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影往事
永宁微微一怔,阿娘生前曾告诉她九转心经是月影教独有的秘籍,切不可落入他人手中,杨皇后虽是阿娘的故人,可目的亦是不明,断不能松懈了戒备之心。
杨皇后看出了永宁的顾虑,便直言道:“阿宁不必担心,心经的秘密你我皆知,本宫自然不会夺之,可当年的劫难皆因它而起。若不是五毒教刘庸为了修炼断魂大法需以月影教百毒不侵之术作引,月影教弟子也不会因此丧命。”
说罢,杨皇后惆怅地转过身去轻轻拭泪。江母于她而言是第二个母亲,礼月更是她儿时的挚友,可就在她与杨太尉相认的半年后,江湖上却传来了月影教惨遭五毒教灭门的噩耗。
“后来本宫进宫成了秀女,礼月也下落不明。本以为此生再无相见之日,直到三年前的上元节圣上宴请群臣,本宫才与礼月见上最后一面......”
永宁看着杨皇后落寞的身影,没想到威严肃穆的杨皇后竟是如此动情之人。月影教向来与世无争,便设下噬心咒不允许弟子向教外任何人透露自己的身份,否则将会血脉逆流而亡。这些年来杨皇后为了隐瞒身份,不知又受过多少委屈。
“为了皇家颜面,人人都说礼月死于旧疾复发,可那日她见到本宫时,明明就安然无恙。”
杨皇后转过身来,眼眶早已泛红。“阿宁,当年礼月遇害时你不过十四岁尚为年幼,如今本宫将真相告知于你,只求还你一个心安。虽然圣上为你和景儿指婚暗藏私心,可景儿的确是个正直善良的孩子,唯有将你托付给他,本宫才能对得起你娘的在天之灵......”
永宁知道月影教弟子不可对圣女撒谎否则便要咒发身亡,杨皇后既然是阿娘的故人,今后便一定要对她坦诚相待,“阿宁一定会好好辅佐三殿下,绝不辜负母后的一片心意。”
出了瑞仪宫,永宁终于放下了三年的心事。得知关于月影教的过往后,复仇之事也算有了眉目。看来阿娘遇害与五毒教脱不了干系,可在这戒备森严的皇宫里,究竟是谁作了内应与五毒教狼狈为奸。
三殿下还在圣上的太极殿内未曾出来,永宁只好先行打道回府。可车马才出了皇城半步便被拦下,探身一看是二皇子陈旻的人。
瞧见丁香正扶着永宁从车内出来,陈旻纵身下马走了上来,眼里含情满是惋惜,“阿宁,你怎么就......”
永宁将目光撇到一旁,作揖道:“永宁见过二皇兄,还请二皇兄行个方便挪一挪车马。”
这么多年来她依旧对自己如此冷淡,可见到已为人妻的温永宁,陈旻便有些愤愤不已,“老三与你毫无情分可言,若是你心有不甘,本王这就去求父皇收回成命......”
“圣上赐婚是我镇北侯府的荣幸,嫁给三殿下亦是永宁本意,还请二殿下自重。”说罢,永宁转身回到马车,丁香连忙吩咐下人绕道而行,离开了陈旻的视线。
望着永宁离开的身影,陈旻立马变了一副嘴脸,刚刚还是深情款款的模样转眼间令人不寒而栗。
两人自幼相识,可正当陈旻到了婚嫁的年纪时永宁却要为母守孝。宋贵妃为了让他拉拢赵家势力,便求了圣旨将赵将军之女嫁入怀梁王府,可论起学识地位,将军之女怎能与侯府独女相提并论。
也不知杨沐心那女人使了什么手段,竟让圣上允了永宁与老三的婚事,如今老三手里握着北边的兵权和南边的实权,当真是个隐患,关键时必除之......
待到车马走远了丁香才询问道:“宁姑娘,您与二殿下不过多年前在太庙有过几面之缘,为何今日一见他却是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
永宁一听这话,只笑丁香单纯道:“他恋恋不舍的只是镇北侯府的兵权罢。”
山鸟尽飞,暮色已至。
靖南王府内,美味佳肴香气四溢,可三殿下一刻不归,永宁便一刻不能动筷。倘若主子还未用膳,下人自然得跟着饿肚子。
“已是戌时,无需再等。”永宁早已在空荡荡的饭桌前坐麻了腿,向来宠幸备至的侯府独女可从未如此这般看人脸色,“丁香,吩咐下人布膳。”
府上管杂事的钱婆子可见不得这新妇不讲究规矩的模样,连忙上前拦住丁香,轻蔑道:“说到底这靖南王才是府上的主子,三殿下公务缠身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怎么三王妃就嚷着要用膳了?”
永宁瞧着她那嚣张跋扈的嘴脸倒是处变不惊,随意地挥挥手吩咐几个家丁:“来人,将钱婆请到府外恭候三殿下以示衷心,其余人随本王妃一齐用膳无需再等。”
钱婆子是杨皇后派来照顾三殿下的人,平日里总是颐指气使,这还是头一次在靖南王府吃了瘪,指手画脚地嚷嚷着,“三王妃您这是什么意思......诶!待三殿下回来了,老奴就要说理儿去!”
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晚膳,永宁阴沉沉的脸上才露出心满意足的神情。少女手握银筷轻轻敲了敲盛菜的玉碟,嘴角轻微上扬却令人生畏,“三殿下自然是靖南王府的主子,可三殿下不在府上之时,本王妃便是这府上的主子,听明白了吗?”
“是。”在场的下人们皆颤颤巍巍地行礼领命,如今天下有几位女子敢在王府作威作福,看来侯府千金孤傲不群的传闻竟是真的。
忙碌了一天的丫鬟家丁们早已是饥肠辘辘,三两下将那钱婆子弄到府外后各自到伙房里大快朵颐。往日里三殿下常常处理公务至深夜而归,下人们总是饿了肚子又不能抱怨,如今有了这侯府来的三王妃,大家虽有几分忌惮却能填饱肚子,也算是件幸事。
亥时一刻,万籁俱寂。
操劳一天的三殿下倒没搭理门口的钱婆子,听闻三王妃将备好的晚膳吃得一干二净,赌气下径直就回了书阁。
陈景静靠在木椅上端详着呈递上来的册章,绣着金丝的藏色官服都来不及换便开始查阅账簿,正是账面上存疑虑才让双唇紧闭的他开了口,“锦翊,明日你随本王到西城的药铺走一趟。”
陈景此次进宫特意向圣上揭发了临都城内哄抬药价的恶象,药材本是病患的救命之物,如今却有人借此发财,当真可恶至极。得到任命后的陈景一来可以为民除害,二来便能顺理成章地留在临都打听月影教圣女的下落。
一阵清脆的敲门声打破了书阁的宁静,锦翊推开房门却瞧见三王妃的婢女丁香正端着一碗莲子羹求见。
“婢女丁香见过三殿下,这是我家姑娘为殿下准备的莲子羹,有静心凝神之功效,还望殿下笑纳。”丁香倒是个机灵的丫头,一边说着一边就将莲子羹搁置在木桌之上,还没等三殿下理会又自觉地退到门旁。
专注在账簿里的陈景无心分神,只是挥一挥手便示意她退下了,留下一碗莲子羹散发出淡雅清香。
更深露重,陈景不自觉地拉紧了披在肩上的貂裘。锦翊见状端来热气腾腾的莲子羹,低声劝解道:“殿下,今日您忙于搜证尚未用晚膳,这也是三王妃的一点心意。”
这莲子羹递到眼前后竟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药草香气。陈景放下手中书卷接过玉碗,仔细一闻只是放了些明目泻火的草药,药量也恰到好处,对人倒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陈景双眉紧蹙,细想这侯府之女究竟在盘算什么,还是她知道自己下毒之事已然暴露才刻意前来讨好?最近琐事缠身早已顾不上这些,还是小心谨慎为妙。“把这莲子羹撤下。”
翌日清晨,春光和煦。
天色已是大亮,陈景早已整装待发正要出门查案,路过王妃寝宫时仍是窗门紧闭,不见声响。据暗哨来报,昨夜王妃并无异动,陈景不禁暗笑,这温永宁虽是官家小姐,却好吃又嗜睡,当真了得。
听见屋外脚步声渐远,想必三殿下已经离开,永宁这才从床上翻起身来换下夜行衣。一宿未眠的永宁两眼通红地瘫躺在床榻上,咒骂这精力旺盛的陈景竟如此能熬,若不是非要等到他歇下才能动身,自己早就完成计划回来睡大觉了。
不过昨夜真是有惊无险,竟在来去的途中碰上两支暗哨,好在那日进宫之时摸清了皇宫的地形位置,这才能来去自如全身而退。
梳洗完毕后的永宁精神了不少,待到遣走了丫头婆子这才掏出昨夜在礼部偷来的名册。这本名册尘封了三年之久倒也还算保存完整,上面详细记载了那日上元节宫中来往的宾客的名单。
阿娘本是晋北人士,平日里与临都的达官显贵少有往来自然没有结下什么仇家。从名册上来看,宫内也没有进入江湖人士,倘若真是五毒教为了心经追杀至此,可没拿到心经之前断不会杀人灭口。
冯庆怀?以前跟随阿娘在医馆为人看病时曾见过此人。此人不过是霓县的一个小官,为何会出现在皇宫庆宴的到访名册上,受邀宾客里并未有他的名字,想必是借了谁的名义混入宫中。
看来是时候得去一趟医馆了。
临都城中,八街九陌。
三年丁艰永宁深居内院,无心离府。如今这车水马龙、孩童嬉闹的景象倒让她压抑的情绪得到释然。
王府的马车停在一道巷口,许久未出门的丁香亦是兴高采烈,拉开车帘道:“宁姑娘,前面拐个弯儿就是岐黄医馆啦。”
马车里下来的姑娘一席墨绿青云衫,仅一支木兰簪轻绾垂髻。肤如凝脂,皓齿朱唇,虽未施粉黛却又超凡脱俗。
靖南王府的马车太过招摇,只好停于邻巷后二人再分头行动。丁香按照吩咐去采买给丫头婆子们的脂粉,永宁则从后院进到岐黄医馆内。阿娘生前与医馆的老板娘是故交,闲来无事便会带着小永宁到此处为百姓施针诊病。
今日岐黄医馆内落了清闲,柜前的药童正细细称量着药材,见永宁来了连忙放下手中的戥子,满是惊喜道:“宁姐姐好久不见!阿杏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阿杏是瑾娘带回来的小毛孩儿,如今三年不见却能帮着瑾娘打理药铺了,当真是个学医的可塑之才。永宁将手里的梨花糕递给阿杏,笑着捏了捏他的小脸道:“你先忙着手里的活儿,姐姐还要到楼上见一见瑾娘。”
“瑾娘。”永宁推开沉香阁,正瞧见女人在整理治病的医书。一双凤眼含情,一道青丝垂肩,瑾娘在永宁的记忆中从未老去,依旧是如此风姿绰约,宁静雅致。
听见熟悉的声音,瑾娘蓦然抬头,曾经稚气的永宁已是亭亭玉立地站在她面前,一时竟欢喜地说不上话来。
二人阔别重逢,相谈甚欢。熟悉的檀香萦绕在沉香阁内,窗台上的春兰依旧欣欣向荣,一切仿佛回到了过去,好像意外也从未发生过。
倏尔,屋外传来阿杏焦急的敲门声,“师父!宁姐姐!是三殿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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