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韦昌辉购买重炮
8月中旬，韦昌辉来到九江。
在太平天国中，韦昌辉的地位在西王萧朝贵之下，称北王六千岁。萧朝贵死后，韦昌辉地位窜升，仅在洪秀全、杨秀清之下。
韦昌辉原名韦正，韦家是广西桂平县金田村的大地主。太平军金田起义，便以韦家大宅为据点。韦昌辉倾尽家财，资助太平军起义，为太平军早期发展做出了突出贡献。
韦家子嗣甚盛，族人甚多。韦昌辉的北殿，在太平军诸山头中，势力仅次于杨秀清的东殿。北殿骨干中，国宗提督军务韦俊、大将张子朋等都是能征善战之将。
正如湘军《贼情汇纂》中形容的那样，韦昌辉“曾读书，小有才，为杨秀清所忌”。
太平军定都天京后，杨秀清提防韦昌辉最紧，一直把他留在天京，不让他出京带兵。
杨秀清一度重用天京本地人，酿成张继庚、叶芝发等多起叛变。不得已之下，杨秀清只得改令韦昌辉负责天京城防，开始放权给他。
石达开一回京，杨秀清就把城防大权转交给石达开，把韦昌辉晾到一边。
有一次，西征战事吃紧，杨秀清急令韦昌辉出京带兵。第二天，杨秀清便后悔起来，令属下上书，请留韦昌辉。杨秀清再顺势把韦昌辉召回京，其对韦昌辉的防范可见一斑。
韦昌辉阴险狡诈，对杨秀清极尽谄媚。北殿大将张子朋虐待湖南水营，激起水营哗变，杨秀清为此杖责韦昌辉数百。
当时，韦俊尚在前线带兵，听说后激愤交加，回京要找杨秀清算账。韦昌辉却以族长的身份斥责韦俊，不让他意气行事。
1855年，韦昌辉的亲哥哥与杨秀清的小舅子争夺房产，当街厮打起来。事情闹到杨秀清那里，杨秀清把两人交给韦昌辉发落。韦昌辉二话不说，将亲哥哥五马分尸。
旧时风俗，兄长如父。因韦昌辉才能杰出，才做了韦家的族长。但涉及家庭事务，仍应首尊兄长。韦昌辉被迫将大哥五马分尸，背后对杨秀清恨之入骨。
表面上，韦昌辉仍对杨秀清非常恭顺，恭顺得不像个北王六千岁。背地里，韦昌辉恨不得将杨秀清碎尸万段。
早在1855年上半年，湘军情报机关—营务处采编所就指出韦昌辉与杨秀清“其奸诈相似，阳下之而阴欲夺其权”，并预言“不久必有并吞之事”。
太平军大破清军江南江北两大营后，杨秀清志得意满，把杨辅清等亲信外放带兵，城内警卫力量减弱。
韦昌辉敏锐地觉察到：诛杀杨秀清的机会来了。他加紧串联秦日纲、石达开、陈承镕等在京重臣，得到洪秀全的默许。
杨秀清耳目甚多，也发现了韦昌辉的异样。他先发制人，严令韦昌辉、秦日纲、石达开三人限期出京，分往安徽、江苏、湖北督师，将一场叛乱消弥于无形。
韦昌辉被派往安徽督师。安徽本是石达开的势力范围，省会安庆还是西征军大本营。韦昌辉身为北王，却被杨秀清安排在翼殿根据地内督师，势必难有作为。
这正是杨秀清的小伎俩。他并不想让韦昌辉在战场上建功。同理，他把石达开派在湖北督师，湖北是北殿的势力范围，石达开同样难有作为。
然而，杨秀清此举看似聪明，却因此丢了小命。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因为韦昌辉在安徽督师，安徽离天京近，遇有急事，可以抢先回京。历史上，洪秀全密诏石达开、韦昌辉回京，诛杀杨秀清。
韦昌辉离天京近，首先得到密诏，率先进京。他有密诏在手，便拉秦日纲下水，让秦日纲担当天京事变的急先锋，顺利屠戮东王府。
韦昌辉本该在安徽安庆，他跑到江西九江干什么呢？
北殿在湖北攻城略地，韦昌辉又是北王六千岁，将在天京事变中扮演关键角色。吴捷不敢怠慢，亲自到九江城外迎接。
出人意料的是，韦昌辉行色匆匆，并不打算入城。他指挥随从为吴捷安排座位，和吴捷面对面坐下，开门见山地说道：
“贤弟，本王今天坐着中兴公司的汽轮，本想勘察安庆上游的防务。没想到，本王一时贪恋长江两岸的风光，不知不觉竟到了九江，来到了老弟的防区。
“想起来，本王曾在四年前路过九江。那时，贤弟刚刚从清妖手里夺占九江，保护大军东下进攻天京。本王有幸与贤弟一叙，始与贤弟攀上交情。
“谁能想到，贤弟后来镇守九江，才几年功夫，就把九江建得有声有色，比天京都要胜出不少。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本王相信，贤弟劳苦功高，将来成就必在本王之上。”
1852年，太平军弃守武昌，全军东下争夺天京。当时，吴捷作为先锋，抢先夺占九江重镇。韦昌辉是后队统帅，最后路过九江。吴捷曾宴请韦昌辉等人，向韦昌辉示好。
吴捷对道：“四年前，敝人有幸宴请北王，当时便生感慨，北王平易近人，才宏远大，真乃天国之横梁。今日，北王有幸巡游九江，令我九江蓬荜生辉。何不盘桓数日，让敝人尽一点儿地主之谊？”
官场上的客套话，韦昌辉自然不会当真，更不会厚着脸皮留在九江。不过，听过吴捷的话，韦昌辉还是十分高兴，说道：
“多谢贤弟美意。只是，本王还要督师安徽，王命在身，不好叨扰贤弟呀。”
吴捷呵呵一笑，说道：“北王也是王，何须顾忌太多？”
韦昌辉听出门道了，他眯起眼睛，试探着问道：
“贤弟劳苦功高，仅凭一己之力，就接连打败湘军，夺占了整个江西。如此大的功劳，东王不仅不奖赏贤弟，反而派杨辅清督师江西，试图凌驾在贤弟头上。我为贤弟叫屈呀！”
吴捷也不相让，说道：“我与冬官正丞相罗大纲一样，不是平在山老兄弟。东王把持朝政，我的仕途就只能止于丞相一职。北王礼贤下士，敝人倾慕已久。若能为北王效劳一二，敝人将深感荣幸。”
这可是赤裸裸的叛变、投诚呀！
韦昌辉一向好赌成性，此时却摸不准吴捷是真心还是假意。他不敢接吴捷的话，转而说道：
“贤弟与罗大纲还是不一样的。罗大纲的靠山是西王，贤弟的靠山却是东王。西王早死，罗大纲自己也言行无忌，故不得封侯。贤弟在江西立下大功，封侯是迟早的事，不必灰心丧气。”
“哎”，吴捷深深地叹口气，凑过身子小声说道：“东王天资聪颖，可惜不知收敛，跋扈之态过于董卓、曹操。天王是天国元首，东王却视天王如无物，屡次羞辱天王。
“北王、翼王、燕王、佐天侯、卫天侯等人皆是公忠体国，却屡被东王挟私报复。东王如此刻薄寡恩，举国上下都深恨之，日后恐怕难逃董卓、梁冀等权臣的命运。
“我虽是东王部将，却被东王猜忌，有功而不得封赏。东王猜忌我，我亦愿与东王保持距离，免得自己将来受到诛连。”
韦昌辉又惊又喜：惊的是，担心自己密谋诛杨事泄；喜的是，吴捷与杨秀清离心离德，自己这边又少了一个棘手的敌人。
他不动声色，说道：“天国能有今日，离不开东王的鼎力扶持，军民上下都对东王拥戴得很。贤弟将东王与董卓相提并论，恐怕不恰当呀。”
吴捷心里暗骂：“孙子，你真是个狡猾的老狐狸。我都跟你交心了，你还在这儿装模作样。”
韦昌辉不上钩，吴捷便引开了话题，气氛不禁冷淡下来。
不一会儿，韦昌辉问道：“听说贤弟打南昌时，使用了一种威力巨大的火炮，直接轰塌了南昌城墙。不知贤弟能否向中兴公司说情，卖我几门这样的重炮？”
吴捷恍然大悟，韦昌辉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来九江必是为了购买重炮。
1856式105mm榴弹炮是复兴会的秘密武器，从未对外出售。若让北殿有了这种重炮，岂不如虎添翼？
吴捷正想拒绝，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历史上，天京事变后，石达开指责韦昌辉杀戮过重。韦昌辉动了杀机，指使石达开的政敌秦日纲，将石达开全家老小屠戮殆尽。
石达开起兵靖难，韦昌辉逼迫洪秀全下诏，要石达开退兵，要各路兵马拦截石达开。
洪秀全不答应，韦昌辉丧心病狂，以石达开藏在天王府为由，指挥亲信进攻天王府。但天王府城高墙厚，蒙得恩又组织了广西大脚妇女守城，韦昌辉无法攻克天王府，部下一哄而散。
若能给韦昌辉一两门重炮，天京事变时，韦昌辉将有望攻下天王府。以他的残暴性格，再加上复兴会天京情报站的特工，有可能趁机杀死洪秀全。
洪、杨一死，吴捷入主天京的道路就平坦了。
想到这，吴捷改变了主意，说道：“这种重炮威力着实厉害，中兴公司不敢对外出售，只卖给我军四门。每门炮作价五万两银子，炮弹另算。
“这种炮是我军的独门武器，即便是东王来要，我也不会给他。既然北王亲自开口，我便把军中的火炮转卖一门，好让北王满载而归。
“北王殿下，我可是真心诚意要与您交好。我转卖一门大炮给您，东王必得侦知。以后我在东王面前，可就不好做人了，只能唯北王马首是瞻了。”
韦昌辉大喜，说道：“贤弟的心意，我领了。贤弟的意思，我也明白了。大恩不言谢，咱们天京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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