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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软枕锦衾,暖香高烛,姜落醒来,环顾四周,好似仍在梦中。绣屏外,有人在低声交谈,语声急促,正是姬玉与至礼二人。

        “公子,公孙大人已至楼下,看情形十分紧急。”

        门外一阵急促脚步声,呼喊声由远及近,“姬玉!姬玉!你出来!姬玉……”

        “砰”一声门响,声音骤减。显是姬玉迎出去,合上了房门。

        “姬玉!快跟我回去!”公孙少上前拉起姬玉手臂转身便要走,却未拽动,反被姬玉拉回身,问道:“出了何事?你总要说清楚。”

        公孙少脸上灰泥混着汗水,嘴唇爆裂,青黑的胡茬生出一寸不止,不知几日未曾合眼,眼底熬得遍布血丝,浑身风尘,走路一瘸一拐,显是长途奔袭而来。

        “你……”挣不动姬玉,公孙了负气甩开手,吼道:“姬玉,你这次若害死我父亲,我就与你割袍断义!”

        半月前,三司府收到斥候奏报,有中原商户勾结陈国商团,假道梁国为燕西关西北军私自购买军械,司寇府受命查办,截获的路引等物证与中原商人等人证一并送至三司衙门。因案情重大,涉及军机大事,令尹姜笠与英武侯李瑛商议后派人赴燕西关查实,不想派去的人星夜赶回,带回惊天消息,西北军统领姬玉已秘密离开燕西关一月余,不知所踪。

        姜笠于第二天大朝会上当着众官诵读奏书,请姬甫下旨缉拿姬玉回朝受审。

        “满朝文武皆不敢言,唯有我父亲一人向王上担保你绝不可能做出反叛之事,更不可能畏罪潜逃,恳请王上下诏,召你回朝自证清白。姜笠当朝呈上证物证言,历数你种种罪状。我父亲无可辩驳,被迫以性命担保,恳请王上暂缓颁旨缉拿,自请在城楼之上绝食七日,等你归来。”

        说到此处,公孙少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姬玉亦急痛交加,眼底渐红,“今日是第几日?”

        “四日,英武侯李瑛令人告知我你可能的去向,我才骑马赶来,路上耽搁了,”公孙少又抓紧姬玉往楼下拽,嘶哑吼道:“快!也许还来得及!”

        公孙了于姬玉如师如父,他亦心急如焚,恨不能马上赶回新都,然事发突然,不得不慎重安排,以免乱中出错。

        他一把拉回公孙少,正色道:“少长,你暂去歇息一刻,用些饭食,我稍作安排,马上与你回新都,等我!”说罢示意至礼,将公孙少推给他,转身回房。

        将公孙少的焦急呼喊隔在门外,姬玉走至案前,扶案坐下,摊开一张薄绢,提笔略思片刻,旋即落笔……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写完两份绢书,他抬起头,绣屏之上,一抹剪影。

        “阿落……”姬玉加快动作,将两份绢书分别放入两个木函,蜜蜡封缄,装入锦带,一个纳入怀中,拿起另一个绕过绣屏,轻声道:“阿落,你醒了。”

        姜落素衣披发,拥着锦被坐于榻上,宽大的里衣裹不住清瘦的肩,滑至肩下,露出柔美的肩头。

        看她目光澄明,不知听了多少,姬玉微一抿唇,举步上前,坐于榻旁。

        “就要走?”姜落轻声问道。

        “嗯,”姬玉为她拉拢锦被,盖上肩头,低声道:“事情紧急,我与少长先快马赶回。至礼会留下来护送你,你歇息几日再回,不必着急。我在新都等你。”低头看了一遍手中木函,递到她手上,又道:“你回到新都若看不到我,务必将此函设法交于锦衣坊李瑛大将军手中。请他转呈王上。此事紧要,你莫转手他人,更不可为外人知道。你可记下了?”

        姜落一手接过木函,一手拉住他衣袖,握拳揉了一把,虽不舍,到底松了手,抬眸,从容说道:“好,你自去,我随后便至。勿为我挂心。万事小心。”

        双眸在她脸上留恋一瞬,姬玉伸手握住她手,微微用力,随即松开,起身走出里间,从置衣架拿下外衣、披甲与腰带等物,从里至外穿戴整齐,抓起长刀,走至门口,回头往里间投去一眼,再不留恋,拉开门,疾步离去。

        新都南门,城守田夷不得不匆忙收整出一块宽敞舒适之地,与太傅公孙了做临时起居之地。王令太傅公孙了在南门守候七日以待姬玉将军回朝。公孙了盛名远扬,德高望重,是天下文士楷模,虽懿旨笼统奇怪,令人无所适从,他亦不敢轻慢。

        这里原是守城官兵夜宿之所,太平日久,这里也荒废多年,平日只做堆放杂物之所,城砖地缝里生出许多杂草。田夷指使手下除草扫灰,装上门扇,以木板堵住漏风的墙缝垛口,搬来一只家中的闲置木塌,铺上崭新的床絮。如此,一番收拾,心如斗大的糙汉自觉已十分周到。

        太傅公孙了鹤氅高冠,风姿卓然走下箭楼,进入城墙上临时居所。将鹤氅至于榻上,缓缓侧倒,再未动一下。

        戍所的门被从外推开,令尹姜笠身着便服弓腰进来,门口一左一右两名侍从,各拎着一只食盒。

        姜笠少年追随姜家家主,机变沉稳,很快从旁支小子中脱颖而出,被举荐入朝为官,平步青云。他昔年为姬甫府臣,与公孙了相识十余载,可谓相知至深。他为能臣,叱咤朝堂,公孙了则退居书楼,专心学问。

        多年官场经营,令他随时谈吐得体,仪态郑重,不露一丝破绽,不过今日似有些例外。

        “公孙兄……”不见公孙了起身,姜笠忍不住躬身凑近去看。戍所无窗,又是酉时将近,屋中一团昏黑,若不是公孙了淡青鹤氅还真不好分辨床榻所在。

        “何人不告而入?如此无礼!”公孙了才被吵醒,支肘缓缓起身。

        黑暗中姜笠唬得连退两步,才停住脚步,“太傅久不应门,本官不得不进来查看。站了一日,太傅可累否?”

        公孙了掸掸衣襟,扶正高冠,端坐榻上,肃然回道:“令尹久站朝堂,可有一日倦怠?”

        “这……”姜笠迟疑一瞬,回道:“太傅何来此问?为吾王分忧,是人臣本分,姜笠岂敢有一日懈怠。”

        “如此,”公孙了于黑暗中点头,“令尹何来此问?我为太傅,有教导学生,劝谏王上之责,岂敢有一日懈怠?便是老朽不堪大用,穷尽此身,有何不可?”

        “太傅固然为人师表,”姜笠劝道:“然他是异族之后,实不值太傅以命相辅。绝食七日,无异自戗。笠与太傅相识二十载,实不忍太傅落得如此下场。依我之见,不若明日我去朝上替太傅向王上陈情,请王上收回王令?”

        “哈,”公孙了嘲笑一声,道:“令尹是要我自食其言?我公孙了自诩君子,七日之约,是我与王上的约定,与王令何关?再则,令尹说\''他是异族之后,\''请问令尹,可还记得三百年前姜姓祖宗是何人?我倒忘了,亲手掘了自家祖庙的人物,自是与乱臣反贼不同,恭喜令尹姜家一门世代忠良,从无贰臣。”

        “公孙了!”姜笠厉喝一声,不禁回头,看门口只有两名侍从,方回头压低声音狠狠道:“公孙了,我好言相劝,你竟敢辱我家门。既如此就休怪我不念旧情。”说罢,一甩宽袖,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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