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一双新娘
太阳开始向西边偏去，原本金黄的颜色开始渐渐变深，丹红色的夕阳宛如入少女羞红的脸颊。天色渐晚，而聚集在街道上的人群却越来越多了。
骏马竹溪载着两位新人神气地在人群中铺满鲜花的甬道上慢悠悠的走着，马背上的少女娇赧地依偎在男子怀中，脸上满满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男子握着她小巧的玉手，二人共执缰绳。
今夜南曜少皇轩辕玄幽一改以往严肃的衣着，一袭红袍加身，倒显得多了几分风流。女子回首望着男子犹如秋月般略带清冷的脸庞笑魇如花，这画面甜蜜而又温馨，让人忍不住想到一个词语“神仙眷侣”。
轩辕玄幽带着这名女子一同游街，不知情的百姓还以为他就是传说中的邻国公主，和亲而来的皇后。所以，当轩辕玄幽向众人宣布她是先皇的幺女，今后的萱妃时都大为吃惊。
世人皆知鄢国嫡公主华裳貌美无双。却未想到这被先皇和太后藏于山中的南笙公主，竟也美得这般不可方物！这精致白嫩的脸蛋，粉嘟嘟的樱桃小嘴，一双杏眼如含三分春水。大约唯有月宫的仙子的娇美才能与之相媲吧。
“祝陛下与萱妃娘娘白头偕老。”百姓们对两位新人的祝福声久久回荡于天地之间。
轩辕玄幽本是先皇与太皇后的义子。先帝驾崩后，只因两位皇子皆无心政事而承袭皇位。
如今轩辕玄幽此番声势浩荡地迎娶先后幺女为妃可谓是上合天意下顺民心之举，再加之二人又是如此般配，原本还为华裳公主打抱不平的人们在见到两位新人时瞬间便看呆了眼，也随众人一同高呼起“祝陛下与萱妃娘娘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霎时间五彩缤纷的花瓣漫天飞舞，无数细碎的金块向人群抛去。夕阳的光辉暗下去的那一刹那，大红灯笼一盏盏接连亮起，顷刻间照亮了整座京城……灯火辉煌的皇城街道上百姓们都弯腰捡拾着皇帝的赏赐，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快的笑容。
……
而纳兰烟这边则是另一派景象。偌大的宫殿里，被异乎寻常的安静所包围。所有的宫婢、侍从都守在殿外一语不发，气氛诡异至极，华裳甚至可以听见自己心脏在“扑通—扑通—”永无休止地跳动。
“见过陛下！见过萱妃娘娘！恭贺陛下与娘娘大喜！”热闹的气氛迅速弥漫开来。华裳听着外面嘈杂的声音，眉头不由微微皱起，突然开始有点怀念却才的安静了。
游街结束后萱妃的盖头再度被盖了回去在轩辕玄幽的搀扶下紧贴着华裳坐下。这画面看上去很是怪异，一张喜床上竟同时坐着两位新娘。
“奴婢恭贺陛下，皇后娘娘与萱妃娘娘大喜！”执礼器的婢女紧随而入，分侍两侧，左侧为首的宫女跪于床前将手中铺着红绸的金质托盘高高举起“请陛下用如意称为娘娘们揭开盖头从此称心如意，百年欢好！”
轩辕玄幽目光瞟了一眼那一排手执礼器的婢女眉头一皱，不由觉得这婚礼这种事太过繁琐，但是没办法，这是南笙的要求自己既然答应了给她一个完整的民俗婚礼，便也不好临时变卦让人将这些礼节都撤了，于是二话不说地就拿起如意称挑起了萱妃的盖头。
彩绣的红色的绸缎飘飘落地。望着女子娇嫩的脸庞，轩辕玄幽挥手一掷，径直地将如意称扔回了宫手中女的金盘里……
“不知师兄可否赠笙儿一缕头发？”
“哦？这是为何？”
“笙儿听说民间有一种习俗，成亲当日取夫妻双方各一缕头发结成同心结，寓意着夫妻永结同心，此生不相离…”轩辕南笙眨巴着一双大眼看着轩辕玄幽，活像是个要糖吃的小孩子。
“好啊！”虽说轩辕玄幽向来不信这些，但既然是南笙提出来的他便也爽快地点头答应了。伸手便向南笙腰间探去，拔出她九岁那年生辰那年自己亲手为她打造的匕首。
自从送了这把匕首给这丫头后，她竟把它当做了护身符，无论何时都要带在身上。真是个傻丫头！他宠溺地望着眼前的美人，抬手割下一缕头发递与她。
南笙顿时笑得更加明艳了，伸手拔下头顶的凤簪散下自己的发鬓，满头青丝凌乱地垂落肩头，却衬得她那张娇美的脸庞更加可人了。
只见她洁白的手指轻轻勾起一缕发丝，刀尖一划……接着，她握起两缕乌发，灵巧的双手三两下便将它们结在了一起。“那，这个就由笙儿收着啦！”作品完成后她得意地将手中的同心结在轩辕玄幽的眼前晃了晃，开心地打开腰间的香囊，小心翼翼地将属于她的同心结塞了进去。
轩辕玄幽宠溺地捏捏她的脸蛋，那温柔不禁让旁边随侍的婢女们怀疑这还是她们一向冰冷严肃，仿若不食红尘世故的陛下吗？
“请陛下为皇后娘娘掀盖头。”此话一出宫内顿时一片唏嘘之声，说话的这位宫女心里也猛地咯噔了一下，她只是在心里有些同情华裳而已，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瞬间对自己方才的言语懊悔不已“砰-砰-砰-”心脏仿佛要跳出心房一般，她恨不得马上冲出殿外去，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跪在那里等待着主人的怒火向她扑来。
“那就由你替皇后娘娘掀吧。”轩辕玄幽冷冷地瞥了那宫女一眼，动作轻柔地将覆在南笙脸上的一缕碎发掖于她的耳后。
“奴婢不敢！”那宫女手头一软顿时就打翻了手中的托盘，身子颓然倒地。
“怎么？你想抗命不成？”
“不！不！不！奴婢这就去，这就去。”这宫女被他幽冷的声音吓得语无伦次，慌忙捡起如意称，身体剧烈地打着颤，手脚并用地就向华裳爬去，双手全然没了力气，“哐当”一声如意秤再度砸在了地上。“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他拼命地磕着头，泪如雨下。
“罢了，下去吧。”轩辕玄幽视线转而就扫向宫内侍奉的其他婢女，“笙儿觉得让谁去替皇后掀盖头合适呢？”
“嗯～”她咬唇思索片刻指向近旁一位端着喜酒的婢女“那，就她吧。”
“啊？”端酒的婢女膝下一软就跪倒在地“娘娘您饶了奴婢吧！”她用含泪的眼睛望着轩辕玄幽，或许是想博得陛下的一丝同情好换别人替她去。
新婚之夜替皇后娘娘掀盖头这种事她一个小小的婢女是万万做不来的呀，若是传了出去……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轩辕玄幽身上。只是，他却始终无动于衷。
“何必为难他们！这种事华裳自己动手就好。”见他们如此羞辱自己，华裳实在无法再淡定下去了，于是她直接伸手便拉下了自己头顶的盖头，那张令人期待已久的容颜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之中。
当两位惊魂未定的婢女慌乱中抬头望见那张脸时，竟顿时忘了内心的恐惧。在盖头遮掩下许久未见光明的双眼因一时无法接受外界明亮的烛光而不停地眨动着，长长的睫毛如蝴蝶的翅膀般轻轻颤动。棕黑色的瞳眸灿若萤石。
以金丝细秀在嫁衣上的细碎花朵在烛光之下散发出幽幽的荧光，犹如群星闪烁。那柔和的光芒映在华裳雪白柔嫩的肌肤上，竟美得让人有种不真实的错觉。
南笙也不禁为之一怔，原来世间真的有比她更美的女子。以前听人说起这位华裳公主的容貌举世无双，她还不以为然地认为世人会这样说是因为未见过她的容颜。原来，都是她太过自负了。
就连对方身着的嫁衣都是她从未见过的精美“不知姐姐衣服上所绣的是什么花？”她得母亲凤太后真传，精通医理，亦爱花草，曾阅尽古今草木纲本，识花无数，而唯有这种花她确实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此花名作幽兰。”华裳轻轻抚着袖口旁的一朵半开的小花：这身嫁衣从养蚕、缫丝、纺线、染色、织绣都是她母后一人所为。她的母后鄢国先王太后云音九出嫁前原是各大名媛中当属第一的绣娘，本就绣工了得，为女儿制作嫁衣时更是细致入微。
最难得的是这身衣服上的每一朵花都不尽相同，她母后是将鄢国圣花幽兰从含苞到绽放的千百种姿态全部汇入了此衣所用的布料之中。
待她长大后便根据她的身形量体裁制成衣，嫁衣问世时其精美华贵不知震惊了多少贵族人士。
后来她的父王又亲手为这套嫁衣打造了一套相配的首饰。她原本以为自己会穿着这身嫁衣嫁与这世间最爱她和她最爱的男子……
“幽兰？好美的花！是兰的一种吗？”华裳只顾得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并未发觉说这句话时南笙眼神里的光竟暗了下去。
“此花虽名曰幽兰，实则并非兰花。只因花开之时香气清幽有兰之风韵，故名幽兰。难怪公主不知，此花唯鄢国独有，且只生于王宫中的映月池之畔。”
“姐姐身上的香气可是幽兰花的味道？”南笙刚才进来时就闻到一股奇香，虽然极淡却也令人无法忽视。
“你嫁的人是朕，看她人做什么？”轩辕玄幽一把将南笙揽入怀中眼睛却不着边际地打量着另一侧的华裳。
这些南笙却并未查觉。突然被喜欢的人抱进怀里，她的脸红得似原野上盛开的狐尾百合一般“师兄～这么多人看着呢！”
“奴婢们告退。”毕竟是在宫里侍奉的婢女，察言观色的能力定是要有的，看到眼前这种情形她们就明白之后的礼节不必再执行下去了，于是急忙行过礼后便迅速退了出去。
“华裳也先行告退。”见婢女们全部退去，华裳趁机也赶忙起身作礼，这个地方她实在是不愿再呆下去了。
“诶～新婚之夜，姐姐这样不大好吧。”
华裳心中猛然就是一紧，生怕自己走不了。她想去看轩辕玄幽的反应抬起头却刚好撞见轩辕玄幽打量她的目光。
那双眼睛！她的心脏一瞬间停止了跳动。他的瞳眸犹如没有星月的浓夜，黑得仿佛容不下一丝光芒，却偏又极具灵气。正如那年她在映月池边桃树下所见的那一双一般，让人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山林里的小狐狸。
只可惜，曾经那双眼睛的主人长大后却失去了这样的眼睛，也终究为了帝王之位负了她。思至此，她只觉得心里涩涩的似是梗了一团杂草。
“不过是无关紧要之人，要她留下来做什么！”轩辕玄幽虽嘴上这么说着眼睛却一直追随着华裳，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殿内，也依旧未回过神来。这一次南笙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却咬唇不语。
良久南笙才不舍地推开轩辕玄幽，不停地理着并不凌乱的床铺“师兄今日也累了就睡床吧，笙儿可以……”
“不必了，你早些休息。”他的柔情瞬间消失无踪，再度恢复成平日里那种冰冷疏离的神情，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眼泪瞬间占据了南笙的双眼，她伏在床上，泪水簌簌而下。南笙啊南笙，哭什么呢？这不是正是你想要的吗？不是能嫁给师兄就好吗？她在心里劝慰自己，可心脏却痛得越发厉害，最终她不禁失声……
“娘娘？”
“娘娘，您怎么了？”
“娘娘。”
“娘娘，您不要哭了。”
……
她的哭声引来了守在宫外的婢女，寝宫之内瞬间乱作一团。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哄她才好。明明方才还好好的，陛下怎会突然离开让娘娘独自在此哭成这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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