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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小哭包


听过零榆黄叶枯萎的声音,隆冬悄然而至。今年,零榆的冬夜多了几分透骨虐,浸入骨髓的冰冷将体感的暖和渐渐抽走,只留下干絮般涣散的冻寒,一团一团塞入人们的胸肺间。

        烧烤店内,灯暖心热,众声喧哗,诱人的香气四溢。人们吃着桌上滋滋冒油的烤肉,喝着酒,谈着事,少了隆冬的瑟缩冰寒,多了潇洒快然。

        临近年底放假,期末也接近了尾声。在放假的前一夜,顾秋凉应约出来吃饭。席散,他尾随舍友出去,却在一个小角落发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顾秋凉以为自己看走眼了。直到她侧过脸去接服务员递来的烤肉时,他才敢相信。

        看了看手中的表,将近晚上十点。顾秋凉的眉眼幽暗下来。

        她这么乖的人,什么时候开始也学会了深夜不归?

        两个月了,她一次都没找过他。

        这样的不期而遇,惊喜也懊恼。

        见顾秋凉突然停步发呆,舍友拍了拍他的肩。顾秋凉不改脸上的凝重,说:“你们先走。我还有事。”

        拍他的舍友点了点头,搭上其他人的肩,先行离开。

        顾秋凉寻了一个不易被发现的暗角坐下,视线不离她。

        “为什么不让我喝酒啊?”坐在她对面的女孩闹着脾气说。但很快,女孩撒娇着补充道:“我就试一点。”

        “你一个未成年的小孩,在外面喝酒很危险的,知道吗?”林清落对着女孩晃了晃手中的酒瓶子,露出一副老生常谈的模样:“小孩子别动不动心情不好就想喝酒,这不好。”

        被说教后,女孩撅着嘴反驳:“我快成年了,不算小孩子。”

        女孩似乎想拿回点面子,转瞬关心起了林清落:“姐姐是女生,喝醉了也不安全。”

        林清落摆了摆手,拍着胸口保证:“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容易清醒。”

        女孩拿起面前的烤肉,兴致不高地吃起来。

        林清落灌了一杯酒,想到了什么,问:“话说你爸什么时候来接你?我都陪你一个小时了。”

        见女孩神情有些懵,林清落呢喃道:“不会又是一个不靠谱的爸吧?”

        女孩笑了笑:“不会。我跟他道歉后,他超感动地说马上来接我。刚才语音说还差十分钟到。”

        “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你爸是不舍得跟你闹矛盾的。多沟通就行。”在女孩点头的间隙,林清落又给自己狠灌了一杯,一口干完,之后用食指敲了敲空杯子,歪头想着自己的那些事,神情落寞:“除了个例吧。”

        女孩像是听进去了一样,嚼着肉,点头赞成。

        林清落是下班后才来烧烤店,因为冬季客源多,座位少,老板建议她们拼桌,林清落答应了。自落座起,对面的女孩一脸不高兴,林清落以为她不乐意拼桌。询问后才知道女孩因为高考意向不同,跟家里人吵了架。女孩这会儿正离家出走,自然闷闷不乐。林清落担心她出事,劝解了一番,两人才渐渐熟识。

        都说吃饭也是一门学问,听故事和讲故事的各有其人,多少折射着生活百态。

        女孩看到了从进门就四处张望的大人,招手喊了一声“爸”。

        林清落扭头去看,大人一副焦急转心安的模样。待走近,发现他额角沁了汗,看来为自家女儿操了心。

        大人带着歉意,说:“廿廿,爸爸向你道歉,我不该吼你。”

        当听到大人关切地唤女孩的小名“廿廿”时,林清落对女孩笑了笑。这跟女孩自我介绍时说的自然不会是同一种语气,经由大人念出来,最大的感受就是,宠溺。

        “你不都在微信跟我道过歉了吗?我早消气了。”女孩喝了一口可乐,心情惬意:“对了,她是我跟你提到的姐姐。”

        林清落没料到女孩会介绍自己,愣了一下,随即向大人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谢谢你啊,姑娘。”大人没觉得是丢脸的事,泰然向林清落致谢。

        多好的父亲!

        林清落的眼眸闪过一丝羡慕。在女孩父亲来之前,林清落还害怕自己会被骂多管闲事。她在心里预想了一番说辞,结果根本用不上。

        林清落莞尔一笑:“不用谢。”

        大人转而征求女孩的意见:“那回家吧。”

        “嗯。”女孩看了一眼林清落,不舍地告别,“姐姐再见。”

        “拜拜。”林清落松了口气,扯了下左嘴角,对着瓶口,把剩下的半瓶酒灌完。

        一共三瓶,被她全灌进了肚子。

        她看着不像是第一次喝酒了。又是什么让她从讨厌喝酒变成了现在这样?

        林清落打了一个饱嗝,拿上自己的外套和包,跌跌撞撞走出来。不巧跟拿餐的老板撞到,还好老板手中的烤肉没掉,林清落急忙道歉:“对不起。”

        老板见林清落醉态明显,无奈叹了声气,关心道:“没关系。回去注意安全。”

        “好。”

        一出门,冷风就往林清落身上刮,像刀割。她不禁瑟缩,边走边穿上外套。

        林清落只顾盯着远处街道的方向灯,没注意脚下有小凹坑,一不小心踩了个空,眼看就要扑倒在前面停放的自行车上,顾秋凉揽住了她的肩:“小心。”

        “哦。”林清落有些麻木,并不知道要是摔了会怎么样,反正现在也没事了。林清落活动了几下崴着的脚裸,还没抬头,就脱口而出:“谢谢啊。”

        等她抬头面对帮她的人时,林清落有些迷糊:“是喝醉了吗?为什么会看到顾秋凉?”

        林清落揉了揉眼睛,再看时,眼前人多了几圈重影。她整个人都晕乎乎的,没什么耐心仔细分辨,总之道过谢是不会错的。林清落使劲地左右摇头一回,果断说:“一定是看错了。”

        于是,她绕过他,从侧边离开。

        从店内出来后,尽管北风萧萧,林清落还是来了困意,她睁眼一会,大致看了一下前方无人的夜路,觉得没什么障碍物,就闭着眼走一会,预想可能有危险,又睁眼看一会,重新记住了路况,又闭眼胡乱走。

        顾秋凉跟在她身后,见穿着高靴的她走得歪歪扭扭,很是担心。他也想过不要管她,但放心不下。一条不宽的小巷里,她愣是走出个蛇形路。要是扶着墙走都能直些,可她偏偏不愿。

        “为什么喝酒?”顾秋凉忍不住开口问她。

        林清落知道有人在跟着她,但懒得问,困倦地回复:“不想告诉你。”

        “为什么?”

        林清落闻声转回身,勉强睁大眼睛盯了对方好一会,最后抿了抿唇,完全不走心地说了一句:“因为你长得像顾秋凉,但又不是他。”

        顾秋凉:“……”

        “我就是。”顾秋凉把往前走的她拉回来,凑近她的脸,按着她的后脑勺,说:“仔细看清楚。”

        林清落吓了一跳,扑闪着两只大眼睛,愣了一会。意识到自己被牵制,她猛地退后,看了一圈周围,除了眼前的这个人,也没有人在反驳自己的话。

        她听进了对方的那句“我就是”,脑袋有些生疼,心里却是慌乱的。她还是不敢相信,转而撸起自己的袖子,用力掐手臂。待到自己疼得嘶了一声,她再抬眸,这次是真的没看花眼。

        那个她想见却又不能见的人,真的来了。她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了。

        顷刻间,无数的委屈和懊悔涌上她的心头。

        顾秋凉看着她那双有些迷茫的眼睛里逐渐湿润起来,一下子,眼眶蓄满了泪水,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在她通红粉嫩的脸蛋上留下淡淡的泪痕。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心疼。

        “怎么哭了?”顾秋凉牵起她的左手腕,轻轻撩起外面的衣袖,低头看她掐过的地方,青红了一块,关心道,“掐得很疼吗?”

        她对自己倒是挺狠的。

        “没哭。”林清落抽回自己的手,抹了一把眼泪,吸了吸鼻子,傲娇说:“我才不要在你面前哭呢。”

        说完,林清落寻了一处光线较明的台阶式斜坡,随地而坐,支着下巴看着他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醉了的林清落依然让顾秋凉琢磨不透,两个月了,她眼底的阴郁还是没有消失,每次都让顾秋凉生怕。现在的林清落跟烧烤店劝慰别人的样子不同,就像她教得了别人看开,但自己却不是。

        他以为不打扰就会让她过得舒心些。

        顾秋凉站在她附近,低眸问她:“不想见我?”

        林清落双手交叠在膝盖上,点头了,又摇了摇头,泛红的眼眶又湿润起来。她低下头,纠结着说:“见了会很难过。”

        她又哭了。肉眼可见,眼泪滴到了她的手背上。

        顾秋凉揪心疼,来到她旁边坐下,问:“所以每次都赶我走,然后背着我偷偷哭,是吗?”

        林清落含着泪看他。

        本以为得不到回复,她却很乖地点头,“嗯”了一声。

        顾秋凉怕她再哭,用哄人的温柔语气问她:“为什么喝酒?现在愿意说了吗?”

        林清落不敢看他,微仰起头,看着那盏氤氲着雾气的路灯,半会才开口说话:“因为心里难受。”

        她的语气极轻,带着自责:“我才知道,你给我发了……”林清落哽咽了一下,“好多好多的消息,但我一条都没有回。”

        即便仰着头,林清落闭眼的那一瞬间,泪水也还是沿着她细卷的睫毛滚到眼尾,划了一个弧度,流到她的耳鬓。

        顾秋凉还没见过哭得这么压抑的林清落。她的泪就像决堤的水,止不住一样。

        他伸手抹去她耳鬓的泪珠,心情说不上好:“登录原来的账号了?”

        林清落缓缓睁眼,睫毛上挂着水:“嗯。”

        顾秋凉顺势擦掉她脸颊上未干的泪痕,发现她的脸滚烫滚烫的,他的手跟着热起来,带动着心脏扑通扑通乱跳。他接着问:“登录了为什么不说话?”

        她能说什么呢?

        昨夜,因为林清菡需要那些学籍资料,她才打开了那个从北葵寄来的文件袋检查。

        姚晴进林清落房间找林清菡的学籍资料时,怕有遗漏,就把林清落抽屉里觉得贵重的东西都装入文件袋寄来了零榆。其中就有一个在封面写着“谨记”的信件。信件里面装的只有一张她封藏了三年多的电话卡和一页折叠的纸,纸上写了一串字母加数字,是她不愿记的微信密码。

        这些年她虽然不用那张电话卡,但会定期续费,单纯就是怀旧,不舍得注销那个号码。

        想起之前在商场时,顾秋凉责怪她的表情,林清落还是找出了旧手机,插上旧卡,用短信验证码重新登录了原有的微信账号。

        那些年的未读消息一一显现出来:

        “——林清落,我想你了。——回来好吗?——求你和我说一会话,“哦”也行。——林清落,我真的真的好想你。——对不起。——你不在我身边,我幻听幻想了无数次。觉得那就是你。——我又梦到你了。——你是不是嫌我烦了?——你会在哪?——大街小巷,我都找不到你。——北葵吗?——假期我去了北葵,可你搬走了。为什么我都慢了一步?——早安——午安——晚安——我跟导师做的项目获奖了,你会替我开心的对吗?——想喝那年你买的柠檬水,过敏也没关系。——所以,要怎么做才能再见到你?——我参加创新大赛,到时奖金留给你,这样你会回来吗?——我把戒指弄丢了,而你也早丢了。——戒指都能找回来,你也可以的对吧?——生日快乐!——新年快乐!—元宵节快乐!——我生日,你会给我送祝福吗?——下雨了。——气温变化很大,别感冒了。——你还是一点都不想我吗?——没关系,我想你。——你离开我身边两年了。——我还需要等你多久,你才出现呢?——游乐场,我缺了你。——生日快乐!——新年快乐!——元宵节快乐!——我的生日愿望还是你。想听你说那句我喜欢你……”

        事无巨细,即使没有回复,他都坚持发消息。每天的早中晚安,每次的生日快乐和节日祝福。他的愿望她无视了三年,从来没有实现过。

        他最后一次发的消息是在他们游乐场见面的前一天:“看来今年休假时,还得是我一个人去。”

        他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态,累积无数期待,又获得无数失望,却固执得不放手。

        相比之下,她觉得自己厚颜无耻。因为自私,林清落放弃了他,直至后来的每一天,她都在为那一天的选择后悔,却没办法弥补。她以为,她离开就是对他最好的补偿。可是,她还是错了。

        那些分开的日子,顾秋凉无疑会比她更痛苦更煎熬。

        顾秋凉的那句“为什么哪怕打个电话回个消息都没有?”一直环绕在她脑海。

        他怪她了。

        他也应该怪她。

        因为不插卡,未接来电不会显示。如果显示,恐怕也是惊人的数目吧。按他以前找她的性格,如果她不接电话,他至少打上三次。

        ……

        想到这些,林清落哭得更厉害了,抽泣着说:“对不起。那时候我以为你肯定很讨厌我。”

        林清落吸了吸鼻子,又红又肿的眼睛里不时涌出泪水,抽噎着,继续说:“我以为你不会再给我发消息了。可我不舍得删你,但害怕……害怕自己忍不住去联系你。所以我把卡换了,还给原来的账号设了一个最难记的密码。”

        顾秋凉认真听完她的解释,轻轻扯了下嘴角,似笑非笑,假意嗔怪:“你很过分,知道吗?”

        话里多了几分宠。

        “知道。”泪眼汪汪的林清落再次吸了吸鼻子,委屈地说:“对不起。”

        顾秋凉低笑出声:“哭都不忘说对不起啊。”

        林清落没有因为他笑而恼怒,反而又是一波无声的眼泪。

        顾秋凉见她越哭越惨,安慰道:“我都还没开始怪你呢,怎么就哭成这样了?”说着,他拿出纸巾帮她擦拭眼泪和鼻涕,动作轻柔。

        见她不怎么哭了,顾秋凉右手隔着头发放在她的后脖子上,大拇指轻轻揉着她的头,缓缓说道:“其实,我只想要你承认喜欢我就够了。过去不好的事你忘不了,就不忘了,我陪你一起记住。我说过的呀,‘荆棘塞途也好,想带你向光前行’。我想要的光,是和你一起。”

        他的声音柔进她的心,让林清落感觉到许久未有的安全感。

        想起他和她的差距,林清落抬起眼睑,异常认真地说:“可是,我无法与你并肩而行,我追不上你的步伐。你优秀到让我望而却步,想逃离。”因为哭过,呼吸并不顺畅,语音变得闷闷的,沉沉的。不变的还是那副委屈巴巴的神情。

        还是爱瞎想。

        有时顾秋凉真想破开她的小脑瓜,看看她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

        他从没觉得她不够优秀。林清落有她的闪光点,有着一股一往无前的韧劲和随遇而安的从容不迫。除了感情上,因为害怕受伤,总拒人千里之外,是他最无奈的。

        她愿意说出来,至少说明她在动摇。

        顾秋凉笑了笑,说:“你说的并肩而行。或者他们说的势均力敌,都不算。对我来说,只想你和我心意相通,共进退。”

        林清落轻眨了眨眼,眼睛有些肿痛,这时鼻头又涌上一股酸楚,让她控制不住流泪。

        她也不想哭,可是,他总是宠着她。她认为很难的事,经他解释一番,似乎是她庸人自扰。

        当眼泪快滚至下巴时,顾秋凉迅捷用手背抚过她的泪,再往上,用粗粝的指腹拭去她的泪痕。

        纸巾早用完了,但她似乎哭不停。

        在林清落配合着噙回泪水时,顾秋凉意味深长地补充一句:“优秀只是我的标签,而你喜欢的首先是我这个人。”

        林清落呆了一下,随即拍开他覆在自己脸上的手,生起气来:“你总是这样,让我喜欢得不得了,又使我愧疚得要死。”

        “这样啊。”顾秋凉捏了下她哭得涨红的脸颊,柔声细语:“那就试着把愧疚都变成喜欢,把你认为的对不起换成喜欢我,好吗?”

        林清落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犹疑着。

        顾秋凉的眼眸变得幽深起来,声线低了几分,问她:“林清落,我最后一次问你,回来吗?”

        林清落只觉头晕,但还是能听清他的话,脑里闪过一股强烈的电流,让她不禁想问:“来得及吗?”

        “来得及。”顾秋凉点了一下她的鼻尖,说:“我把所有的喜欢都预留给了你。我不想让我们又错过两个月,甚至错过又一个三年。”

        林清落看见了他眼波里的柔情,顿了顿,随即别开目光,边想边说:“好像从告白的那天起,我就真的只喜欢你。分手也在想,再也不会有顾秋凉这样好的男朋友。”

        待回眸,他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惊讶和期待。林清落闭眼吸了口气,再瞭起眼,认真又坦诚:“我承认,我喜欢你,也只喜欢你。”

        这句话,她有无数次机会可以说,但都选择了沉默和逞强,甚至在上次他问她“从开始欺骗到现在,都没有了喜欢,是吗”,她回复了他最违心的话。

        林清落只敢在心底歇斯底里呐喊,她从来没有停止过这份喜欢。甚至这份喜欢一直折磨着她,让她越加懊悔自责,越加痛恨自己。

        没曾想,顾秋凉抬手,从她背后抚摸着她的后脑勺,笑着说:“我等你很久了。”

        林清落偏过头看他,回想起他等她的那些年,她全然不知,就觉得心痛。但凡她再冲动点,再勇敢点,他就不会这么失望。

        见她又落泪,顾秋凉极有耐心地安抚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欺负你了,小哭包。”

        “乖,不哭了。”顾秋凉换成手背给她擦干眼泪,戏谑道:“再哭我就只能用衣袖给你擦脸了。”

        林清落自嘲地轻笑一下,收回眼泪,从自己包里掏出纸巾,一边给自己擦脸,一边带着哭腔说:“我才不需要。”

        半会,林清落才彻底没了想哭的欲望。

        看到她眼睛肿胀、鼻头通红,顾秋凉莫名觉得这样的林清落多了几分娇弱可爱。

        他盯着她淡红花蕊般的薄唇,滚动了喉结,问她:“让我亲一下,可以吗?”

        顾秋凉低沉微哑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欲。

        林清落正在用冰冷的手给哭得发热的脸降温,也没躲开他的视线,看着他说:“我喝酒了。”

        “没关系。”

        他缓缓靠近的那刻,林清落闭上了眼,心脏却在不听使唤地狂跳。

        很快,冰冷柔软的触感覆上她的唇,她轻颤了下睫毛。

        顾秋凉抓起她的手,闭目,牵引其落在自己的左边胸膛处,同时,忍不住轻啄几下她的唇瓣。

        隔着外套,她也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没有章法地疯狂跳动着。

        林清落只觉得全身无力,脑袋晕沉沉的,自然而然地陷入他真挚又热忱的吻中。

        顾秋凉拉开了他们的距离,看着她慢慢睁眼,眼底闪过温柔,意犹未尽地说道:“是苦了些。”他抬指在她的唇角抹了一下,轻笑:“但还是甜的”。

        虽然不同于她第一次亲他的那种葡萄糖甜味,但心情自带蜂蜜的甜。

        林清落的脸更热更红了,羞怯地咬唇不语。

        顾秋凉抓过她的双手,教她搓手取暖:“你的手很冰,都没发现吗?”

        林清落愣愣地摇头。她的脑袋逐渐放空,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哭过的事实。

        怕她坐久着凉,顾秋凉拉她站起来,帮她拍了拍身后的灰尘:“回家吧?冬天的夜晚很冷。”

        林清落回应“嗯”,迷糊着走下阶梯。

        顾秋凉先她几步下来,蹲在她前面,把后背留给她,笑着说:“上来吧,很久没背我家女孩了。”

        “嗯。”林清落自然地爬上他厚实又宽大的后背,双手交叠在他的身前。

        顾秋凉边走边问:“醒来记事吗?”

        林清落趴在他的肩上,犯着困,摇了摇头说:“不记。”

        顾秋凉苦笑了一声,说:“那你找谁报销今晚的眼泪呢?白哭那么久了?”

        顾秋凉突然想起,林清落睡前睡后判若两人。那她喝醉了说的话,似乎也没多少可信度。他不免自嘲起来,停下脚步,偏过头来提醒背后的她:“林清落,你得对我负责。”

        林清落困意渐浓,只断断续续听到了后面的话语,拖着沉重的眼皮,小声回复:“我会负责的。”

        顾秋凉松了口气,嘱咐:“不准逃哦。”

        林清落把头缩进他的颈窝,只觉好温暖,像小猫一样蹭了蹭,用疲倦慵懒的语调回应“嗯”。

        顾秋凉觉得被她蹭过的地方滚烫又发痒,但还是听出了她的困倦,继续背着她走向前面的出租车打车点,问:“困了?”

        “嗯。”还是一样的困乏语调,声音更轻更柔。

        “那就睡吧,我送你回去。”他的声音让人听来格外踏实。

        他给了她最好的庇护港。

        “好。”说完,林清落换了一边脸,依然缩进他的颈窝,眯眼睡下。

        ……

        半小时的车程,顾秋凉带她回了她家。

        林清落一进门就摸索着进房间,倒头继续睡。

        没一会,顾秋凉给她准备了一杯热度刚好的水,叫她起来:“喝点水,不然明天喉咙会疼。”

        林清落慢慢坐起,接过水杯喝了起来。

        喝了半杯,她撅起小嘴懊恼道:“喝不下了。”

        顾秋凉拿过她手中的水杯放到床头柜上,递给她热毛巾:“那就不喝了。擦下脸吧。”

        林清落没接过他的毛巾,反而闭着眼睛把脸凑上去。顾秋凉见状,笑了笑,只好坐到她的床沿边帮她擦:“仗着我喜欢你,是吗?”

        林清落点了点头。

        “好啦,睡吧。”顾秋凉给她擦完脸后,扶她躺下,替她拢了拢被角。

        见她睡着了,顾秋凉替她关了房间的大灯,留下一盏微光落地灯晕染出昏黄的暖光,防止她半夜醒来要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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