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究竟是谁
杏花酿酒倒也不难,难的是这份耐心。
要在前一年杏花刚开的时候,选最好的杏花摘下来,洗净,晒干,然后蒸上糯米,将那些浅浅白里又带着一层薄薄粉色的花朵洒在糯米上面,红的白的粉的,清香扑鼻,然后让它发酵,慢慢等过了十个日头,再用勺子一点点将那清澈透明的杏花酒取出来装坛。
很是费一番功夫,但要等醇香的酒,就需得有耐心。
要遇到更好的人,更好的事,也得有这样酿酒的耐心。
走过石板桥,穿过一行垂柳,我领着沈惊鸿走到了家门口。
回来取酒,我原也没想着让他一同回来,不过他从方才开始,便有些神思游离,竟然就这么徐步跟在我的身后走着,一路到了家。
“那酒还有三坛,我都埋在院子里的杏花树下了,之前雪化后取了两坛出来。一坛子我们家自己尝鲜了,还有两坛子送给了你,可惜那天在国子监门口碎掉了一坛。你等我,我去取来。”
我开门,忽而听到沈惊鸿干干地轻咳了一声,我回头看他,却见他仰头望着院墙,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瞧见了一截从破败墙角长出的杏花枝,那枝头开着一小簇杏花,挤挤挨挨,煞是可爱。
沈惊鸿忽然道:“我的书房外,也有这样一角杏花树,只是每年府中奴仆修剪,从来没有杏花枝可以开到院墙外。墙角杏花,也别有一番意境。”
我低头想了想,莞尔道:“许是侯爷这样的人家,讲究吉利。一枝红杏出墙来,不怎么好听?”
沈惊鸿落目望向我,嘴角勾出一抹薄薄笑意,在他头上笼罩了一路的阴霾,终于散开了一点。
我推开门,想了想,转身问道:“寒舍简陋,不过竹椅有两张,若是侯爷不嫌弃,不如进寒舍坐坐,杏花酒,第一次打开之后余香最浓最烈,此时饮酒,最好不过。”
我原来也只是试一下,沈惊鸿这人爱穿白衣,举止言谈,便好似那高岭之雪,杏水巷这种平民走卒摩肩接踵的地方,还有面摊那儿,虽然也算干净整洁,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沈惊鸿并不喜欢那种氛围和环境。
我甚至怀疑,他有点洁癖。
可是,看着他,不知怎么就,还挺想邀请他一起进来喝一杯的。
但,万万没想到,沈惊鸿居然答应了。
将酒坛子挖出,打了水洗干净上面的泥土,我抱着酒坛浅浅倒了两碗。
清香甜腻的酒气一瞬间在小院子里飘散开,还未饮酒,倒是让人已经有些醉了。
我捧着碗抿了一口酒,扭头看向沈惊鸿,便见他也只是浅浅饮了一口,便低头静静看着那酒,察觉到我的目光,沈惊鸿才抬眸,问道:“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我怔了怔,笑道:“我起初,只是想谢谢北宁侯赠书给我幼弟。后来在巷子里闹了误会,认你做贼,便想着要再与你道歉。不成想,又让你救了我一回,还受了伤。”
我看向沈惊鸿的右臂,那日国子监门口遇到惊马,我一时失神,差点命丧马蹄之下,是沈惊鸿眼疾手快将我拉进怀里,抱着我闪躲而过在地上一路滚了许久,才避开了那马。
我倒是没有受伤,只是沈惊鸿的右臂一直护着我,撞在了墙上。
沈惊鸿垂眸,淡淡道:“只是小伤,并无大碍。”
我点点头,又小饮了一口,温醇清甜的酒入喉,竟然烧得慌。
“怎么讲呢,侯爷也瞧出来了,我这人呀脸皮厚,那日见侯爷竟然愿意舍身救我这样一个误会你,害你倒霉的平头小百姓,便知道侯爷你一定是个面冷心善的大好人,便忍不住得寸进尺,想求侯爷帮帮忙,教教我幼弟读书。”
“只是,到底没底气开口。不想,我还能有机会救侯爷一次。”
那日惊马,沈惊鸿救下了我,随即便去制服那匹因为受惊而横冲直撞的马匹,却不想那马匹性子激烈,不仅将马背上的人甩了下来,就连跳上马背的沈惊鸿竟然也差点被甩了下来。
说实话,沈惊鸿那日所展露出来的驯马技术已经非常高超了,一般也只有常年与马匹打交道,甚至专门驯养马匹的人才能在那样混乱危险的情况下骑在马背上控制住马。
只是,他虽然知道控马的技巧,却手法生疏,显然并不经常驯服这种烈马,在那样慌乱的情况下,也没有及时去安抚那受惊的马,导致那马将他甩了下去。
沈惊鸿单手拉着缰绳,只剩一只脚勾住了脚蹬,那马跑起来,沈惊鸿几乎被拖拽在了地上。
寒星吓到,不知从哪里拔出了一把剑便要上去护主,可刀剑寒光,不仅没有吓到马,甚至让那马更加兴奋地嘶鸣和跑动起来。
差一点,沈惊鸿就成了舍己救人而英勇牺牲的大英雄。
我忍不住有些想笑,碰到沈惊鸿微微眯起的目光,立刻收敛住了笑意,他该不会以为我在嘲笑他那天失败的英勇行为吧?
我清了清嗓子,说道:“其实那天,我知道,我就是不出手,侯爷也能自救,我这不是想着万一我成功了,还能让侯爷欠我个人情……”
沈惊鸿突然打断了我的话,眸光深邃地看着我,认真道:“那日若你不出手,我已经死了。我自己清楚那日情况有多危险,是我高估了自己的驯马技巧,让自己身处险境,根本无法自救。”
我愣了下,见沈惊鸿一口饮下了碗底的酒,忍不住道:“不是的,那日你驯马的技巧没有任何问题,甚至那些动作比许多驯马老手都更加顺畅娴熟,你只是缺乏……”
沈惊鸿目光一凛,说道:“我缺的,是驯马的实际经验。我所有的驯马技巧,乃是从我家中祖辈藏书中习得的,还有是我家中曾经在军中作战的老人教给我的,然而驯马一事太过危险,母亲从来不允下人教我,我虽然私下驯过马,但是如那日那样烈性的马,从未遇到过。”
“如我一般能驯马,懂得驯马技巧的男子在这应安城尚且不算多,你,一个在杏水巷卖面的女子,如何懂得制服那样的烈马?尤其是——你驯马的手法,非常娴熟,你虽然之前差点被马踩踏而死,可其实你一点也不害怕那匹马!”
“你究竟是谁?□□娘,陆含春?我让寒星打听过,你和你的弟弟,是安成十六年年末,才出现在杏水巷的。”
陶碗晃荡落地,余音声声,我的心狠狠一颤,差一点,洒了手里那半碗杏花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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