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内乱
齐雍远的房里,孙氏正和他闹得不可开交。
两人都在指责对方,怨对方把事情闹成眼下的局面。
孙氏砸了屋里不少花瓶,边砸边骂道:“若不是你宠妾灭妻,我也不会进宫去找娘娘!我不去找娘娘,也不会害得娘娘小产。”
齐雍远则“呸”了一声,“你这妒妇,自己心眼小,容不下人,还怨我宠妾灭妻?你但凡有大嫂二嫂的气量,我也不会来休你!”他啐了一口,接着骂道:“我好端端的一个孩子,还没出生,就被你折腾没了,你倒来怪我?”
孙氏尖声喊道:“你若像大哥二哥敬重两个嫂子一样敬重我,我也不至于容下不下你一个妾室!”
“那你倒看看你都做了什么,还好意思让我敬重你?”齐雍远怒吼道:“我好好一个大理石少卿的官职,是怎么丢的?还不是拜你所赐!我大哥二哥娶妻娶贤,我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娶了你这个毒妇!”
这事情说起来,确实是自己理亏,孙氏底气一虚,声音小了一些。“那也不全是我的原因,也是你自己眼皮子浅。”
“是,我眼皮子浅。”齐雍远冷笑,“我眼皮子要不浅,当初也不会看你有点姿色就求爹娘上门去你家提亲,就不会有今日全家都被你连累。”
这话又戳到了孙氏心肺,顿时又炸了起来:“齐雍远,推倒娘娘的是你,可别说得你有多无辜!真要说连累,你和我半斤半两,谁也不比谁好!”
“那还不是因为你进宫找娘娘引起的?”
“我进宫还不是因为你要休我?”
“我要休你还不是因为你恶毒……”
眼看两人又重新吵一轮回去,站在两人屋外的丫鬟和婆子都无奈地对视了一眼。
这盛国公府里,几房的人日子其实都不安生,但唯独三房会这般毫不遮掩地闹起来,恨不得闹得全府人尽皆知。
听着屋里头又叮叮当当地摔砸起来,婆子不由得心疼地直抽气:“两口子打架就打架,砸什么东西呢?屋里的东西可都值钱得很。”
这盛国公府里的东西,随便捡一个盘子,都能买三五个丫鬟婆子回来。
也就是这群乡下土佬们不识好货,拿珍品当糟粕,不是打砸就是拿去换成金灿灿银闪闪的物件。
原本雅致无双的国公府,如今都快成一个土财主的金银窝了。
丫鬟一撇嘴,小声嘀咕:“一群乡下主子……”
话才到一半,婆子便拿手肘撞了撞她,用眼神示意前方。
盛国公夫人领着四个粗壮的婆子气势汹汹地往院子里来。
听到屋里的吵闹声,她眉头一拧,将屋外的丫鬟和婆子都喝退了,随后自己带了两个婆子进去,留下两个在门外守着。
屋里的吵闹声,戛然而止。
齐雍远和孙氏面色皆有些不自然,齐声讪讪喊道:“娘。”
盛国公夫人看着满地狼藉,未见气恼,捡了干净的椅子坐下,神色淡淡地道:“说吧,你俩在闹什么?”
“也没闹什么。”齐雍远抢先开口,“就是一时气不顺,不小心摔了点东西。”
盛国公夫人抬了抬眼皮,看向孙氏:“你呢?你在闹什么?”
孙氏垂头站在齐雍远身侧,缄默不语。
“好,既然你们没话说,那我便来说。”盛国公夫人道:“陛下的意思是,娘娘小产,咱们家需得给娘娘一个交代,求得娘娘谅解才行。这祸是你们闯下的,你们说说该怎么办?”
齐雍远和孙氏双双一懵:“什么小产?”
昨儿不是说娘娘腹中孩子保住了吗?怎的又小产了?
“孩子没保住,没了。”盛国公夫人道。
孙氏登时面色一白。
齐雍远的脸色也难看起来,吞了吞口水,问道:“那娘你的意思是……”
“我跟你爹商量好了,娘娘孩子没了,那咱们就一命抵一命,这样也算给她一个交代了。”
“一命抵一命?”齐雍远看了看屋里那两个粗壮婆子,明白过来了,神色愕然,本能地护在了孙氏身前:“娘,你……”
“你要护着她,我不拦你。”知子莫若母,盛国公夫人来之前就料到儿子会是这个反应。
小儿子贪恋侍妾的美色没错,但也还算重情义。
否则早在身上官职丢了的时候,就会迁怒到孙氏头上,将孙氏休了另娶。
他同孙氏口角争执,说着要休妻,那也是气头上的狠话。
若孙氏沉得住气,这次没闹进宫里,等儿子气消了,照样还是安安稳稳地当着盛国公府的三太太。
也亏得她进宫去闹了。
否则留着她在府里,说不定日后还会闯出更大的祸来。
“你们二人一起闯的祸,总得有个出来担着,不能让全家人都替你们兜着。”盛国公夫人冷静道:“你护着你媳妇,那你就抵命吧。唯有这样才能平息娘娘心中的怒意。”
“我明天进宫求娘娘。”齐雍远结结巴巴:“娘娘……向来大方,不……不会怪我们的。”
“你若是娘娘,你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被别人折腾没了。看在亲戚情分上,你无法追究,只得逼着自己原谅。”盛国公夫人道,“之后你看着这一家人,还能像从前那般,心中没有一点膈应吗?”
那当然不可能。
齐雍远语塞。
“时间久了,娘娘看我们全家都不顺眼。”盛国公夫人抬手按了按额头,“你大哥二哥的前程就此葬送不说,就连你的一双儿女,只怕将来也会惹娘娘厌弃。这里的关系利害,你们仔细想想。”
齐雍远沉默了,侧身往边上一站,没再护着孙氏。
他这动作,已然表明了意思。
孙氏面色惨白,双腿一软,喃喃道:“我进宫求娘娘,我愿意向娘娘磕头赔罪,不会让娘娘厌弃咱们家的。”
盛国公夫人满意一笑。
这老三儿媳妇,总算是懂事一回了。
她朝两个婆子使了个眼色,两个婆子会意,立即上前压住了孙氏,往她嘴里塞了团布。
孙氏登时剧烈挣扎起来,呜咽着拼命摇头。
她不想死。
她想活啊。
她说的是给娘娘磕头赔罪,不是要拿自己的命去给娘娘赔罪啊。
但任凭她怎么挣扎,却是挣扎不脱。
两个婆子力气极大,从前就是专门做那等送家里女眷上路的活计,自是知道怎么拿住人。
“你放心吧,你的那双儿女,我会替你仔细养着的。就算以后老三续娶,我也不会让他们受委屈的。”盛国公夫人起身,“行了,带走吧。对外就说是咱们三太太害得娘娘没了皇嗣,心里愧疚不已,自尽了。”
孙氏瞬间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望着盛国公夫人,又转过头看齐雍远。
齐雍远面有不忍,可接触到盛国公夫人漠然的神色,唇微动了动,到底是没说出求情的话来。
他将头扭向一边,没再看孙氏。
盛国公夫人走出去。两个婆子拖着孙氏,也出去了。
只剩屋里满地狼藉。
和一个默然不语的齐雍远。
次日一早,盛国公夫人带着齐雍远早早就进宫求见邵皇后了。
邵皇后小产,身子元气耗损,不宜下床,便只让盛国公夫人进她寝殿里。
盛国公夫人进来便跪在床边哀声道:“娘娘恕罪,都怪臣妇管教不力,才让老三媳妇惹出了这么大的祸事。”
邵皇后叫侍女将盛国公夫人扶起来,“嫂子客气了,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生疏。那孩子与我没缘分,怨不得任何人。”
盛国公夫人站在床前,捻着帕子抹眼角:“老三媳妇昨儿到家里,听闻娘娘孩子没了,便自责不已,一直念叨着进宫亲自跟您磕头赔罪。谁知夜里她就想不开,自尽了。说是要给娘娘的孩子一命抵一命。”
邵皇后面色一顿,目光幽幽地落到盛国公夫人脸上。
好个一命抵一命。
不愧是齐家人,一脉相承的心狠。
那孙氏纵有再多不是,进了他们齐家的门十余年,生儿育女操持家务,没有功劳也苦劳,说没命就没命了。
“何至于此。”邵皇后语气清淡:“昨儿我已同陛下说了,是我气量小了,都是自家人,犯不着为了个没缘分的孩子闹成这样。”
盛国公夫人捻泪的手一顿。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人既然已经没了,你们就好好待她的那双儿女吧。”邵皇后合上眼,轻轻叹了一声:“可怜那两个孩子,小小年纪就没了亲娘,也不知道以后这日子该怎么过。”
盛国公夫人讪讪道:“这是自然,两个孩子没了娘,我们定当加倍疼惜他们。”
邵皇后不欲多说,将脸偏向里侧,“我乏了,嫂子若没事,就回去吧。”
“是。”盛国公夫人低下头,躬身行礼退下。
齐雍远在殿外,见自己亲娘一脸郁色地走出来,眉头跳了跳,迎上来问了句:“娘,娘娘她怎么说?”
怎么说?
皇后娘娘这是怪她心狠把老三媳妇给弄死了呢。
可若不是她半夜叫张显来拿人,自己何至于背个恶毒婆婆的罪名,把自己的儿媳妇给逼死。
盛国公夫人往回瞥了一眼,手中帕子已经被拧成了一团。
“无碍了。”站在未央宫里,盛国公夫人脸上挤着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迸出一句:“娘娘大人大量,怎么会同我们计较。”
待出了宫,回到盛国公府里,她才怒气冲冲摔茶盏出气,口中恨声骂道:“都是乌龟王八一家子,也好意思嫌我心狠手辣,她自己又是什么好货色?”
正骂着,忽闻两道哭闹声传过来。
盛国公夫人歇声,刚走出屋外,便见两个小豆丁哭着冲过来,伸出小拳用力捶在她身上,喊道:“坏人!坏奶奶!恶毒奶奶!把我们阿娘害死了,你是坏奶奶!”
这两个小孩,姐姐十岁,弟弟八岁,生得很像,眉眼跟孙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眼下姐弟俩瞪着眼睛看她,犹如孙氏又活过来了一般。
盛国公夫人心下大骇,本能反应便是伸手将姐弟俩用力往外一推。
姐弟俩措不及防,被这一推,双双摔在了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呜呜呜,坏奶奶!坏奶奶!害死阿娘,还打我们呜呜呜。”
“闭嘴!”盛国公夫人喝道,脑门直抽痛:“谁跟你们说是我害死你们阿娘的?”
“就是你害的!就是你!”
这两个小讨债鬼,跟他们那死去的娘一样让人讨厌。
盛国公夫人按了按额头,朝立在檐下的丫鬟怒道:“傻愣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把小姐和小公子扶起来!”
丫鬟如梦初醒般跑过来,上前扶人,却冷不防被姐姐弟伸手一抓,细嫩的脸皮顿时被抓出了一道血痕。
“啊!”丫鬟痛吃痛一叫,反手将人推了出去。
只听“噗通”一声,姐弟俩又摔在了地上。姐姐额头磕到了门槛上,顿时血流如注。
“碗碗!”这一幕被刚进盛国公夫人院里的齐雍远撞见,忙奔过来,满脸心疼抱起女儿,一边捂着女儿的额角止血,一边不敢置信地看着盛国公夫人。
“娘你要是不喜欢这两个孩子,叫下人把他们带走就是了,何必动手打他们?不过是两个孩子,你连孩子都容不下了吗?”
“爹,奶奶坏,奶奶打我们。”
齐雍远心里一哽,一手抱着女儿,一手牵起儿子,柔声安慰:“好孩子不哭,爹带你们去看大夫,看看有没有伤着哪里好不好?”
盛国公夫人同样一脸不敢置信:“我不过是不小心失手。再说了是他们先过来打我的,骂我害死他们亲娘,他们敢对长辈这么无礼,我即便是出手教训一下他们,也说得过去。”
齐雍远淡淡道:“两个孩子说得也没错,他们的亲娘,确实是死在你手里的。”
盛国公夫人神色一僵:“你是在怨我?”
“不敢。”齐雍远吐出两字,便带着孩子走了。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这个孽子!”盛国公夫人气得抬脚又往旁边捂着脸的丫鬟踹去,骂道:“没用的东西,扶个孩子都不会扶!”
丫鬟被这一踹,踉跄退了几步,靠在立廊上才勉强稳住身子。忍着痛赔罪:“夫人恕罪,奴婢知错了。”
盛国公夫人瞥见她脸上那道血痕,心中烦躁,骂了句:“晦气,快滚。”
丫鬟捂着脸低下头,快速跑走了。
待跑出院子时,她没注意看路,一头撞到林管家的怀里。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莽撞。”林管家稳稳的站在原地,没被丫鬟撞倒,反而还伸手扶了她一把,看见她脸上的伤,愣了愣:“你脸怎么了?”
丫鬟扯了个谎:“不小心被摔倒,被地上碎石划的。”
被抓伤和被摔伤,两者区别太大了。林管家又岂会辨别不出来,但他也没拆穿丫鬟的谎言,将荷包摘出来塞到丫鬟手里:“好了,准你告一天假,去找大夫看看,姑娘家的,脸上别留了疤。”
丫鬟眼里泪一滚,捏着荷包哽咽道过谢,回头看了看身后无人,忍不住道:“林管家,奴婢忍不下去了,您要不寻个由头,把奴婢发卖出去了吧。”
卖到外边去,当个洒扫丫头,都好过待在这盛国府里饱受辱骂折磨。
林管家点点头,语气和蔼:“好,你先去看大夫,把脸养好。”
很快,盛国公府就传起夫人把三太太逼死的闲话来。
盛国公夫人怒道:“哪里是我逼死的她?要说逼,那也是皇后娘娘逼的!”
这话被人听了去,又传出外头,很快市井街头里就流出皇后娘娘逼死了盛国公府三太太的话。
原本宽厚仁慈的皇后,在这流言中顿时摇身一变,落了个恶毒刻薄的名声。
这事传到邵皇后耳里,气得当场就呕了血。
害她腹中孩子。
又败她名声。
这齐家人,着实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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