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呵，苦衷，我懂
回到了千音阁，暖娘已经煮好了药，端给我的时候却对着门外使眼色。
我喝着药，喊道：“进来吧。”
片刻后，小棠低着头走了进来。
一进来就要跪，我急忙腾出手拦住了她，笑道：“动不动就跪可不好，你如今不是奴婢了。”
小棠泪眼蒙蒙的抬头，咬牙道：“小棠永远跟着夫人。”
我捂住了小棠的嘴，说道：“不要这样喊，我不是什么夫人了。你不愿意回去，那寒星怎么办？”
“更何况，你来这里的话，是想让我心中不安？”
我放下药碗，喝了口茶压下嘴巴里的苦味，缓缓道：“我知晓你没有忘记我了，但是小棠，你如果还记得我，就听话，但我已经死了。”
小棠不回答，我也不理会，便让她这么站着，一直到了晚间，千音阁热闹了起来，暖娘忽然跑来敲门，说是有人想见我。
“不是说了最近不见客？”
暖娘：“是白日里我们见到的人，就是哪个叫寒星的，抱着剑的男子。”
我抬眸看小棠，说道：“他来找你了，你去吧。难不成真要住在我这里？”
小棠欲言又止，看着我，说道：“夫人，是慕容大人救了你吗？你是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所以才……”
“小棠，不要再问，我要生气了。”
让暖娘将小棠送走，我打开窗户，让从湖面掠过的夜风吹进来，稀薄屋子里的药味。
这药的味道闻得多了，我总有种自己不像个活人的感觉。
外面热热闹闹的，湖面上倒影着点点灯火，美轮美奂，可惜万家灯火，却没有一处是我抬手能触碰的。
可即使知道，我还是忍不住伸出了手，好像隔着两层楼，我也能捞到水中的灯盏。
可是灯盏没有捞到，我却在水中看到了一个人的倒影。
错愕了半瞬，我猛地撑起身子转头，下一秒便那似有若无的杏花香裹住了。
“沈惊鸿……”
他为什么，会在这儿？
他什么时候来的，悄无声息。
是了，暖娘去送小棠了，这会儿没有人守着。
不过，暖娘就是在，似乎也拦不住他。
我被沈惊鸿抱在怀中，闻着熟悉又陌生的杏花味道，还有已经冷淡了的檀香。
我没有动，任由沈惊鸿抱着，我将脸贴在他的胸前，能够感受到隔着衣裳的温暖，忍不住有些贪恋。
但是窗外有嬉笑声远远飘来，哪里又响起了悱恻的琵琶声，我睁开眼，用力推开了沈惊鸿。
“北宁侯如今，喜欢不请自来吗？我与王妈妈说了，最近是不见客的。”
我仰头，看着他的眉眼，漆黑的眼瞳里倒映出我的笑脸来，有些滑稽。
沈惊鸿：“一定要如此吗？”
“不如此，该怎样呢？今天在应安府，一切都已经很明朗了……我是慕容平的人，而你和慕容平势同水火。”
沈惊鸿的眸子染上了一层寒霜。
“含春，我只需要揭露你的身份，慕容平也不能公然救你。”
我不屑地勾了勾嘴角。
“我知道呀，若是北宁侯执意要揭发我，让朝廷查我，慕容平当然救不了我，如今你在陛下眼中，比他重要得多。说到这里，既已经重逢，我都还没来得及恭喜侯爷，如今得偿所愿，北宁侯府重振昔日辉煌，就算是吴家和慕容家，都不敢小觑你们沈家，人人都以为可以拿捏侯爷，却不知道，他们只是踏板，陛下才是侯爷真正的倚靠。”
我走到桌边，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沈惊鸿。
“一杯薄酒，恭贺沈郎，夙愿得偿。”
可是递出的那杯酒，迟迟没有被拿走。
我也不介意，拿起另外一杯先干为敬。
酒入喉肠，滚烫到了心头，让人有些鼻子发酸，眼眶发热。
我垂下眼眸，放下手。
“看来侯爷瞧不上我这杯酒，那就算了。”
但是那杯酒又被夺走了。
沈惊鸿拿着那杯酒一饮而尽，将酒杯重重放在了桌上。
他红着眼看我，背着月光，脸颊却在烛火映照中愈发光辉夺目，刺眼地让我看不清楚。
他低低的说道：“陆含春，你给酒，我一定会喝。你说我得偿所愿，不错。我沈惊鸿此生有愿望，要名满天下，重振北宁侯府，无人再敢欺我沈家单薄。这个愿，如今已经实现了，虽然晚了一些，但到底实现了。”
“陆含春，当初若没有你的算计，我没有娶你，这个愿望，六年前就该实现了。”
我看着沈惊鸿，觉得他有些醉了。
虽然他只喝了一杯。
我转过身去，冷声道：“侯爷怕是喝多了，我并不想和您说这些。如果您心中有话要找个人聊天，可以回府找夫人，也可以去找红颜知己，再不济，垂花巷里花魁娘子金柳儿也很愿意当您的解语花——”
可是话没说完，我却被沈惊鸿抓到了身前。
带着酒意的吻，就像是忽然变脸的风雨，席卷而来，带着不可阻挡，要摧毁一切的架势，吞没我所有的冷言冷语。
许久，我喘不上气来，嘴唇都咬破了，却依旧挣不开沈惊鸿。
他抱着我，埋首在肩头，骂道：“陆含春，你分明已经知道了，当年我是不得已。我只是想让你活着，可是当年我没有任何权势保住你，除非——”
我望着窗外的残月，木然道：“除非，你投诚陛下，只要陛下不追究虞家的事情，那么我这个掀不起风浪的余孽，活着就活着呗，反正不影响朝堂。”
“沈惊鸿，我知道啊。陛下需要一个好臣子，他看重你。你想要重振侯府，还想保住我，所以你愿意听陛下的安排。陛下要你娶慕容安对吗？因为这样，你才能取信慕容平，当然……慕容平也不会完全相信你，他是狐狸一样的人精，所以，你要给他一个可以掌控你的理由，让慕容平觉得，他能用你，因为你不会反抗。”
我抬手擦掉了眼角的泪珠，然后伸手捧住了沈惊鸿的脸，在他惊讶的眼眸中，笑道:“慕容平明白，除了你弟弟，我也是你的软肋。你甚至让所有人觉得，我才是最——最能伤到你的软肋，慕容平用我的身份拿捏我的性命，也就拿捏了你。”
我用力推开沈惊鸿，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
目光冰冷，嘲道：“一切都如陛下所愿，如你所谋算的，我是个诱饵，在你原本的计划里，我是可以活下来的，慕容平不会动我，陛下会放过我，只要我忍得一时委屈，安安分分做下堂妻，安安分分委委屈屈地相信你，等你，等你们这些掌控我生死的人完成了棋局，就可以重新做回北宁侯夫人。”
“可是——阿夏死了，齐柳死了，那个依靠你，爱恋你，相信你的陆含春，心也死了，被你们逼的。”
“所以，我不关心你剩下的那个愿望，你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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