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顾九月好奇问，“为什么要登在册子上？”
徐莲巧用粗糙的手掌摸了下她头发，解释道，“这叫名贴，等祭祀时请道长们烧给祖先，哪家心诚，哪家心不诚自然知道。”
顾九月：………
这祭祀还挺有逻辑。
一旁登记的老伯看了母女俩一眼，随口道，“你男人还没回来呢？”
徐莲巧叹气，“没回来，大概要明年开春去了。”
老伯点点头道，“待会儿开祠堂时就劳烦道长们帮你算一卦，能看个凶吉。”
徐莲巧感激地笑了笑道，“多谢您。”
他们这边在说话，忽然听见一旁传来一阵吵闹声，顾九月转头去看，就看见一个男人在和收祭品的人争吵。
她听了好半会儿都迷糊，不懂他们吵架的原因。
徐莲巧道，“张二又在闹？”
老伯点点头，“倒插门的女婿，又没上族谱，怎么可以让他来顾家祭祀？”
徐莲巧叹气，“何必呢，每个月都要来这一遭。”
顾九月觉得十分惊讶，原来她眼里没什么用的祭祀还有很高的门槛，不是每个人都有参加顾家祭祀的权利，大把人抢着想要祭祀却没法参加。
两人的争吵最终以张二失败告终，他拖着那一袋没有被收下的祭品，眼带绝望地走出祠堂里。
顾九月听得嘴直抽抽，直播间里人也在讨论祭祀这种行为。
顾九月倒不好做评价，毕竟人都有从众心理，在古代尤其严重。如果大家都参加祭祀，唯独他一个人被排斥在外，这个人就会觉得自己被孤立，进而惶恐不安。
祭祀的第一天开祠堂，祭祀鬼神和祖宗，道长们拿着铜铃铛摇摇晃晃跳大神，让人听得昏昏沉沉。
等祭祀完以后，徐莲巧就去找道长算卦。据说这几位道长法力高深，平日见他们一面都难，只有在祭祀时才有机会花钱问事。
徐莲巧排了一会儿队，缴了一笔钱，然后问顾爹的情况。
道长收完钱开始跳来跳去，划拉着米，做出各种奇怪动作后面色冷淡告诉徐莲巧，“不行了，准备后事吧。”
顾九月：……
顾九月想骂人，虽然说知道这是在骗钱，可是人家至少会尽职尽责说假话打心理安慰剂，这位开门见山说不行的是怎么回事。
她抬头去看徐莲巧，竟然没有在对方脸上看到任何波澜。
母女俩走出祠堂，顾九月绞尽脑汁想话来安慰母亲，没想到徐莲巧率先开口，对顾九月道，“这是骗钱的法子，你以后万万不要相信。”
顾九月微微一愣，徐莲巧既然知道这是骗人的，为何还要花钱？
徐莲巧接着道，“我问过七位道长，他们法力都不精深，说你父亲早就死了。唯独有一位算出你父亲的消息，说他明年就会归家，这位才是真正的高人。”
顾九月：……
顾九月懂了，只要说她爹不好的全是假话，说她爹很好的都是真话，徐莲巧这信仰真是简单粗暴又现实。
虽然上午的祭祀很无聊，中午终于迎来高潮，被收走的祭品变成餐桌上的美食，每一位顾家人都有上饭桌的权利。
村长家外面的院子里摆放了几十个大木桌子，大家自己带了板凳来，就围坐在桌子周围吃饭。
顾九月家只有一只瘸腿凳子，就让给个子最矮的顾六娃垫脚用。
桌子的最中间是一碗酱汁烧的肥肉，周围一圈摆了各种饼子，白色的、黑色的，堆成小山一样，还有乱炖的豆腐、蔬菜。
顾九月第一次知道顾家村有这么多人、这么多小孩，他们穿着破烂的衣服，一边用袖子擦鼻涕水，一边不太灵巧地筷子抢菜，就像顾九月在电视上看过的贫困山区儿童。
换了以前顾九月指不定要洁癖发作，现在竟然已经习以为常，还能从小孩的言行中看出天真可爱。
李狗蛋催促道，“快吃啊，你发呆什么呢。”
顾九月回过神来看，发现桌子上菜少了一大半。
顾九月抄起筷子和人抢起来，不得不说，抢来的菜果然比家里吃着香，她不知不觉吃下三个蘸了酱油的大饼子，肚子都鼓得发胀。
家里其他小孩就惨了，他们个子还没有饭桌高，只能轮流站在凳子上拿饼子吃。
李婶子笑道，“你家娃可真聪明，人多也热闹。”
徐莲巧掰着一个饼叹气，“要他们爹能回来看娃就好了。”
李婶子知道这是她伤心事，立刻闭口不谈。
吃完饭村长妻子开始发糖，每个小孩排队领走一块。糖只有一点点甜味，只能说聊胜于无。
顾九月想到送出去的一大袋子米，再对比手上小小的麦芽糖，又开始疯狂心痛起来。
今天吃祭祀饭，村里的猫狗也拖家带口来了，蹲在桌子下面等着人扔骨头吃。
贼猫气势最猛，冲过去划拉了一堆剩饭叼给自家崽子吃。
顾九月才想起自家被关在屋里的小黑和斑点，忍不住有点心虚。
李狗蛋不在意挥手，“让贼猫帮你开门。”
他喊了声贼猫，这大肥猫不太高兴地站起来跑远了，屁股肉颠儿颠儿的非常有力。
过了一会儿，贼猫带着两只腿长长的小狗崽子回来了。小狗崽一看顾九月一家人就扑过来。
这一桌好多个小孩，顾九月怕狗伤到小孩，就把它们往角落引，准备教训它们一顿。
然而等走过去才看见墙角站了一个人。
顾九月疑惑地看看袁老太太，道，“您在干嘛呢？”
袁老太太咳嗽着说，“看这里热闹就来讨口饭吃，我年纪大啦，干不了活。”
她说一句话，她身旁的那只小狗叫一声，像在和她吵架似的。
顾九月又不是傻的，她看了看狗身上的痕迹突然道，“您抢狗吃的……？”
袁老太太脸红起来，“哎呀、哎呀，一时鬼迷了心窍，我很久没闻过肉味儿了。”
顾九月用鞋子赶了一下小狗，把它撵到旁边去，免得又挨了老太太石子，随口道，“这有几口肉，您还是小心些，不然被狗咬一口可不好。”
袁老太太点点头，附和道，“对对对，是我糊涂。”
她说着捧着碗一瘸一拐慢吞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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