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人间篇·女辞人间
第六十五章人间篇·女辞人间
那双头蛇自天边飞来，盘在岩石上，朝着她吐着信子。
双头蛇忽而自岩石盘旋而上，转而显现的，是两张极美的美人脸。
在狂风骤雨间，巨型的双头蛇笑着：“我们要你变成我们的第三颗头。”声音回荡在风中。
忽而，有青绿色的柔软袖袍，掠过她的眼睛。
她似乎被人抱着，那人在叫着她的名字，一直呼唤着，声音那般绵软。
他叫的是什么？
他是谁？！
他为什么又出现在自己的梦里。
为什么，“我”会被困在这里，“我”要找到“我”的名字，“我”要找到他！！
左倾婵忽而睁开双眼，满目狰狞。
她起身，掐住小萦的脖子，将她举起来，力大无比。
“轻婵，你醒一醒啊。”恪辛发现，简单的封心固脉，已经控制不住心魔深重的左倾婵。
左倾婵恶狠狠的看向恪辛，“闭嘴，我不叫——左倾婵！”
说罢，将小萦丢在一边，朝恪辛袭来。
恪辛开始布阵，用捆仙绳困住走火入魔的左倾婵，左倾婵的眼睛泛着红光，龇牙咧嘴的看着恪辛。
红绳连接东—西—北—东南—西南-南方六方，形成六芒星阵。
恪辛飞身而起，自顶部给左倾婵输入真气。
左倾婵快要沸腾的体温，才逐渐降下去。
眼见左倾婵要倒下去，他用尽力气将她浮在半空。
第一次，他觉得，自己阵法，因为那将睡的美人，这般好看。
他竟不忍她受一点伤。
原来，人，真的可以为了所爱之人，上及碧落下至黄泉。
此刻，他才能够体会师父的心意，若是为了这半路认识的少女，哪怕下至黄泉，他也是甘愿的。恪辛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将寒冰做成床，仅仅花了恪辛三日。师父常常站立的那片悬崖尖角，本来就是一块千年寒冰。得先用寒冰镇住左倾婵体内的血热。
这其中的辛苦自不必说，连熬三日，马不停蹄，恪辛已经形同枯槁。
休息一日后，便开始将左倾婵的血热引到自己身上，再将其内化。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这魔性，左倾婵以区区女子的凡人之躯，根本承受不了。
在这寒冰床上，以帘幕遮挡，恪辛与左倾婵赤身而坐，恪辛从背后为左倾婵输送真气，再将左倾婵体内的血热吸纳进自己的身体。
如若身体有遮蔽物，极易发生走火入魔。
每一次恪辛为左倾婵疗愈完，以仅存的意念抓起身旁的长布往身上一裹，便冲出门外。待三四个时辰才回来，那时，恪辛眼睛猩红，眼神空洞，满身积雪，全身冻得通红。
他甚至想起每一次在雪地里打滚，冰火两重天的感觉，无法控制的情绪，都有些后怕。烈火在身上燃烧，直到五脏六腑都被烧到撕裂，再化掉，然后冰的寒气一层层覆盖，将血液都凝固在血管，大脑被冻到绵软，一片空白，再次燃烧，再次冻结。
在第七日，他输送真气的时候，想起即将面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但眼下，这是唯一的办法。
这一次，他在外面疯魔了一天一夜。
待他回来，眼窝凹陷，胡子拉碴，整个人如同被吸干了一样憔悴。他的体力和精力，快被耗尽了。
而这一次的小萦，异常安静，烤着炉火，只说了一句：“恪辛，我们去山下买些炭吧，炭不够了，小姐会觉得冷。”
恪辛满头乱发，瞥见小姐，正想说，他给她疗完伤再去山下，却惊讶的发现，左倾婵浑身是血的躺在寒冰床上。
她的皮肤那般雪白，剔透如白瓷般的肌肤下，有血液像红色的线条般，蔓延开来。
她的手臂，脸颊，大腿，背部，都是血液延伸出来的纹路，像一朵朵雕刻的鲜花。
血管爆裂了么？
他摸了摸气息。
死了？
“小姐在你没回来的那天晚上，突然开始全身抽搐，我不知所措，就听见小姐一声尖叫，然后，血流了一身。”
小萦目无表情。
“我赶忙把那些血迹都擦干净，本来想把衣服换了，可是当时血根本止不住，只能把她放在寒冰床上。”
“我一直哭啊哭啊，喊着‘小姐你不要死’，可是她都没有醒来。”
“后来，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在她旁边给她加炭火，怕她流血，又怕她冷。”
“恪辛啊，我等着你来救她，我相信，我会等到你的，小姐她，只是没有醒来而已。”小萦说着，看向恪辛，“你说对么？”
恪辛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抱起了左轻婵。
将左倾婵抱出了屋外，那时候，天上，正飘着雪。
他看着旁边散发着紫色火光妖气异常的锁魂塔，是的，像那时候师娘走的那一天，那光芒，异常艳丽。
他重重的闭上了眼睛。
他将左倾婵轻轻的放在雪地上，双手合十。然后朝着大钟的方向，开始磕头。
恪辛的心里念着“师父，请告诉我，入碧落黄泉的法子，若当年你在地下找到了师娘，也请我告诉我，怎么可以，找回我心上的这个女子。”
没有回音，什么都没有。
恪辛将左倾婵抱回屋，然后，独自跪在屋前。
“师父，你是在怪我，当年，没有助你回来么，师父，我错了，我不知道怎么让你回来，师父，你原谅我，师父，你看，我和你的命运，不是一样的么？”
“师父，如果，能够用我的命，换她的命，我愿意。”
恪辛在心里默念，不断的向他的师父赎罪。
小萦劝阻过，但恪辛，拉也拉不回去的。
“恪辛，你会冻死的，你们都死了，我怎么办啊，难道留我一个人么？”小萦带着哭腔，却早已没了眼泪。
恪辛淡然一笑：“不会的，我会运功，我从小在这里长大，不会有事的，我想找到我师父，我想他，很多年很多年了。”
夜里，恪辛支撑不住，终于晕倒在雪里。
“辛儿，辛儿，是我啊，辛儿。”那面容慈祥的眉眼，不就是——师父？！
恪辛猛然起身，跪着急急忙忙去抱住师父。
“师父，你可知道，辛儿多想你，你是辛儿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恪辛泪眼婆娑，泪珠簌簌。
师父弯下腰，温柔的将恪辛扶起。
“辛儿，你怎么冻成这样，你这是怎么了。”师父的言语，格外的温柔。
恪辛紧紧搂住师父，头深深的埋在了师父的怀中。
“师父，我终于体会到你对师娘的感情了。”恪辛猛然的吸着师父身上的味道，那股檀香，还是那般幽香。是的，他常年照顾师娘，身上自然有为她焚上的檀香味道。是恪辛喜欢的，恪辛知道，只要他自己闻到这个味道，他不安的心就会被抚慰平静。
师父离开的这些年，好像过了几个轮回那般遥远。
恪辛曾经以为，永远的，他会与他世上最亲爱的人诀别。
没想到，在大雪的寒夜里，他还是见到了他日日夜夜想重逢的人。
是风雪中回到暖屋，那一刹那，灯火通明，有故人等待的温馨。
是在东南阁，他围着炭火，看到师父和师娘拍手给他唱歌，逗他欢欣，心上的安宁。
“师父，我要救一个叫左倾婵的女子……”
哄着他的师父细语道：“我知道，你和她的故事师父都知道，可是，这个女子，现在已不在人间了。”
恪辛心上一沉，他所预料的本是无差，而今，又被自己信任的人再次确认。
师父言道：“恪辛，你在雪地里求我，我本不愿来，毕竟人鬼殊途，可你偏偏不信命运，偏偏要以己搏天。我作为你师父，自当为你指路。我与你师娘的事，你切莫难过，师父原本在作法中就有疏漏，而你年岁太小，根本不能进入锁魂塔。只是，我下到鬼蜮，已经找到你师娘，人生早已无憾，你师娘身体不好，即便召回，活在这世上的光景也不会太长。与其让她在人间遭受体弱多病带来的不堪和折磨，不如，在泉下，做一对相知相恋的夫妻。”
所以，命陨，随了她而去，也无所谓么？恪辛心想。
蓦然间，那繁复花纹，仙鹤缎面的红白青绿长裙出现在了恪辛的眼帘。
他抬头。
师娘笑意满怀。
她的笑意，胜过世间所有繁花盛开的春景。
他寻见，师娘的身后，一树一树的樱花盛开，花海漫天。
师娘只是站在师父的身旁，师父问道：“恪辛，你是否决定，真的要为了这女子，去地下找回她的魂魄，此去惊险，九死一生也不为过。”
“是的！”恪辛语气坚决。
“恪辛，记住我留给你的典籍里，下黄泉的口诀，然后，带上这把七星龙渊剑，进到锁魂塔里，找到赤鬼皇。让他为你开启进入鬼域的通道。”
恪辛重重点头。
师父摸着恪辛的头：“辛儿啊，接下来的路，你要靠自己走了，师父不能再陪你了。”
恪辛抓着师父的手，怎么也不愿松开。
而渐渐的，恪辛感觉到，师父的痕迹消失了，他和师娘背对着他，走入那飘飞着花瓣的花林。
“吾疼吾儿，吾知儿心。”空中响起这样的声音。
恪辛睁开了双眼，雪地里的初晴，有些暖。
居然感觉不到寒意。
身边有什么坚硬的东西。
是——龙源七星剑！
师父真的来过！！！所以——恪辛瞥见那妖气肆意的锁魂塔。
“倾婵，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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