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活该
宋嘉瑶原来觉得自己和崔鹤行很有距离,但自从得知他有爱忘事的毛病之后,心里便觉得好像即便对方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也没什么了——人无完人,说不定,他还有的地方不如她呢。
心里这样想着,宋嘉瑶对待崔鹤行的态度也变得随意起来,她皱了皱鼻子:“谁是小猫!我明明是大家闺秀!”
她说完,又恶狠狠地咬了口手里的杏仁酥。
崔鹤行忍住笑意,附和她道:“是,你自然是大家闺秀。遍定京城里,我再没见过比你更礼仪娴熟、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
他说得一本正经,宋嘉瑶却听得脸红。
她伸手捂住脸,露出一双圆滚滚的眼睛,很有些不好意思:“也、也没有那么好啦……”
想到自己小时候做过的诸如爬树上房之类的荒唐事,她越想越心虚,很害怕有朝一日被崔鹤行知道了自己的真面目,觉得自己被她骗了,于是小声解释道:“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家闺秀,你不要把我想得太好!”
崔鹤行挑眉:“怎么会,”他声音低低地笑着说,“你可不普通。”
从他第二次与她见过,便打定了主意要娶她为妻。
她怎么会普通。
他望着她,眉眼温柔:“我先去拜会忠勇伯,你……”他顿了顿,又摇了摇头,“算了。”
“什么?”宋嘉瑶懵懵懂懂地抬眼看向他,不明白他这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是什么意思。
然而崔鹤行却也不打算和她解释,只是道:“没什么。”
他原本想让小姑娘在这里等他,他去见过忠勇伯就回来寻她说话。她不是喜欢吃点心吗,想着今日会见着她,他一早便打发了人上崇德寺让济安下厨,只是人现在还没到……但念及此处到底是旁人府上,今日赴宴之人又人多眼杂,若是传了闲话出去,对小姑娘总是不好。
到底,他们之间,来日方长,也不必急于这一时。
“好吧。”宋嘉瑶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只当他是健忘的毛病又犯了,颇有些怜爱地望着他,安慰道,“没关系,想不起来就算了。”
崔鹤行:……
崔鹤行险些被气笑。
天底下只怕也就她会觉得他善忘了。
但即便是这样教人哭笑不得的事,他竟觉得,是她也很好。
他磨了磨后槽牙,面上仍旧是一贯的光风霁月:“多谢你体谅。”
宋嘉瑶又红了红脸。
她也没做什么,他这么郑重,着实很让她感到不好意思。
青芜园占地极广,园中有一片湖泊,湖边是水榭亭台,又有木质长廊从亭台前延伸至湖中小园,小园白墙绿树,黛瓦黄花,在各色花开如云似锦的青芜园中,这一座湖心小园,显得格外雅致。
这座湖心小园,便是今日花宴男宾所在的地方。
长廊上有穿锦袍长衫的世家公子三五成群吟诗作对,也有年轻的朝臣聚在一处清谈时事文章。
也有人慷慨激昂:“方今天下,高门获东观之辜,丰室罗妖叛之罪;死者悲于窀穸,生者戚于朝野1……试问诸君,我等苦读诗书,难道竟是为了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好一句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崔鹤行面含笑意,“不愧是今年的新科进士,果真是雏凤清于老凤声,敢言常人所不能言。”
他很轻地笑了一声,然而即便是这样短促的笑声,也足够令在场诸人心惊。
方才大放厥词的新科进士,这会儿更是已经被他吓得腿软,面如死灰地跪在长廊上,半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
崔鹤行垂眼,轻鄙地看着面前抖如筛糠的男子。
倘若在他面前,这个软蛋还能指着他的鼻子骂上两句,他说不定还会对他高看两眼。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哗众取宠的蠢货。
他右手叠在左手上,手指轻轻拨动了几下腕上的白玉念珠,过了好一会儿,他收回右手,拢在袖中,面上显露出几分温润的颜色来:“叶大人这般惶恐,倒更显得本王心狠手辣,不近人情。且起来吧。”
“读书人当有风骨,动辄下跪算什么?”
他说罢,便越过他身侧,阔步往园中去了。
——既没有发狠处置不知天高地厚的新科进士,也没有拐弯抹角地敲打底下心思不安分的朝臣,这实在是很不符合摄政王一贯睚眦必报的习性。
因为太过惊讶,众人甚至忘了行礼。等他们反应过来,人已经走远了。
这时候,与进士郎交好的友人们也才纷纷如梦初醒般上前将人搀扶起来,夸赞着他的好运气——这还是崔鹤行上位以来,头一回这么轻易地就饶过了冒犯他的人。
而那边,崔鹤行伸腿迈进园子里后,紧拢着的眉头才终于舒展开,他问匆匆从园中出来迎他的裴延:“羌州戍边是不是还差人?”
裴延愣了愣,没想到两人照面第一句他就问起了羌州戍边的事,但他深知王爷的性子,不敢多问,谨慎地道了句是,又疑心王爷是不满他效率低下,这么久了也没定人选,连忙道:“微臣近来……”
“把叶庭微调过去。”崔鹤行眯了眯眼,打断他的话。
“今年的新科进士叶庭微?”裴延尚且不知道长廊上发生的事,闻言顿时皱了皱眉,不赞成地道,“羌州那群兵莽子,仗着天高皇帝远一贯不把朝廷派过去的人放在眼里,前几个被派去羌州的官员,回定京后个个都像老了三十岁似的,叶庭微年纪轻,又无功绩,只怕镇不住他们。”
崔鹤行停下脚步:“那你去?”
裴延立时改口:“哈哈!王爷慧眼识珠,微臣也觉得叶庭微此人堪当大任!想必他能有机会为王爷分忧,一定也会觉得荣幸之至!微臣先在这里代叶大人谢过王爷!”
他说完,小心翼翼地往后挪了挪,问观琴发生了什么事。
观琴压低声音,简略地把方才外头的事说给裴大人听了,心里却也纳罕,他都做好给叶庭微收尸的准备了,王爷居然没一件刺死他,这是什么意思?
裴延想了想,问道:“宋大小姐今日来了?”
“来了啊!”
“这就对了。王爷没发作,是怕吓着人家小姑娘。”裴延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枉你自诩王爷肚子里的蛔虫,我看你也不过如此!”
观琴:……
他倒也没这么说过!
宋嘉瑶悄悄吃完两碟子点心后,方才打算去水榭那边和相熟的小姐妹说说话。
只是她惯是小孩心性,在路边见着只小花猫,一不留神便追着走远了,等她回过神来,也不知道自己一通瞎走走到了哪里,但到底还在青芜园里,她踮起脚往周遭看了看,不由又灰心起来:
那么大一片湖,她看不见了!
来往路上也没见着什么下人,这下她只能带着丹茶碰运气了。
只是两人灰头土脸地转了好一会儿,也还是没找着回去的路。
正在这时,却有人来到她们面前。
是个长眉凤眼的男子,眉眼间拢着病气,面色白得没有一丝血气,愈发衬得他唇朱发乌,穿海棠红釉色织锦长衫,襟前与衣摆处都用银线绣了云纹,丝丝缕缕的银线在阳光的照射下泛出冷芒,又隐约透出这人非同寻常的高贵身份。
他用那双乌沉沉的眼望着宋嘉瑶,而后无声翘唇:“宋家的小娘子?迷路了?”
他说话也是和声和气,没有半点调笑,亦或是居高临下的意味。
但宋嘉瑶却只是低着头,往丹茶身后缩了缩:“没、没有。”
她壮着胆子道:“有劳公子垂询,我没有迷路,只是在这里等人。”
她咬着牙,手心已经沁出汗来。
男人微微弯下腰,似乎是瞧着什么稀奇玩意儿一般,凑近了盯着她的眼睛看:“看起来,你认得我?”
“不、我不认识你!”宋嘉瑶往后退了两步,斩钉截铁地反驳道。
她垂下眼,避开面前人探究的目光,意欲转身离开,没成想,下一瞬,这人竟然轻佻地要来抓她的手!
她躲闪不及,正不知该如何是好之际,陡然间却有一道凌厉的长鞭破空而出,直直从她身侧抽向眼前的男人,她眼也不敢眨,直到看见那道长鞭落到男人脸上,痛得他几乎立时捂住了脸在地上翻滚起来之后,她放松的同时,又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肯定很疼吧。
不过……活该!
脚底生疮头顶流脓的承平侯世子!
她回过头,看见是崔鹤行在她身后,一时甚至来不及反应,就先拉着他的手从案发现场逃离了。
等两人跑出好一段路,宋嘉瑶才气喘吁吁地停下,她一边细细地喘着气,一边问崔鹤行:“你方才……”
崔鹤行蹙着眉转过头责骂观琴:“我说过多少遍了,在外行事,最应该宽和处之。你方才怎么能直接一鞭子把承平侯世子的脸抽破相了呢?”
观琴眨了眨眼,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家缺德王爷塞到手里,还滴着血的长鞭,苦着脸称是。
崔鹤行又转过头,温声问宋嘉瑶:“是不是吓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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