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张允，宛郡人，少时随族叔张邈在宫廷医室行走。五年前张邈身故，张允接任医官一职，时年三十一岁。

        宫中对张允的褒贬不一，有少许原因是他资历太浅，难以服众，更多则因为他年少时的风流旧账，恐他本性难改。幸而五年过去，倒未犯大错，或医死哪位贵人，无功无过，官位安稳。

        寺人崔只在宣室门外略等了一刻，张允拉开门，躬身退后，姬甫在青色便服外罩了一件月白色大氅，迈步而出。

        前面有一寺人挑着琉璃灯引路，姬甫在前，寺人崔和张允在后，一行人沿回廊转弯，穿过一条直廊，前面就是麒麟殿侧门。

        先王在位时，麒麟殿是王上起居之所，姬甫继位后改做书阁，姬玉六岁移居此处。

        麒麟殿中，姬玉洗漱完毕，披发素衣在案前端坐，寺人常奉上热茶。才饮半杯，外面传话王上和医官张允将至。姬玉起身整衣，迎至内殿门口。

        几步远处，姬甫顿住脚步，上下打量姬玉，眉眼微微舒展，却又有些责备地关怀，”夜里风冷，莫站在风口。”

        姬玉跪地还未拜下，被姬甫两步上前搀臂扶起，说道：“不必拜了，且病着就该多歇歇。”

        姬玉垂眸，退后一步，抽出手臂，拱手作礼，回道：“烦劳王上挂念，是儿臣的罪过，虽病中，并不敢懈怠。”

        几人依次进入内殿，姬甫在案后正坐，姬玉侧坐为姬甫斟茶，张允与寺人崔立于案几另一侧。

        面前少年墨发垂腰，宛如画鬓，眉目秀致，行止风流，出尘之姿更胜他当年，只是面色不佳，减了三分颜色。姬甫转眸，示意张允，“你且来仔细看看玉儿病体如何？”

        张允称是，至姬玉近前，贴案跪坐，打量片刻，微微皱眉，小心回话，“公子面色白中带郁，恐有内疾，还请王上容臣把脉细查。”

        姬玉抬眸对上姬甫的视线随即垂眸，低低咳嗽二声，淡唇微抿。

        ”玉儿素来体弱，恐是春疾发作也是有的，你且仔细把脉，不要误查耽误了病情。”

        张允撞上姬甫眼中那一缕寒芒，险些抖落手中丝巾，稳了稳神，低头小心答道：“臣自当尽力为王上分忧，还请玉公子赐脉。”

        左手右手，一一搭过，室内一时悄然无声。

        “如何？”姬甫问道。

        张允起身退后，躬身答道：“臣观玉公子脉象，时而细数无力，时而虚浮弦紧，咳声轻而急，唇色淡白，恐兼阴虚火旺外感风寒之症，臣一时无法决断，请容臣回去斟酌之后再行开方。”

        姬甫面色微霁，说道：“如此，但玉儿的病不可耽误，我且等着，你拟了方子，煎了药先来呈给孤看过，再送来与玉儿服用。张医官素来妥帖，你看玉儿三日可能痊愈？”

        几句话听得张允额上沁汗，再深深躬礼，强自镇定回道：“王上明鉴，玉公子只要按时服药，定可三日痊愈。”

        张允退下，姬甫亦遣退寺人崔，只余舅甥二人叙话。

        屋内一时寂静。

        姬甫一手支案，微露疲态，不觉叹了口气，“没想到西戎如此嚣张胆大，竟敢当街掳人。我已将那日随护侍卫全部斩杀……”，”

        “王上……”姬玉吃惊低呼。

        姬甫握住他的手微微用力，沉声说道：“你是我外甥，我怎会容人伤你！玉儿可安心，以后再无人敢轻视你，定会舍命护你周全。”

        手指处到一处格愣，姬甫急忙摊开姬玉手掌查看，只见白玉般温润的中指指腹处斜斜一道粉红疤痕，惊道：“这、这是……”

        姬玉稍使力挣了一下，姬甫再握紧了些，看向姬玉的眸中有微芒稍纵即逝，随即松开手。

        “不过小伤，王上过虑了。”

        姬玉拂袖束手端正跪坐，语声淡淡，眉眼低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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