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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阴谋


齐康乐乘着轿子,先去换身干净衣衫,然后到公主府时,林管家也按着他吩咐,领了近十余个小乞儿走过来了。

        这些小乞儿,都是半年前新皇攻城时,他们的家人父母因为各种各样的缘故而没了,只留下他们自己,成了无依无靠浪荡街头的乞儿,靠着好心人给一口饭勉强活到现在。

        齐康乐下了轿子,打量这一群小孩。

        因为风餐露宿,这些小孩全都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

        齐康乐满意地点了点头,觉得这位林管家很会办事,便客气的道了句:“林管家辛苦了。”

        林管家有些疑惑:“老爷子,您找这么多小孩来是要做什么?”

        “你等会就知道了。”齐康乐卖了个关子。

        他背着手,踱步到一个小孩面前,啧啧两声问:“你多大了?”

        那小孩饿得瘦骨嶙峋,颧骨凸出,一双生得漂亮的大眼睛凹陷,模样看着很是可怜,可话却说得很利索,咬字十分清楚:“回老先生的话,我今年八岁了。”

        八岁的小孩,说话就这样有礼貌,可见原本家境应当是很不错,打小就教了他待人接物的。

        家境温饱都成问题的小孩,是不会这样文绉绉说话的。

        齐康乐笑眯眯的接着问:“想不想吃饱饭?”

        小孩点了点头,睁着一双大眼睛问:“老先生,您想要我们做什么?”

        “哎哟喂,老先生我啊就喜欢你这样聪明伶俐的小孩。”齐康乐笑得眼睛都要眯成了一条缝,本想摸摸小孩的头,手伸到半空中,看见小孩头发脏兮兮的,都凝结成块状了,便又收回手,往衣兜掏了掏,却什么都没掏到。

        齐康乐转头问林管家:“林管家,身上可带钱了?”他忘了自己刚从牢里出来,身上并未带钱。

        林管家递了个沉甸甸的荷包过来。

        齐康乐掂了掂荷包,约摸有十两碎银子。他对小孩道:“只要按我说的做,这钱都给你们,这里够你们吃一个月的包子了。”

        那小孩点头,目光盯着齐康乐手里的荷包,眼中迸发出了一股狠意:“只要您说,我一定做。”

        哪怕是杀人放火也没关系了。

        三天只吃一顿饭的日子,他已经过腻了。

        “好!钱先给你。”齐康乐径直将荷包丢给了小孩,并不怕他拿了钱就会跑。

        他一把年纪了,看人还是准的。

        这小孩眼神清澈,一看就是个踏实守信的。

        齐康乐指着前头的公主府门口,“你们等会,就跪到那儿去,什么也别说,若是有人路过问你们怎么回事,你们就说公主殿下仁慈,希望她把侵占了你们家的田地都还给你们。”

        聪明的小孩不用他教太多,把意思告诉他们就行了,剩下的,自己在一旁看戏就好。

        那小孩紧紧攥着荷包,看了看公主府,脸中闪过一丝迟疑犹豫。

        他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眼前这老头让他做的是陷害人的坏事。

        他前一段时间,还吃过公主发的烙饼。公主是好人,是大善人,害了好人是不会好过的。

        可是现在自己这样,也不像好过的样子。小孩低头摸了摸肚子,肚子上没肉,能摸到是一层隔着皮的骨头。

        “好!我们去!”小孩脆生生地应下,问:“那我们要跪多久?”

        “今天先跪着,明儿再跪一天,明天的工钱另算,到时候你去盛国公府找我。”齐康乐道,想了想,又指着林管家,“大户人家里不会让你们进门的,那你们就找他,他是盛国公府的林管家,不会跑的。”

        小孩点头,看了好一会儿齐康乐和林管家,确定把两人的脸都记下来后,便招呼着他身后那群小孩,呼啦啦地跑到公主府门前,一字排开跪下了。

        林管家眉头拧成了一团,委婉地劝道:“齐老,这样做恐怕不合适。”

        齐康乐双手抱胸,白眼往天一翻:“有什么不合适的?我现在又没放火杀人,只让这群小乞儿跪这路上一天,我不让他们白跪,给了他们钱,我这做了好事呐!”

        林管家面无表情,心道:这钱也不是你的,要论起做好事,那也是我做不是你做,哪别人的钱充当哪门子的好人呢。

        劝过一句,齐康乐不听,林管家便不再说话了。

        齐康乐找了个街边馄饨摊子坐下,要了碗馄饨,便边吃边看公主府跪着那一群小孩。

        正如他所愿,过路的行人看到公主府门前跪了这么一群小孩,都好奇地停下来,问他们怎么回事。

        拿了齐康乐荷包的那个小孩道:“我们家田地和屋子都被收走了,我爹娘都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想求公主也把我收走。”

        其他人七嘴八舌地跟着附和:“我家里也只剩我一个人了,他们收了我家的铺子和屋子,还打我,我要是告官,他们否则就让官差打死我。”

        “我太小了,不会干活,没有人要我,我只能要饭吃。”

        “公主你行行好,给我一条生路吧。”

        “公主给我们一条生路吧。”

        他们说的是实话,又颠三倒四的,拼凑在一起,在路人的耳里意思却变成了:公主收走了他们的田地,害死了他们的爹娘,他们无家可归,只能来求公主放他们一条生路。

        起初,有人还不信。

        但架不住这些小孩实在可怜,有人看得心软,走前给他们买了些吃的。有人口袋里没钱,就将这事往外传,替这群无依无靠的小孩儿把事情闹大,闹大了,事情就能解决了。

        很快,公主府侵占别人田地屋舍,还害死了人,导致一群无家可归的小孩跪在公主府门前,求庆阳公主放条生路的消息传汴京城。

        闻讯赶来围观的人愈来愈多,起初不信庆阳公主会是那种侵占田地屋舍害人至死的人,在众人你一言他一语的说道下,又亲眼见到了这群小孩,便不得不信,愤而骂之。

        齐康乐坐在小摊子里,看着公主府门前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不觉胃口大增,一碗混沌吃完又叫了一碗阳春面。

        眼看场面即将兜不住,林管家借口回府取钱替齐康乐付混沌面钱,先走了。

        他前脚一走,他的外孙庄屿后脚就来了。

        庄屿是和好友周彻一起来的。

        两人原本是在西市那家名为一间茶肆的茶肆里喝茶听说书,谁知忽听到庆阳公主府这边出了事,周彻便坐不住,拉着庄屿一起来了。

        庄屿是将门之后,但他家到了他父亲那辈,几个兄弟姐妹都爱读书且有天分,他父亲外加两个叔叔均考了进士,后来就干脆弃武从文了。到他这辈,更是文人书生气重,打小过目不忘,出口成章,年纪轻轻就被封为翰林院侍讲学士,眼看着前途似锦,可惜,赵氏江山忽然换了齐姓,新皇不爱他这种油嘴滑舌的人,他也有文人傲骨,乐得无官一身轻。

        而好友周彻,则恰恰相反。

        周彻看不上前朝那位庸君,他一心想为黎民百姓们做点什么,如今这位打着为百姓谋条生路的新帝正合他意。

        今年初新帝开恩科,周彻就是头一个报名参考的贡生,随后便中了榜眼。

        周彻在武德帝跟前,虽比不得状元郎沈惊松那般地位,却也颇受重用,如今是都察院的监察御史。

        既是御史,平日无非就是写折子递折子。

        像公主府门前跪了十几个稚童向公主求生路这等事,身为监察御史的周彻不可能会放过。

        两人到公主府,混进人群里,驻足听了一会儿,周彻那张白净的脸已气得通红,青筋暴起。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周彻喃喃,双手紧握成拳,语气坚定的道:“此等欺压百姓的恶行,我必定要上报陛下,请陛严惩!”

        他说着,转身便要冲回去写折子,但才走两步,就被庄屿拉住了。

        “愚之,你且等等,再看看。”庄屿劝道,“庆阳公主心地善良,待人向来真诚温柔,不会做出侵占土地逼人至死这种事来的,说不定是有什么误会。”

        “眼见为实。”周彻指着前方十几个跪得摇摇欲坠的小乞儿,道:“小孩子可能也会撒谎,但他们的穿着打扮身型气质却骗不了人,你看看他们,就是从小没吃饱肚子饿着长大的穷孩子,明明十几岁看起来却还不够十岁……”

        周彻说着说着,眼睛忽然红了,声音也变得有些哽咽,“我曾经就亲眼见过两个这样的孩子,一个十四岁了,一个十一岁,却瘦小得看起来只有七八岁,也是家中田地被侵占父母被人打死,两个孩子一路乞讨进城,想报官,但官衙还没走到,就活生生饿死在我面前……”

        庄屿:“……”倒也不必又提起这桩伤心事。

        那两个小孩固然惨,但听周彻提过太多次,庄屿已经麻木了。

        “总之,这事我一定要呈报陛下知道,揭开庆阳这个伪善的人的真面目!”周彻捻了捻眼角,抹去那一滴溢出的眼泪,神情坚定地走了。

        庄屿拦不住他,无奈叹了口气。

        都说周彻品性高洁,为人正直无私,可怎么就生了这么一颗榆木脑袋呢?

        庆阳真要做出这样的事,眼前这些小孩早在跪她公主府门前的那一刻,就被她派人弄走,让这些无依无靠的小孩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怎么留着他们跪到现在,引来围观谈论此事的路人越来越多,公主府的大门却始终关着。

        用脚来想一想,都能想到这明显不符合常理。

        偏偏周彻那个榆木疙瘩转不过弯来,还是个死脑筋,一旦认定一件事,就不会动摇。

        真是令人头疼。

        庄屿从腰间掏出折扇,拿扇柄敲了敲脑袋,决定找个地方坐下,看看这事最后怎么收场。

        他目光转了一圈,最终目标是对面不远处的混沌摊。他走过去坐下来,要了一碗混沌。

        巧的是,他坐的那位置,邻桌正好是齐康乐。

        齐康乐正满脸笑意地看着公主府前的热闹。

        事情发展到现在,如他所愿,闹得很大,明天整个汴京城里就会传庆阳公主是个大恶人,霸占田地屋舍,害得别人家破人亡,名声一定会一落千丈。

        齐康乐志得意满,沉浸在自己的快乐中,压根就没有注意自己一脸笑容看热闹的行为有多奇怪,更没注意边上坐了个俊秀的年轻人,正打量着他。

        而此时,已经回到盛国公府的林管家,将此事禀告给了盛国公府的三太太孙氏。

        “外祖父让你找了十几个乞丐跪在庆阳公主府的门口?”孙氏奇怪,“外祖父为何要这样做?”

        林管家答不知。

        孙氏便也没当回事,给林管家递了张银票,语气还算客气的道:“麻烦您走一趟了。”

        林管家收下银票,退了出去。

        林管家再回到公主府门前时,庄屿已经吃完混沌不在了,只有齐康乐一人仍旧坐在混沌摊上,拍手称快。

        “这是怎么了?”林管家看到公主府门前已经站满了人,将门前那条官道围堵得水泄不通,一边付钱给混沌摊主,一边问。

        “嘿,你过去不就知道了。”齐康乐笑得门牙都露出来了。

        混沌摊的老板收了钱,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闭嘴,用一言难尽的目光瞅了瞅齐康乐。

        那十几个小孩是怎么来的,混沌摊的老板和附近几个小商贩,可是都看得一清二楚。

        只是公主府一直没动静,他们摸不清公主府会怎么应对,这才都没有去替庆阳公主澄清。

        林管家走到人群外,便听到有众人在议论纷纷:“没想到庆阳公主是这样恶毒的人。”

        “已走有御史递了折子到宫里,呈给陛下看了。这事肯定会有一个交代,庆阳公主杀人夺财,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原来都说庆阳公主仁善,我就不信。前朝先帝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的女儿又怎么会是良善之辈,亏我之前还替她写过请愿书,让陛下饶她一命。呸!”

        林管家笑眯眯的,看起来就像一尊弥勒佛。

        他心想:都有御史进宫递折子了啊,那这事可闹大了。

        事确实闹大了。

        御书房里,武德帝看完周彻递的折子,掩下心中的狂喜,面上却是一副克制隐忍的神情,问周彻:“这事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周彻躬身,语气坚定,“人现下还在公主府跪着,围观的诸多百姓都在骂庆阳公主为人刻薄恶毒。”

        “霸占田地,逼得百姓家破人亡,留下无辜稚子却无生路,简直是罪大恶极!”武德帝猛一拍桌。

        发出“嘭”的一声巨大声响。

        周彻吓了一跳。

        “来人,命大理寺少卿即刻带兵将庆阳公主押到京畿牢房问话。”武德帝满面怒容,厉声道:“此事一旦查实,证据确凿,立即按罪论处,严惩不贷!”

        有如此圣明的君主,这是江山之福,百姓之福!周彻满脸崇拜的跪下,扬声喊:“吾皇圣明!”

        武德帝缓了缓神情,亲自去将周彻扶起来,恳声道:“周卿放心,欺压百姓之人,哪怕是王孙贵族,朕也绝不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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