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嗟叹芜杜若
楚家的春耕时间定于十日后。
这期间楚家赵家便一直在杜老处改造房屋打理院子。
东边原储粮的矮房打通重新修建作为授课的书塾。
孙祖旺祖上木匠出身，孙阿爹孙木匠拿出毕生功力打造的桌椅十分精细。
杜老对书塾的一切很是满意，还特意吩咐在屋子后方放两条长凳。
他捋着霜白的山羊胡须笑眯眯的道：
“求知若渴者，皆可来之。”
昭焕满心认同，学习也是要看天赋的，好学的不用赶，厌学的赶也无用。
就比如，周铁山。
要说如今村子里他最瞧不上的人，就属赵秋实了！
之前昭焕一直在赵家养病现在已然痊愈，成日还与那个小子形影不离的。
二人围着那个白花花的老头转，近日就连一起被冷落的孙祖旺也凑了过去，剩他独个儿一人，真是让人气闷！
少年心性便是如此，大家越是敬慕向往他越是鄙夷不屑远远躲开，最后孙祖旺都不大来找他了。
昭焕是忙到没时间理会，孙祖旺却是屈服在自家阿爹的威吓之下，当然他是跟着大哥孙祖盛吃了瓜落儿。
杜老定居开书塾但凡有些见识的村民都是欢欣踊跃的，无奈岁数已过，将希望都寄托于自家孩儿身上。
孙祖旺的大哥孙祖盛在镇上读书已两年有余，去年童试没有考过，孙木匠已是不满。
得知村里即将有书塾，便打算将两个哥儿都送过去，这才将桌椅的活儿给揽了过去。
哪知孙祖盛言道：“一女不嫁二夫,一臣不事二主”，死活不去杜老那边，非要继续在镇里读书。
气的孙木匠手拿书桌腿儿将孙祖盛一顿暴揍，并骂道：
“什么狗屁道理老子不管，你给我乖乖去杜老那里，否则就踏实在家继承我的手艺！”
扭头见小儿子孙祖旺蹲在地上看蚂蚁搬家，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招呼着孙祖旺也吃了几下桌腿儿！
这下大小儿子均老老实实，孙祖盛在家专心研究杜老出的入学题，孙祖旺则跟着自己在杜老处帮忙。
以上插曲周铁山当然不知。
这日被爹娘叨叨几句也要他去读书，顶了几句嘴就气呼呼的跑了出去，不知不觉的竟来到了杜老这里。
正巧昭焕拎着一篮子土走过来，周铁山看见不自觉的赶紧过去帮忙提篮子。
这时昭焕才觉察很久没有和周铁山一起玩了。
见他神色郁郁，昭焕虽说纳闷儿却没有直问，只道：
“铁山哥，过几日你有啥事儿不？”
“干嘛？”
不理会周铁山的语气不善，昭焕道：
“我们打算去山里找些果树，铁山哥我们一起去呗！”
“我要在家松土，你喊别人去吧！”
周铁山说完觉得有些解气。
昭焕觉得莫名其妙，懒得多说抢过篮子扭头走了。
周铁山看着昭焕的背影，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有什么了不起的！”
一脚踢散了旁边的土堆负气离去。
赵秋实见昭焕一脸不虞，问：
“这是咋了？”
“没什么！”
昭焕朝那边努努嘴：
“杜老那是干嘛呢？”
赵秋实给昭焕拍着衣前沾染的泥土道：
“杜老刚说，明日自己的物件会有人送过来，其中有几盆名贵的花草，正合计放在何处呢！”
“是什么金贵花草，书房不能放？”
“自是不能！”
杜老斩钉截铁的道。
难道镶了金边？
昭焕腹诽。
“杜若！”
昭焕刚从五辆马车的行李中惊讶的缓过神来，便见到了杜老口中的两盆名贵花草。
杜老齐道：
“三丫头认识？”
昭焕暗怪自己嘴快，只模模糊糊道：
“有一次跟阿爹去药房，在草药图上见过，我瞎猜的。”
说完装作害羞的低下头。
杜老赞许的点点头，并未在问。
昭焕暗松口气转身看向那五辆马车。
早有看热闹的村民过来帮忙卸载马车上的箱子，待将箱子都搬到院子杜老让都全部打开时，众人都惊呆了。
整箱满满都是书卷！
昭焕不由得张大嘴巴，杜老真的只是普通的教书先生吗？
书卷倒不着急整理，两盆杜若成了老大难，因为叶子已经开始发黄，懂养殖的村民说是冻着了。
杜老十分珍爱这两盆杜若，直接让楚德川将花盆搬到自己的炕上。
“屋里温度高，看看能不能缓过来吧。”
前世的昭焕嫁到南方，自然识得杜若。
本就是南边最常见的植物，湿热的环境是最适合的生长的，这里如此干燥当然水土不服了。
果然不出几日两盆杜若迅速的干枯下去。
杜老仿佛也被抽干了水分，成日对着杜若发呆，对其他都不感兴趣了。
见他如此珍爱杜若，昭焕不问也知定然有他的道理，可要如何才能养活呢？
“哎呀！”
这一声打断了昭焕的思绪，只见赵秋实站在炕上直跺脚。
样子实在好笑，昭焕莞尔：
“秋实哥，你咋了？火燎腚似的。”
“杜老这炕烧的这么热，站久了烫脚啊！”
原来楚德川心细的让孙木匠给打了个小书架放在炕上为了方便杜老休息时不用频繁下炕随取随用，这不此刻赵秋实正放着书籍呢！
烫脚？！
暖阁地龙？！
对了！
地龙！
昭焕一个高蹿起来，兴匆匆的嚷道：
“秋实哥！秋实哥！快跟我来！”
“简单呀！不就是地炕呗！”
赵阔只听“地龙”一词便立即明了。
“嗯嗯！”
昭焕兴高采烈的如小鸡啄米般点头应是。
孙木匠反应更快：
“只消寻些好木料铺上即可。”
“到时再放些浅口水缸！”
群策群力困扰杜老的难题一下子解决了！
杜老头顶的愁云惨雾顿时散去，晚饭时多喝几杯叹道：
“如今才知“黄金屋”虽好，却如井底之蛙，狭隘至极！可笑！可笑！”
众人只当杜老自嘲逗趣，却没有看出他眼底的悲戚之意。
不远处的昭焕与赵秋实叽叽咕咕有说有笑的场景让杜老想起自己年少时与心爱的女子同处时也是如此的亲密无间。
那时的他年少成名平步青云，意气风发之时宛然拒绝入赘医药世家杜家为婿。
杜家独女名为杜若，性子果敢刚毅，君若无心我便休，随即立誓永不招婿。
因自己的妄自尊大背信弃义生生毁掉了二人的青梅竹马之情，当他幡然醒悟已然天人永隔悔之晚矣，只留两盆杜若视如珍宝。
如今珍宝得以保存，真要好好感谢那个正笑颜如花的小女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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