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李有德的烦恼
李有德遇到难事儿了。
这事儿，主子还不管。
李有德呆坐在柜台后面，一手拄着光溜溜的下巴，他已经愁得胡子都掉光了。
啊不对，他是公公，没有胡子。
对啊！他是公公啊！公公怎么能有桃花运呢！
何况他还是个老么卡尺眼的老公公，怎么能给田寡妇做老公呢？
李有德烦躁地抓抓头发，换了只手托腮，继续愁眉苦脸。
两个小伙计互相挤眉弄眼了一番，捂着嘴偷笑着走开了。李掌柜这个桃花运确实是来势汹汹，一般人还真招架不住。
事情还得从《婚姻法》颁布说起，在那之前，田寡妇的目标一直都是陆老爷，可自打报纸上宣布新法颁布，田寡妇连半天的忧郁都没有，就把火力转向了李有德。
依旧是每天早晨带着小虎子来送酒，依旧是送完了酒还不走，非得在柜台前面坐一会儿歇歇脚，然后今儿落下个帕子，明儿丢下个绢花，反正李有德每天都能在自己的地盘捡到田寡妇的东西。
然后下午小虎子便会来问:“李老爹，您捡到我娘丢了的xxx了吗？”李有德一个没根儿的人，对孩子那是分外亲切，每次都会乐呵呵把“捡来的”东西还给小虎子，再抱着小虎子要么买个糖葫芦，要么买包麦芽糖，每次小虎子回家，嘴里都嚼着零食。
再然后就是田寡妇礼尚往来，每次都在傍晚时分烧烤店最忙的时候过来答谢，或者送碗甜汤，或者送碗豆花，都是人家亲手做的，李有德也不好推辞，便每次都在田寡妇火辣辣的注视下吃了，好把碗还给人家。
再再然后就是田寡妇看店里忙不过来，就给李有德搭把手，笑呵呵一副老板娘的样子招呼客人。
再再再然后就是入夜，烧烤店不太忙的时候，田寡妇就要回家了，“天黑，路不好走，李大哥送送奴家呗？”
再再再再然后就是到了田寡妇家，小虎子总是乖乖来开门，每次都软糯糯地往李有德怀里钻让他哄着睡觉。
再再再再再然后……
忽然有一天，小虎子就赶着店里人多的时候对李有德喊了一声爹，李有德下意识哎了一声，然后田寡妇就对外宣布她田寡妇要招婿，招的就是陆记烧烤店的掌柜！
李有德想反驳，可街坊们都看着呢，这“一家三口”每天黏黏糊糊的，还有田寡妇的邻居作证，李掌柜每天晚上都哄小虎子睡觉！
至于哄完了孩子有没有回去……
呵呵，不重要！
风言风语如野草般疯狂滋长，李有德百口莫辩，终于有一日，这传言让他主子听到了。
陆老爷和夫人把他叫进来，俩人一个喝茶，一个嗑瓜子，就那么来来回回看着他，看得他心里乱七八糟的……
“老爷……”
“小李子，你陪伴老爷我年了？”
忽然又被叫“小李子”，李有德又是一激灵，上次主子这么叫自己，还是给自己挖坑，打着犒赏自己的旗号出宫溜达去了。
“回老
爷的话，”李有德哆嗦着说:“小的伺候您三十八年了。”
“三十八年了……”陆老爷看了一眼李有德，又转头看看媳妇儿，俩人会心一笑，没再言语。
李有德可是出了一头冷汗，老爷想干嘛？又打算给自己挖什么坑？
“小李子……”陆老爷忽然回头，那个爱怜的眼神吓得李有德又是一激灵——主子上次这样看他，还是上次。
“这些年，你辛苦啦！老爷我也没什么好赏赐你的，就给你一套嫁妆吧！”陆老爷说着，还伸手拍了拍李有德的肩膀。
李有德傻了——主子，咱不带这么玩的，我一个没根儿的人要嫁妆干嘛啊？您还真打算顺势而为把我推给那李寡妇啊？
卢晓芙噗嗤一下笑出声:“瞧你那是什么表情！你家老爷这是为你的下半辈子做打算呢！人家长得好看，又能干，还有个现成的儿子，怎么，你还不乐意啊？”
李有德战战兢兢地说:“可奴才是没根儿的人，万一身份泄露……”
“泄露什么啊！”卢晓芙翻了个白眼，“你真以为咱们在这儿，‘那位’会不知道？若是他真不知道，咱们还能每个月收到孩子们的信？”
“再说了，这是江南！有多少王公贵族厌倦朝堂之后都来这边享福呢！他们身边也都带着公公呢！这个地界的百姓可不瞎，就你那身份，搞不好早就暴露了！”卢晓芙翻了个白眼:“就这么定了！夫人我做主，今晚上就请那田寡妇在咱们家里吃顿便饭，你们俩把话都谈开了，若是郎情妾意，我一准儿给你张罗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把你嫁出去！”
说罢，陆老爷和陆夫人二话不说起身就走，剩下李有德呆在原地喃喃自语:“那若是谈不拢呢？……”
当晚，田寡妇再来“帮忙”的时候，便看到那难得一见的陆夫人正风姿绰约地守在门口，笑意盈盈地等着她:“来啦！进来！就等你了！”
田寡妇对上陆夫人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毕竟以前打过人家男人的主意，但看陆夫人毫不介意的样子，她索性也放开了:“嗯，来了，我来看看有德。”
柜台后面的李有德牙根子都酸了，还“有德”，我一个老太监让你个小寡妇这么挖坑陷害，你缺德不缺德啊！
田寡妇随着陆夫人走进内室，看到一桌子酒菜，眼珠一转，笑了笑:“多谢陆夫人款待，只是小妇人有个不情之请。”
“嫂子但讲无妨！”卢晓芙笑意盈盈拉着田寡妇坐下。
“我儿小虎子，一个人在家，还没吃晚饭，小妇人看夫人这一桌甚是丰盛，不知可否把孩子一并接来？”
“当然可以啊！我让伙计去接……”
“还是让有德去吧！那孩子认他，跟他亲呢！”田寡妇笑意深深。
卢晓芙凤梅一挑，斜倪一眼还在门口呆站着不肯进来的李有德:“我说‘有德’啊！你就去一趟吧！”
李有德老脸一红，羞得恨不能找个耗子洞进去跟
米奇挤一挤，可见到自家主子朝自己瞪眼，三十几年的习惯让他不敢不从，麻溜儿出门接孩子去了。
一张酒桌，两“家”人。
陆老爷两口子坐主位，就看着下首的三人，田寡妇热络，小虎子粘人，李有德……半推半就。
陆老爷两口对视一眼，卢晓芙开了口:“我说田家嫂子，这外面的风言风语，我们也知道来由，今儿个请你过来，就是想问问，你是什么想法。”
“我想娶夫。”田寡妇淡淡地笑着看了一眼李有德:“我有样貌，有能力，有铺子，现在就想给我儿子找个爹，如今嘛……我们娘俩看上有德哥哥了！”
小虎子顺势抱住李有德的脖子:“爹！”
李有德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急得脸都红了。
陆老爷笑呵呵地站起来，抱过孩子:“小虎子，来，陆老爹带你去江边看彩灯！”
卢晓芙也站起来:“哎呀你哪儿会照看孩子啊！还是我跟你一起去吧！”
李有德也想跟上来，被卢晓芙狠狠推回了座位，小声说:“今儿不把话说清楚，我可就要包办婚姻了！”
待屋里只剩下两个人，田寡妇主动给李有德倒了一杯酒，又往他身边凑了凑:“李大哥，你到底对我有何不满？”
“没有不满。”李有德吓一激灵，连忙往旁边躲了躲。
“那你为何不愿和我成亲？”田寡妇又往前凑了凑。
“我不能啊……”李有德再躲了躲，一张椅子只搭了个边儿。
“你不就是个公公么！我又不嫌弃！”田寡妇一拍桌子，李有德吓得一屁股坐地下了。
“你……你既然知道还……”
“废话！我都说了！我找的不是男人，我是要给我儿子找个爹！”田寡妇杏眼一瞪，气势拉满:“我原来那个短命鬼死的时候，小虎子还在我肚子里，我天天给他编故事他爹上天了他爹入地了……如今孩子五岁了，懵懵懂懂明白事儿了，难不成你就忍心让他一辈子做孤儿！”
“不……不忍心……”李有德坐在地上轻轻摇了摇头。
“那你还有何不愿意？你缺儿子他缺爹，你俩不是天作之合吗！”
李有德让田寡妇绕迷糊了:“我……我和小虎子……那你？……”
田寡妇翻个白眼:“你还真当我缺男人啊！老娘我有颜有钱有事业，做个独立女性不香吗？当初若不是看在你家陆老爷和夫人恩爱，即便是纳了我也不会幸了我，我才不会对他动心思！”
田寡妇伸手拉李有德起来:“我对你也一样，有敬意，没爱意，咱俩就是搭伙过日子，共同养育小虎子！你和我，一起给小虎子一个完整的家，你可愿意？”
李有德想到虎头虎脑的小虎子，心里一暖，呆愣愣地嚅嚅道:“愿……愿意……”
内室的门忽然被推开，陆老爷和陆夫人笑呵呵地进来:“这就对了嘛！以后和和美美过日子多好的！”
小虎子乐颠颠跑进来，抱住李有德的大腿:“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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