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破瘴先行军
即墨在一旁为苍离拭汗，南城的动作她都尽收眼底。开了情爱之感的即墨自然看了出来南城待苍离时的不一般，她嘴角往上翘了一下。
想着也便想问上一问：“南城啊，来魔界可还习惯？”
突然听到上神点自己，专心为苍离驱除死气的南城怔了一怔：“没什么习惯不了的，魔王待我们很好，从不容我们上前线送死。”
“呵，是啊，假小子向来都是这样的性子，认真又执拗。”即墨顿了一下，“她心中装满了魔界安稳，恐怕顾不得旁的。”
南城听到这话，知道即墨上神是在点拨自己，可是……自己只是默默生了些心思而已，又没有一定要点破。他有心反驳，可即墨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看苍离的伤口不再有血肉腐烂，她把空了的药碗轻轻搁到案上，便走了出去，走前道了句：“辛苦你了。”
魔界此番伤亡严重，其他各界不知是个什么光景，不过她方从妖界过来，那边暂时还没有战火纷飞。
看来五蠹首要着手的就是放开恶魔道，任妖魔临世，人界祸乱遍野罢。
古浪那边不知有没有什么头绪，他向来“娇弱”，还是得自己看着好些。即墨快步往前走去，待到了迷雾之前却又顿住了脚，不知道他带着那些个仙人到哪个方位去了。手中的传音符触到瘴雾便直直地坠下来，半点效用都难起。
这怎么找？想着即墨便抬步换了方向。听说显圣真君正在查点伤亡人员，整合前线资料，昭曦率兵朝哪儿去了，她还是先去打听打听。
显圣真君看到原先的地图，越看眉头皱得越紧——这封印崩坏之后，死气浊气好似还腐蚀山水之灵。
起初大家并未在意这些变化，结果日积月累，原先的峡谷被碎石填满，原先的山峰从中间劈裂开来，露出黝黑而又狭长的中空之山腹……地形地貌被破坏得十分彻底，许多前人设下的聚魔大阵，山中灵脉，尽皆失效，严重影响到了魔人修炼。
是以，那些魔兵遇此瘴雾被削弱三四分，又因着魔气恢复不力实力又被削弱两三分，这么一来魔兵们再能战善斗，区区三四分力又如何奈何得了有备而来的敌人？
这么一看，这魔界处处是纰漏，早已残破到让人对胜利丧失信心。
“不知真君在因何为难？”即墨撩起军帐，便看到了显圣真君一脸的为难。
“见过即墨上神。”显圣真君起身见礼，皱着眉头道：“这从恶魔道中逸散出来的瘴雾，一日不除，这魔界，恐怕无一日安宁。”
他只是收到了星罗城的消息，说是即墨上神来支援魔界，但星罗城那些除瘴仙人不出，恐怕即墨的祖父出山也无济于事。
即墨却是笑着安慰他：“原是因着这事发愁，不必忧心，此番我与古浪，拨了些净化瘴气的仙人来，或许能有所帮助。”
显圣真君眉间褶皱并未舒展开来，却听即墨又问道：“不知先前的昭曦神君，往哪处去了？”
“神君追着那魔蜥往迷雾西边去了，只是除了昭曦神君，军中暂无人可以不惧那迷雾，所以，他后来去了哪儿，便不大清楚了。”
“嗯。这是原来的地图吗？我看看。”
即墨看到了显圣真君手里捏着一张地图，看着像是此处地形，她生了好奇之心。只要她记得这些弯绕地形，进去寻人杀兽也便简单许多。
显圣真君将地图递给她：“是。不过，这瘴雾已伤了许多山水之灵，地形大概与这图有些不一样了。”
“嗯，多谢提醒。”
即墨接过了那地图，心想恶魔道封印大破不过是这月余之事，即便山水异变，也不会扭曲到哪里去。显圣真君求稳倒也没错，总不能用尸山血海去铺路。
看来，她得做这先行军，先找到疏漏，修补净化之后，才能让大军压境。
帐中二人专注看图分析目前的形势，忽闻帐外东面有军士齐齐欢呼：“清明了！此处瘴雾少了许多啊！”
“太棒了！哈哈哈哈，不知是哪位神明吹散了这一方迷雾？”
“是不是昭曦神君啊？方才收到消息，星罗城派了增援过来，这场战争，可算他娘的要结束了！”
……
帐外喧闹热烈的气氛传到了里头，两个领军人物掀了军帐，往外头望去。
东面的雾气看上去是比西面要稀薄了一些，灰蒙蒙的程度也弱了下去，细细看，竟还能看到那边的蓝天。
西面的雾缓缓往东边流淌，可那抹灰色却好似被什么看不见的罩子挡得严严实实，一丝也透不过去。
一片灰茫之中有道金光时而闪烁，即墨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显圣真君看她这神色，知晓这是她带来之人的功劳，面上的愁绪终于也退了下去。
远远地，那边的金光忽闪忽闪，朝着军帐驻地，越闪越近。
那边一行七人，罩着一个青绿色的水泡，自腾腾迷瘴毒雾中走了出来，打头的是一个白衣仙人，仙风道骨气质卓绝。他手中一方金印朝外集结着数条金色丝线，每个丝线之端皆是一个小型八卦图，牢牢附着在那碧色水罩之上。
身后是六个背靠背的仙人，手中执着各式法器，却都是一方净白之光从法器那头溢了出来，渐渐溢到罩外，周遭的灰色瘴雾一点一点被这净白之光吞噬殆尽。这场面在场的魔兵都熟悉，正是原来那些净化浊气的仙人施法。
远远看去，这场面除了养眼之外就是滑稽——活像个四面八方蒸腾着白色水汽的碧色圆丹。
即墨看着这场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显圣真君还未能见过古浪，看即墨笑的开心，忙问道：“前头结阵的仙友，便是天界盛传的古浪？”
“是啊，他还有名气可言？”
“自然，我帐中有个兵士名叫玄参，常常提起同他一起在招摇仙学进修的同学，说其中的佼佼者便是古浪。”
“玄参啊，他也来了？”
“嗯，随昭曦神君一道去追撵魔蜥了。他的法宝流星锤可以震伤魔蜥。”
即墨点点头，没再说什么。那边的古浪远远地望见她，朝她挥舞了一下手臂。他带着那群“柔弱”的仙友出来后，撤去碧水境，便朝这边跑了过来。
身后的雾气东西面之间有个明显的界限，可见他已经带着那群仙友将东面的瘴雾稳住了。
跑到即墨身边，古浪并没忘了礼数，朝着显圣真君见礼。
他此番进雾，出了不少力，现下体内的仙气已然有些损耗，额上甚至也渗出了细细的汗。即墨没多想，伸手用衣袖为古浪擦干额上汗珠，道：
“不简单啊，我们小古浪也能独当一面了。”
听闻此言，古浪朝她作揖行礼，语气十分毕恭毕敬：“多谢上神夸赞，是上神管教有方。”
显圣真君看这两人气场有些不一般，他也是钟情过嫦娥娘娘的人，心下自然雪亮，只朗笑了一句：“做的不错，看你出的汗，本君都觉得甚是疲累，都先去休息一番，我们再来帐中商议作战对策吧。”
说完真君伸着懒腰就回了他自己的寝帐。
古浪与即墨自然知晓他是让自己二人独处，没说什么，只目送他回帐。饶是即墨脸皮厚，也觉出点难为情，斜了他一眼：“看你这演技，能不能跟夫诸他们学学？怪丢人的。”
哪知古浪却是越发不要脸：“我倒是觉得，真君是看出我眼里满满都是你了。”
……说什么呢？大庭广众之下，亏他说的出口！
即墨轻啐了他一口，做贼似的张望了一番，却见驻地中的兵士都被那奇特的浓淡迷雾吸引了过去，并无人关注这边。
看她那想张望却又不想露了声色的样子，活像一只要去偷摸寻觅吃食的仓鼠，古浪不禁弯了弯嘴角，趁即墨不注意，凑近了她耳边：“上神，你放心大胆看，最好是看我。”
“……”
她觉得这人真是无赖，在自己跟前，什么仙风道骨，什么冷淡自矜，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不成？
作为一个活了两万多岁的烛龙女君，自然要淡定，她极力稳了稳心神，镇定道：“你的寝帐就在那边，我送你过去……哦，南城就在苍离帐中，你要不要去见见他？啊不对，你已经见过了，我是要去苍离帐中照顾她的……哎呀，随我走便是！”
边说边往前走，走时还摔了个趔趄。
……
古浪休息了没多大会儿，便听外头有善于净化的仙人雪芷来唤他。
“古浪仙友，显圣真君那边唤你过去，说是咱们方才做的不错，恐怕今日还须入瘴一次。”
“来了，多谢。”
到了帐前，身后跟着南城的即墨便跟他打了个照面。在小辈面前，女君的面子是高于一切的，她只微微朝古浪点点头，便掀开了帐帘进去了。
南城有心要跟古浪打个招呼，却听里头在唤人了：“仙友们直接进来便好。”
待众人都入了座，即墨上神却先开了口，显圣真君在一旁听着。
“此次魔界一战危急，皆因恶魔道封印破损，出了迷瘴毒雾，以至于诸位仙友不能入内，反受其中魔兽之扰。”
“本上神想了想，不能送诸位仙友无辜送死，便想结成个先行军，去刺探封印缺口到底有几处，分而补之。”
“只是，本上神只能护卫众人入瘴探寻，对这瘴雾驱除却没有丝毫头绪，是以，今日寻诸位来此，便是挑些仙力纯净之人随本上神一道入瘴。”
“因着瘴气极凶，雾中潜在威胁过大，此役必定凶险。是以，此入先行军，自愿。”
说罢显圣真君在一旁点点头，又补充道：“昭曦神君携部下冲入毒雾已五日有余，现下仍未归来，不知吉凶为何，希望此次追随即墨上神的仙友有自保之力。”
“若是可以，寻一下昭曦神君的踪迹。如必要，解救昭曦神君一行于危难之中。”
古浪听闻此言心中咯噔一声。他休息的这两个时辰里，发生了什么？昭曦神君那边已经有消息了吗？
静静看着坐于主位的即墨，面色如常，不像是受了什么打击的模样。她现下对于昭曦神君，应当已然没有怨气，不过……也许也没有原谅他，才能对其生死看得这样淡？
那头显圣真君已然说罢，帐中陷入了沉沉的寂静。
是了，这支小队，若放在凡间，大约叫敢死队。连苍离王都被重伤卧床，昭曦神君都入瘴许久未出，更遑论这些空有一身纯净仙气，斗法本就薄弱的仙人呢？他们从星罗城出发到这里便已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现在又是要往前线中的前线，自然要好生掂量一番。
向来多话的南城却沉默着首先站了出来。他此次追随古浪与即墨到了前线，从见了苍离王之后便缄默了许多，或许他受了苍离的恩惠，生出了些心思，势要为苍离做些什么。
即墨静静地看着南城，他半分没有动摇地道：“如今天下大祸，六界皆动荡不安，小仙身为天界仙人，受天地灵气恩惠，哪有退缩于危难之前？南城请命，追随即墨上神。”
古浪看着他，觉得眼前这人，与招摇仙学之上聒噪无比的小仙侍，有些不一样了。
南城是新晋仙人，他都勇敢地站了出来，而那些成仙已久的闲散仙人们，也坐不住了，纷纷站起来请命。本身他们能有来前线的勇气，便有着可能丧命于此的觉悟。
帐中六位仙人，三男三女，全数起身请命：“小仙自当全力以赴！”
除瘴净气之人已定，便是那些天兵天将，魔兵魔将，自然也是不甘示弱——这等柔弱仙人都敢于站出来，那我们的战力又如何短缺得了？
显圣真君看着帐中受邀之人全数请命，心中觉得无比宽慰，他笑看这帐中之人，觉得他们坚毅的面庞都分外可爱。
即墨也是微微一笑，点了两个天将，兼苍离的副将无尘。
破瘴先行军，一行十二人，于此帐中定下。
……
一个时辰前，昭曦神君留驻军帐的副将找到即墨与显圣真君，道：“神君本命牌血色暗淡，恐怕受伤颇重，急需救援！”
半个时辰前，魔王苍离伤后第一次睁开眼睛，对南城笑笑，虚弱道：“不必愧疚，护佑天界同僚，是我的职责。”
即墨去看她，她只说魔将无尘，可堪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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