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吃饭最大
白孤打着哈欠,提溜着个又痛又涨的脑袋就走了出来,迎面就撞上两双眼睛。
一双精神矍铄,带着怒气的眼睛。
一双带着不甘、委屈,却又不得不忍着的眼睛。
白孤闭上眼睛,转身就想逃离这里。
他有点不想面对这两双眼睛的主人
老刘头。
鹏哥。
老刘头掰开一小块米枣糕,丢进嘴里,语气不温不火,“怎么,舍得起来了?”
白孤心里暗道糟糕,脸上还是连忙摆出一副乖乖的样子,屁颠屁颠地跑过去,给老刘头捏肩捶背,嘴里还不停念叨,“刘爷爷,您看这个力度怎么样?是要轻点还是重点?”
老刘头根本不鸟他这操作,反手抓住白孤的手,稍微一翻转,后者就坐在了椅子上。老刘头指了指桌子上的碗,“喝了,醒酒的。”
碗里是黑黢黢的不明液体。
这确定不是一碗墨水?
白孤将信将疑地端起,闻了一下,差点当场撅过去。
好家伙,酸中带臭,酸是食物馊了的酸,臭是鱼内脏腐化后的腥臭。
这特么是从臭水沟里捞上来的吧!
但看了一眼脸色平淡的老刘头,白孤还是硬着头皮一口气闷了这碗不明液体。
现在最好还是乖乖听老刘头的话,至少等会能少挨点骂。
就是……这碗玩意儿……呕……后劲儿有点……呕……有点大……呕……
白孤实在忍不住了,张开嘴巴,却只打了个酒嗝。
隔夜的那种。
鹏哥默默地用手捂住了鼻子。
味儿有点大。
老刘头用手在面前挥了挥,把臭气全部扫到一边,又继续吃起了米枣糕。
鹏哥懵了。
因为老刘头把臭气全部扫到他那里了。
诶不是,我……
鹏哥一脸无奈和无辜,但在老刘头面前他不敢有其他心思,也不敢多说一个字,只好默默地捏住鼻子。
忍着。
白孤把那个酒嗝打了出来,整个人顿时感觉轻松了许多,头不痛,也不涨了,舒服多了。
就是……好像有点饿了……
肚子开始抗议了。
白孤刚想伸手去拿桌子上的糕点,就听见老刘头就开口了,只好默默地把手缩回去。
“你们真行啊,宿醉,晚归,真行啊。”老刘头冷笑一声。
白孤默默把头低了下去,开始当鸵鸟。
鹏哥只是眼皮低敛,一副认真听教的样子。
老刘头看了一眼两人的样子,气得给了鹏哥一个板栗,怒骂道:“你们两个!再让我看见你们去喝酒晚归,我就直接拿藤条抽你俩了!”又对着鹏哥斥道:“还有你阿鹏,能不能别带坏小白!还带他去喝酒,怎么不喝死在外面别回来了!”
鹏哥满脸无辜,却不敢吭一声。
白孤弱弱地开了口,“刘爷爷,是我请鹏哥他们喝酒的,你就别怪鹏哥了。”
老刘头两眼一瞪,“你还有脸说!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喝什么酒?还喝成那个鬼样子!怎么不直接睡在大路上醉死算了!”
“我怎么知道我酒量这么差……”
“你还敢说!这是酒量差不差的事儿吗?喝酒误事啊!难道你觉得你酒量好就万事无虞吗?还是你觉得会喝酒就很光荣?啊!”老刘头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白孤不说话了。
老刘头满脸怒气,伸手倒了杯水准备喝,但越想越气,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摔,“你俩都给我滚出去!”
白孤和鹏哥如释重负,连忙跑出屋内。
老刘头掰了一块米枣糕,丢进嘴里用力地嚼着,“这两个小兔崽子,真不让人省心!”
走出来后,白孤挠挠头,有些歉意地说:“鹏哥,不好意思啊,连累你一起被骂了。”
“没事。当时我就该拦着你点,不让你喝这么多。阿光他们也真是的,没个度!”鹏哥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又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和一些碎银子,“这些还给你。”
白孤立即往后躲了一下,把手背在身后,连忙摇头,“我不拿。这些本来就是给鹏哥你的,泼出去的水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可这……太多了。”
白孤笑了一下,“放心吧鹏哥,我之前不是说了我卖了蛇鳞吗?我现在有钱,有分寸。这些钱你就当我把前几年的保护费给补上了。你先拿着花,花完了再找我拿。不要客气,毕竟之前你那么照顾我,我也不知道怎么报答你,现在花我点钱,应该的。”
阡陌司负责云水城城郊区域的治安,尽管官府每年都有派拨一笔经费,但阡陌司众人皆是精挑细选的有义之士,高大健硕,饭量一个比一个惊人。再加上城郊区域大,所需要派遣的人也就多。阡陌司包吃包住,每月还有一定量的津贴,光是每月的伙食费这一项,就支出不少。加上其他费用,官府派拨的那一笔经费完全不够用。
所以阡陌司的副主司就想了个办法,让管辖的区域每个月都要上交一笔管理费,以缓解阡陌司支出紧张的问题。
美其名曰以百姓的力量保护百姓,但其实就是个馊主意。
一来,云水城城郊远不及城内繁华富裕,更多的是像伶仃巷这般的穷人巷子,好点的也只是破落的小山村,哪有什么钱?所以上交的管理费几乎等于没有。
这二来,整个城郊区域的管理费加起来,其实也不多,说是想缓解阡陌司支出紧张的问题,但其实就是杯水车薪。
而且阡陌司管理层在明知道这项决策压根没用的情况下,还在继续实行,在无形中也加剧了城郊百姓与官府之间的矛盾。
本来城郊百姓,尤其是像伶仃巷这种穷人巷子里的人,生活在底层,已经穷得揭不开锅,每天的吃食都要去争、去讨才能勉强果腹。现在官府还要在他们牙缝里硬生生抠出那点本来就不多的吃食,甚至是大半个月的饭钱,这谁能愿意?这是在剜肉补洞啊!
但碍于官府的威望,与周遭恶徒的暴行,城郊百姓还是选择上交管理费。
剜肉就剜肉吧,总比被恶徒进家,又受伤又扫荡一空要好得多。
不过百姓也不是没用怨言,只是不好摆在明面上发作,就私底下将这管理费叫做保护费,算是一种没有底气的发泄吧。
白孤因为实在是没钱交管理费,只好一直厚着脸皮欠着。鹏哥则因为白老太太的恩情,这几年一直帮着白孤垫付管理费。
两人彼此之间都知道这件事,只是没有挑明而已。
白孤见鹏哥还想再说些什么,连忙又退了几步,“鹏哥,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千万别客气。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啊。”
说完就一溜烟跑了。
鹏哥看着白孤着急忙慌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里的银票碎银,无奈一笑,只好默默地收起来。
回去训训那群家伙,娘的,害老子挨骂!
尤其是阿光这家伙!
就他撺掇小白喝酒喝最多!
——————
白孤漫无目的地到处乱走。
走着走着,就来到了长洲药馆对面。
白孤蹲在路边,双手托着下巴,皱着脸看着对面的长洲药馆,想进去又不敢进去。
想进去,那肯定是想看看白小小怎么样了。
吴老开始为小小医治了吗?小小现在好点了没?能确定什么时候醒来吗?
这些白孤都急着知道。
不想进去很简单,他现在一身的酒气,怕熏着白小小。
白孤越蹲越烦,便站了起来。
随即脑袋一阵晕眩。
起猛了。
白孤最后去了旁边的馄饨店,点了三碗馄饨。
从早上到现在除了老刘头那碗奇奇怪怪的醒酒汤,就什么东西都没吃,现在都快饿死了。
上次老乞丐带他来这里吃过,味儿还不错。
白孤闲着没事,便托着下巴,看着馄饨店老板煮馄饨。
白孤这才发现馄饨店老板长得好像……有点矮啊。还没他高,还有点驼背。脸也小小的、皱皱的,笑起来跟朵快要枯了的菊花一样。
有一种说不出的猥琐。
跟老乞丐不太一样,老乞丐虽然有点小猥琐,但至少猥琐得明明白白,坦坦荡荡。
这馄饨店老板……就有点小人一样的猥琐了,带点阴恻恻的,看起来就不像是好人。
难怪老家伙对这馄饨店老板的态度不咋地。
白孤摇了摇头,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馄饨来了,先吃馄饨。
填饱肚子最重要。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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