盘旋交错的天线，慢慢沿着路边儿的地界朝街道走去。
眼瞅着时间还挺早，林清茉花了点儿时间不紧不慢的踱着步把珊瑚路这附近的所有弄堂巷道都走了一遍，范围其实不大，只是错综复杂的小巷居多，容易让人混乱。
快十点半的时候，林清茉从东边的巷口出来，抄了条近道准确无误的走到了“猫咪的其乐屋”推开门走了进去。
贺季倾正站在柜台给一个小姑娘签订“购买动物协议合同”，看到她进来，踢了踢旁边儿撑着脑门打酣的乔嘉运让他起来接待客人。
“看看有什么喜欢的，价钱啥都好商量，”乔嘉运揉了揉酸软不堪的脖颈，发出清脆的声音。
林清茉没回答他的话，把东西放到桌面上，拿出小票放在上面：“这是昨天在乔家超市下单的东西，你们谁是乔嘉运签收一下。”
“咦，是你啊，我们昨天见过的，你还记得我吗？”乔嘉运困意消散了点儿，认出了林清茉。
林清茉点头：“我记得你，麻烦你在上面签个名。”
乔嘉运忙不迭的拿出笔在上面签字：“以前都是乔姐她儿子送过来的，今天怎么是你来，你是她远房亲戚？”
贺季倾忙完那边儿就收起签好的合同，看着客人提着宠物走之后，视线落到他们这边儿来，打开林清茉送来的那袋子东西，从里面拿出一桶泡面撕开外面那层塑料袋去到一边儿接热水。
眉里眼间都是浓浓的倦意，乌黑的眼圈在昭告着他缺乏休息，可脑子却很清醒的听得到他们的对话。
林清茉摇头，“乔阿姨是我爸爸朋友，今天有空过去帮帮忙。”
乔嘉运点头，从一边儿拿了一次性杯出来：“要不要喝点水？”
“不用麻烦了，我等会儿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了。”林清茉拒绝，目光落到昨天看到的那只短毛猫身上，比起昨天病怏怏的样子，今天再看明显多了点儿精气神，埋头吃东西都便捷了许多。
她没有在里面多停留，按照乔若心的吩咐把东西送到他们手上，简单的和他们聊了几句就走了。
贺季倾就着手里的泡面随便应付了几口，把吃完的泡面盒扔到垃圾桶，双手交叉搭在脑后往躺椅一躺，目光佯装无意的看着某个方向。
要闭不闭的眼眸黑不溜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乔嘉运拿出一盒香辣鱼仔打开扔了几包在他身上，仰天打了个哈欠，拖着椅子磕磕碰碰挪到贺季倾身边儿去坐下，双腿顺势搭在他的膝盖上：“刚那个就是昨天看到的那个姑娘，居然住在珊瑚路那地方。”
贺季倾把他的腿抖下，眉眼锋利的警告他：“你管人家住哪儿。”
“你怎么一点儿八卦心都没有？以前不是最喜欢挑逗女生的吗？怎么？从良了？”乔嘉运拿着零食撕开包装袋吃了起来。
贺季倾用小鱼仔扔他：“是啊，从良了，所以你下次再对我动手动脚看我打不打死你。”
“我真是服了你了，温柔点说话会死啊。”
“还真的会死。”贺季倾往后一靠，眼睛盯着他，笑意不达眼底。
乔嘉运咬紧咬根：“就你厉害。”
中午林清茉在乔若心家吃了个饭，盛情难却之下，顶着祁修明对她明里暗里的怒压，“强迫性”地辅导了他几个小时的功课，直到傍晚简惜兰下班来带她回家的时候人都还没回过神来。
而这种情况一坚持就坚持到了开学前夕，她在房间收拾第二天上学需要用到的东西。
临近睡觉前林复敲响她的房门走了进来，打开皮夹子给她拿了几张红钞递给她：“这钱你拿着，开学了有什么要买的就自己看着买，不用给你爸省钱。”
林清茉没接，依旧自顾自的收拾东西：“你和妈妈上次给的零花钱我还有，够花一阵子了。”
“那你中午回来不想在家里吃饭不得到外面吃啊，给你你就拿着，现在高二了，后面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林复说：“现在来到新城市了，你不得跟同学朋友交际请他们吃饭跟他们去玩啊，该花你就花，省也省不了多少。”
林清茉没辙，只能接过：“谢谢爸爸。”
“还有学习的事，自己也要量力而行，能多跟人接触就跟人接触，学习成绩再好也不要一个人埋头苦干。”
“知道了。”
林复没说话，若有所思的坐在床尾看着小姑娘利落的收拾东西，想到这些年来对女儿的亏欠，心里也不是什么滋味。
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她好的学习环境和生活状态，有时候看到她懂事的样子，林复才意识到自己为人父的失败。
这么多年了，女儿跟着他们夫妻俩糟了不少罪，但好在学习刻骨努力，恍然间又觉得自己做这么多都是值得的。
林复沉思良久才开口：“爸爸花了点钱，让你乔阿姨托关系把你弄进了理科班，你理科有优势一点儿，将来找工作也容易。”
林清茉手脚顿住，眼睑慢慢垂下盖住了原本的光亮，似是不意外他说的这句话。
极小声的回答：“可是爸爸，我文科也不差，这次能不能按照我的意愿让我……”注意到林复慢慢开始不悦的神情，把后半截话咽回了肚子里，最后只是沉沉的说了三个字：“知道了。”
林复满意的摸了摸她的头，说出了其他父母常说的话：“你得知道爸爸是为了你好，你现在听我的，以后自然不会吃亏，你年纪小不知道外面的状况，你不能凡事都光看表面是不是。”
林清茉闷闷的说：“是。”
她知道她现在忤逆林复的下场是什么，她不想跟自己的父亲闹到那种没办法收场的局面。
从小到大她的路都是按照林复给她铺的路去走，从来不管是她愿意还是不愿意的，都没资格说出自己的半句观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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