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男人
前厅灯火通明,觥筹交错。
热闹的宴席上,新人开始敬酒。
朱廷与温小时这一对璧人站在一起,端的是女才男貌,光彩照人。但今日这里却有一个更引人注目的人——沧海阁阁主曲靖。
江湖中关于她的传说太多,见过她的人却太少,因此来这里的每个人都想对这个神秘的女人一探究竟。
曲靖作为夫家的代表,被安排在最尊贵的那一桌上,座中的其他人不是各派掌门,就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大侠,曲靖在里面格格不入。
她掌管的沧海阁在黑暗里生根,野蛮生长,是一个十分可怕的情报机构。
这个世界上,没有沧海阁渗透不了的地方,没有沧海阁阁主不知道的秘密。
在座的都是名声显赫的大侠,随便提起一个就能说出一大段威风的英雄事迹,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怕别人太过了解自己,不论是武功的破绽,还是做人的污点。
因此他们怕曲靖恨曲靖,他们那重重的探寻的目光中多多少少都带着恨意。
可曲靖呢,她只是安静地坐着。
她的背挺得不是那么直,坐姿看起来也不是那么端庄,整个人的状态自然放松。
她知道别人在打量自己,而且知道几乎每个人都在打量着她,但她对此却毫不在乎。
只因为她此刻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温小时,就是她此刻最重要的事情。
温小时正和朱廷款款走来,他的脸上带着春风一般的笑意,天虽然暗了,但白日里的阳光仿佛挂在了他的嘴角上,让他整个人都在发着光。
他朝着曲靖这桌走过来,目光自然而然落在曲靖身上。
他们相交相识十余年,二人识于微时,筚路蓝缕,患难与共,一起创建了沧海阁。
今日他出嫁,她不舍。
不舍中还有点不甘。
她本以为小时会一直陪在她身边,他们会有下一个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一辈子。
他会嫁人,会离开她,这件事曲靖从不敢细想,此时看到盛装打扮的温小时才觉得恍然如梦。
朱廷说完一番感谢的话,满桌人站起来举杯,在座的多是他们的长辈,玉娥派前掌门于霖铃代表在座的人向他们表达了祝福。
最后,温小时单独敬了曲靖一杯酒,刚才还挂着微笑的男人突然泪光盈盈,他忍住眼泪和嘴唇的颤抖,对曲靖说,“敬姑娘。”
曲靖亦端起酒杯,他哭了,她却笑了,她的笑是一种有温度的鼓舞人心的笑容,温小时曾经无数次从她的笑容中得到力量。
她举杯,没有说什么,将杯中酒饮下。
她越是这样,温小时的眼泪便越难忍。
当温小时眼泪落下的时候,曲靖甚至没有看他。
沧海阁阁主很少喝酒,因为酒会使人醉,醉了就做不出正确的判断,在高手对决时,一个错误的判断就会要了她的命。
她的仇敌太多,这里的每个人可能都把她视为敌人。
她不用去看他们,因为她的心中早就牢牢记住了他们的相貌,性格,擅长的招式,甚至是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的可以使自己兵败的习惯。
可是今夜,因为温小时,她准备要醉了。
珠玉山庄这个地方也让她放松了警惕。
当她喝到第一口辛辣的白酒时,这个味道深深刺激了她那久不饮酒的舌头和喉咙,也刺激了她那苦闷的内心。
酒入愁肠,人就醉的特别容易。
她一杯接一杯地饮下敬过来的酒,竟然被芍药派的掌门莫星绮夸海量。
虽然这里有的人她没有见过,但她都认得他们,只不过,她越喝越觉得这里的人她都很陌生,几张脸凑过来跟她搭讪,语气有些阴阳怪调,她竟有些分不清谁是谁了。
后来又有人过来问她,对温小时是不是很不舍,好在她还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所以她回答,“孩子大了当然要出嫁,小时与朱婷姑娘两情相悦,门当户对,甚是般配,我恭喜他。”
然后又有人走过来,口无遮拦地和她讨论起十大酷刑,这个人对沧海阁获取秘密的手段很是好奇,问曲靖是如何从别人口中听到想听的事情的,是鞭子还是迷魂药。
这个人想必是喝多了,已经忘了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但曲靖没有生气,她回答,“您的想象力够丰富的,沧海阁只是收钱办该办的事,而且我从不动手,所以您说的这些手段,我也只是听说。”
这个人仿佛被激怒了,她大声指责曲靖手段卑劣,沧海阁是武林败类,不过她只骂了两句,就被珠玉山庄的人注意到,两个人冲上来架住她,将她劝到别处去了。
曲靖没有去管她,类似的话她听的太多了,耳朵都起了茧。
她的眼神向远处一瞥,又极快地落在她面前的酒杯中,她看到了温小时,他的腰间系着红色腰带,由她给他系上的。
婚礼的仪式已经完成,她给他系在头发上的红色缨带应该已经解下了。
她垂眸望着杯沿有些出神,她的记忆力向来出色,对于一些细节她总能记得特别清楚,比如他和温小时的第一次见面。
那时候他们都还是穷苦的孩子,她忍受不了继母的毒打,偷了她的钱从家里逃出来,一路打零工,漂泊无定所,后来她在街边捡到温小时。
那时的温小时是个招摇撞骗的小乞丐。
他的手法拙劣,就一直扯着曲靖的裤腿,头也不抬,嘴里不停说着说着“小姐可怜可怜我吧……”
后来他告诉她,他是家里的第三个男孩,爹娘为了要女孩就又继续生,最后他终于有了一个妹妹,他以为父母会开心,会对他好一点,却没想到他们实在养不起四个孩子,便决定把身为老三的温小时给卖了。
“假乞丐”一家买了他,他每天的任务除了骗人乞讨外,还要回“家”干各种脏活累活。
买他的这家也有一个女孩,被她的爹娘捧在手心里呵护着,而挨打挨骂的全都是被当成奴隶的温小时。
曲靖问他,“你恨他们吗?”
温小时点点头,忍着眼泪说,“恨,但我更恨我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这不是你能选择的。”
男孩撇撇嘴,“爹娘说是我选的他们,既然选了,就得受着。”
被继母虐待的曲靖气急,朝他吼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他们把你卖了你还这样叫他们?真是懦弱!他们这种人根本不配当爹娘!”
那时曲靖就知道,这个孩子善良尚存,这大概是她将要抛弃的东西,她要把他留在身边提醒自己做事过犹不及。
今夜的风特别暖,又为这宴席添了些醉意。
时辰不早,众人散去,回到各自的客房。
曲靖住的地方是庄中西北角的霁色居,从前厅过去需要走很长一段路。
有下人来为她引路,被她拒绝了,她想一个人走一走,静一静。
她还在想着温小时,忽然低头瞄到了自己清晰的影子。
她望向天空,一轮弯月挂在夜空中。
今夜不仅风暖,月光也又亮又暖。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在酒精的作用下,曲靖玩心大起,她跳一下,发现影子也跳一下,她跑,影子也跟着跑,她看到这景象,心胸舒展,一时没忍住竟扑哧笑了出来。
一路月光影相随,曲靖倒也不孤单,一个人悠闲地晃荡到霁色居。
房间是暗的,似乎有些奇怪。
可晚上的房间不就应该是暗的吗,曲靖这念头闪了一下,就没再多想。
霁色居住了两位客人,另一位朱湘已经告诉过她,是被称为魔教的荻花教公子柏幽涟。
相比起其他门派,曲靖对荻花教的了解比较少,不过柏幽涟的名声,不需要经过刻意了解就能知晓。
他从去年在武林大会露脸开始,便成为了少女魂牵梦绕的头号人物。
今晚好像没有在酒席上见到他?
曲靖人已醉,思维与这月光一样朦胧,她不太确定了。
她推开自己房间的门,月光跟着她的脚步洒了进来。
她不打算点灯了,凑合睡一夜,明天一早就回阁中。
曲靖直接爬上了自己的床,她摸到了床上平铺的被子,被子是铺好的?那为什么不给她点灯呢。
她掀开被子,准备钻进被窝,这时她在被窝里摸到了一个热热的软软的东西!
曲靖的心沉下去!醉意瞬间消失!
醉意一消,她那灵敏的五感便又回来了!她捕捉到了一股即将消逝的花香!
她本能地用力一摸又一抓,在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判断,这是一段人的胳膊!那它只是一段胳膊,还是一整个人呢?
曲靖需要一盏灯,但她没有灯!
可她又很快不需要用灯了,因为床上已经发出了男人的呻·吟!
它是个人!
而且是个男人!
曲靖一只手准备出招,另一只手一把掀开了被子,在月光之下,她发现眼前的男人竟然寸缕不挂!
曲靖大吃一惊,匆忙将被子合上,再看男人时,男人已经睁开了一双幽亮的眼睛,这双眼睛正睁大了盯着她!
曲靖吓了一跳,她真想大叫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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