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蜜糕
面对摄政王的发问，宋大人自然说好，甚至贴心地提议要不要由他陪同，或者派两个下人跟随，但被摄政王以太过麻烦婉拒了。
“我素来不喜兴师动众。”崔鹤行微笑着道。
尽管宋大人回忆起此前，自己偶尔在某位权贵所设的宴会上见过的场景，对摄政王此言深感怀疑，但他到底惜命，不敢对此提出异议，只弓着腰将他送出了书房。
“老爷，您在想什么？”摄政王走后，门外的亲信见着自家老爷一副陷入了沉思的模样，不由得关切地问道。
宋衍抬眼望天，高深答道：“我在想，一个出门赴宴会让随从随身准备杯盏碗碟的人，真的会是一个不喜欢兴师动众的人吗？”
“小姐！后面！蝴蝶飞到您后面了！”
园子里，丹茶正站在榆叶梅树下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家小姐，一边提醒她蝴蝶的去向，一边盯着她脚下，生怕她一不留神绊着石头摔倒。
宋嘉瑶呢，则全副心思都放在了蝴蝶身上，她一手拿着纨扇，另一只手高高举过头顶，随着蝴蝶翩飞不住地晃动着身形，一会儿停步前倾，一会儿疾步行走，一会儿转身踮脚，一会儿屈膝俯身……
但大抵是运气不好，除了早先扑到一只又放走之后，到现在她也没再扑到过第二只蝴蝶，头顶的蓝色蝴蝶像是在逗她玩一样，离她时近时远，眼看着好像快要被她扑到了，下一瞬扇子拿起来，却又发现底下空空如也。
再一次扑空后，宋嘉瑶巴掌大的小脸皱成一团，但她并没有泄气，又望着蝴蝶的身影扑了过去。
没想到这一扑，就扑到了崔鹤行。
“崔、王……王爷，你、您没事吧……”
宋嘉瑶小心翼翼地把纨扇从崔鹤行的脸上挪开，又小心翼翼地攥着衣角往后退了一步，因为太过慌张，说话都结巴起来。
观琴在一旁，几乎用尽全力才让自己强忍着没有笑出声来。
他看得明明白白，分明是他们家王爷见着宋大小姐在那儿扑蝶，特意走过去杵在那里，没成想人家大小姐没扑到他身上，反而扑到了他脸上。
幸好她没什么力气，这会儿王爷脸上也就是落下淡淡一道红痕而已，若是换了傅将军家那位力能扛鼎的三小姐来，说不定现在王爷就破相了。
要真这样，他家王爷英明神武的形象可就毁于一旦了。
“没事。”崔鹤行从齿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又关怀地看向她，“你没事吧？”
“没……”宋嘉瑶悄悄抬眼看了看他额头上的红痕，本就红扑扑的脸颊更红了些。
都这样了，崔慎居然还关心她有没有事。
崔慎果然是个大好人！
“对、对了，”她脚尖在地上碾了碾，道，“谢谢你今天让人送来的青团和熟藕……”
像是知道她想问什么，崔鹤行说：“济安上人今早到我府中与我讲经，一时起了兴致下厨，我不好拦他，又想着上回在寺中见你似是喜欢吃，便让下人送过来。”
“算是那半筐樱桃的回礼。”
原来是这样。
宋嘉瑶眨了眨眼，表示了解，并且在心底默默祈求这样的好事能再多有几次。
一旁的观琴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不知道是谁一大早派人去崇德寺，把剑架在了济安脖子上将人绑到王府里下厨这回事。
“不过您怎么会在这儿？”宋嘉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崔鹤行扬了扬手上的书：“听闻太史公在世时好集藏书，所以特来叨扰令尊。”
太史公是宋老太爷尚在世时所任的官职名称，即便他如今故去，但朝中不少大臣提及他，仍然习惯称他为太史公。
崔鹤行于是也随俗。
宋嘉瑶“噢”了一声，祖父的确有很多藏书，这些年来，上门借书的人也不少，她见怪不怪。
说起来，表哥之前也常写信让她帮他从祖父的书房里找书。
想到表哥，她的眉眼不自觉地耷拉下去。
像枝头经了宿雨的榆叶梅，没精打采地垂落着。
崔鹤行见状，不由眉眼微动：“怎么了？”
他语气太柔和，像是交心多年的好友，又像一位体贴的兄长，短短的一句话，让宋嘉瑶的心又酸软几分。
说来奇怪，无人过问时，她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但这会儿在崔鹤行面前，她心里竟然生出些委屈的情绪。
她吸了吸鼻子，把事情掐头去尾地和他说了，末了又揉着眼睛抱怨：“他若是对我无意，大可不必向徐妈妈应承了这桩事。应承之后又反悔，倒显得我有多不好似的。”
崔鹤行脸色阴沉，捏着书脊的指节因为用力泛起冷白的颜色。
虽然这桩事里少不了他在背后动作，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魏恕连夜离京是因为他的人动了魏恕在碧云江的货物，但眼下见着小姑娘为魏恕的离开这般伤心，他还是忍不住想把魏恕揪出来，最好是能当着小姑娘的面揍一顿，给她出出气。
等宋嘉瑶委委屈屈地说完，崔鹤行轻吐出一口气，伸手揉了揉她蓬松柔软的发顶，徐声道：“你怎么会不好。”
在他看来，宋嘉瑶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小姑娘。
从很多年前就是。
“他不喜欢你是他有眼无珠。何必为这样的人伤怀。”
宋嘉瑶歪着头，慢吞吞地说了个“好”字。
虽然崔慎的语气几乎平直到没有起伏，但结合他说话的内容来看，他应该是在安慰她吧？既然这样，她这么回答，应该……没问题吧？
没等宋嘉瑶想明白有没有问题，不远处一个身着红衫碧裙的年轻婢女便匆匆走了过来，先是用打量的眼神盯着崔鹤行看了好一会儿，随后方才亲热地朝宋嘉瑶福身行礼：
“大小姐原来在这儿，真是教奴婢好找，厨房做了蜜糕，夫人想着您惯来喜欢吃，特地吩咐奴婢来请您过去呢。”
她柔顺恭谨地说完，又微微抬眼，看向大小姐身边年轻的、看起来像是世家公子一般的人物，声音更婉转了几分：“这位公子……”
她是夫人身边得脸的人，平素也时常跟着小魏氏出入世家府邸，见过不少高门大族中的年轻郎君，但印象中还没有哪位像这位一般，身上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上位者的威严。
婢女在心里偷偷猜测，应当是顶流世家中的嫡系公子吧？
就是不知道大小姐何时结识了这等人物。
她想着夫人的吩咐，即便没听着男子答话，但仍然不放弃，又柔声道：“奴婢名唤紫苏，公子若有什么吩咐，尽可吩咐奴婢。”
她说罢，将头垂得更低，露出雪白的一截后颈，再往下是轻薄的红罗衫覆住她柔软的肩颈，月白腰带勾出她盈盈一段腰肢。
她知道，这样的姿态使她看起来最为柔弱，也最为风情。
崔鹤行勾了勾唇，转头问宋嘉瑶：“你喜欢吃蜜糕？”
宋嘉瑶看了眼紫苏，而后摇了摇头。
她才不喜欢吃。
蜜糕虽然好看，但是里面要加桂花玫瑰，太甜腻。
崔鹤行颔首：“我记下了。”
说罢，他又道：“忽然想起来，我好像落了一本书在令尊的书房里，你回去帮我找找好么？”
宋嘉瑶向来乐于助人，心里又视崔鹤行为好友，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她拉着丹茶走后没多久，这边宋衍也闻讯赶了过来。
他虽然不是那等长日浸淫风月、眠花宿柳的风流性子，但因着官场应酬，却也是见惯了这些烟花手段的。
见着夫人身边的婢女这副情态，全然没有半分清正之家出身的风范，竟是与那秦楼楚馆中的妓子相差无几，宋衍几乎要被气得呕出一口血来！
他走上前去，低声怒道：“你不在院子里伺候夫人，在这儿来做什么？”
另一边，观琴得了自家王爷的眼神示意，也一副十分不满的样子道：“我却是不知，宋大人府上竟有如此待客之道，小小婢女，当着主家小姐的面，居然就对外男如此献媚殷勤。说出去了，不知情的人指不定还要说我们王爷什么人都能看得上眼。”
王爷？！
紫苏惊恐地抬起头……这样年轻的王爷，她所能想到的只有一位……可是……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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