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尹瑶确实没想过，他们的重逢会这么戏剧。
因意外分别，也因意外重逢。
真应了那句话，人生处处是惊喜。
陆子越，他回来了。
在尹瑶回来的第一天，他们重逢了。
尹瑶的视线追着陆子越。
他下了车，站得笔直，目测已蹿至一米八五以上的身高，个高腿长，宽肩窄腰，眉目凌厉冷俊。
陆子越身上穿的是纯黑色连帽卫衣，戴着帽子，几乎遮住他整个额头。
他重重关上车门，眼底划过一丝戾气，瞥了一眼现场状况，很快又面无表情靠于车侧，目光垂落在一片枯叶上，漫不经心掏出烟叼在嘴里。
修长五指拢挡一侧吹来的狂风。
“嚓”，银色打火机火苗蹿升，烟被点燃。
烟雾苒苒，将他明朗凌厉的五官遮住片刻，又很快被风吹散，他微垂着头，发梢刚好挡住了眼尾的泪痣，从尹瑶的位置看过去，他的鼻梁骨看起来更为高挺，下颚弧线流畅硬朗。
阴霾天，天地间雾蒙蒙的。
狂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和灰尘，在半空中打个圈儿又落下去，这猛起的狂风吹掉他宽大的卫衣帽子，肆无忌惮地吹乱他的发，但他好像并不在意。
阴郁，凌乱，颓丧。
仅一年，独属于十七岁的青涩和阳光已经在十八岁的陆子越身上找不到半点痕迹。
墨黑阴沉的眸子看过来，有那么一瞬间，尹瑶透过挡风玻璃和他对视上。
画面定格。
这世界仅剩尹瑶和他。
仿佛回到那个不清醒的分别夜。
怔忡半晌，尹瑶一动不动，心跳飙上了高速。
出租车师傅已经下车，站在陆子越身侧同他交谈，陆子越始终表情淡漠，很有不大在意这场车祸的意思。
他的声音极具冷感，又有点丧丧的倦意，勾人心魄。
“报警，还是私了？”
司机犹豫不决。
陆子越吸了口烟，继续道:“这场意外，责任在我。”
冷静镇定。
司机顿了一下，似乎是完全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年龄不大的小伙子会主动认责，他侧身回头看了看没打算下车的尹瑶，想着自己还有客人要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然道:“人没受伤，私了也行，赔偿方面你怎么看？”
“看你需要。”
“我车灯坏了，车前盖也被撞出裂缝……”
未等司机说完，陆子越道:“三万。”
司机摸了摸没什么头发的头顶，这辆开了五六年的破出租，维修费最多一万出头，怎么看也不是需要三万的样子。
司机正想说话，被一声尖细女声打断。
“陆子越！”
一个金发碧眼的小姑娘从跑车另一侧下来，那腿长堪比正常人踩了高跷，身穿紧身上衣，露出一截细瘦小腰，配清凉短裙，走路时摇曳生姿，风情万种。
尹瑶闻声看过去，还以为见到了从前的自己，视线上移，心里立刻给了那张脸一个极高的评价。
很妖艳，极为漂亮正点。
女孩脸色并不好看，大概是被这场车祸吓到，是生气的表情，她不管不顾地拉扯陆子越的手臂，怒气冲冲说:“你不能把我送回去！我是为了你才漂洋过海来到这里！你赶不走我，别想用这种幼稚的方式吓退我。”
陆子越看起来根本没在听她说话。
当他眯眼望过来时，明知陆子越肯定看不到自己，在出租车内心乱如麻的尹瑶还是下意识地往前座靠背后一躲。
她心里有点闷塞。
一年前的暧昧对象和其他女人在大街上纠缠不休的狗血剧情都能被刚回来的她撞上。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我说我不回去，招惹了我就别想甩掉我。”那女孩不依不饶，说中文时字正腔圆。
尹瑶不合时宜地开小差，心想这个女孩的中文至少是个普通话二甲的水平，咬字还挺标准。
陆子越左手揣兜，轻笑了一声，语气有点登徒浪子的味道，他的声音传入尹瑶的耳朵。
“澄清一下，没有哪个女人值得我发疯，selena，你也不例外。”
“你骗人，你刚才分明为了吓我故意撞别人的车！你想赶走我，用发疯的方式。”
尹瑶又冒出头来，看过去，陆子越的视线依旧定在她所在方向。
尹瑶看了眼陆子越身旁女孩。
外国女孩，自信这一点确是事实。
陆子越吸了口烟，似乎对selena的说法不以为然。
事实上，这场车祸会发生，只是因为他刚才走神了而已。
他声调慵懒，说:“你想多了，不论你在不在，这个意外都会发生。”
出租车在他眼前驶过时，他的心就彻底乱了。
他重重踩下油门，只是因为他急于确认。
他必须确认这一次他没有认错人。
其实selena说的没错，他是疯了，他脑子里全是尹瑶，只是他已经习惯了，所以意识不到自己的病态。
不知何时，指间只剩烟蒂，他回首将烟蒂压灭在车载烟灰缸中，再回头，他仍然直勾勾地看向尹瑶所在的方位。
好像他真能透过挡风玻璃清楚地看到尹瑶。
他勾唇轻蔑地笑，慵懒地摩挲衣袖下左手手腕上的伤疤，眼底是浓厚的恨。
车内的尹瑶看不到他的伤疤，但看到了他眼里的恨，陆子越此时看向她的眼里已无半点从前的情谊。
“尹瑶，狭路相逢，你还躲得了我吗？”
＊
在场的人无人不懵圈。
尹瑶觉得陆子越的眼神很奇怪，问的话也奇怪。
除了刚才，她什么时候躲过他？
陆子越身旁的女孩一直在上演独角戏般喋喋不休。
“你又发癔症了？哪里有什么尹瑶，你看看我，我不是什么尹瑶，我是selena。”
一分钟，足足六十秒。
死一般的沉寂。
可能是因为迟迟得不到尹瑶的回应，也可能是听够了身旁女孩的喋喋不休，陆子越的脸色越发阴沉。
狂风哗哗，树叶狂舞。
他一把拽住女孩手腕，不容拒绝地拽着人走到出租车侧，打开车门，毫不留情地把女孩塞到出租车的副驾驶座。
女孩张牙舞爪，气的小脸扭曲。
尹瑶坐在后座，与陆子越对视一秒，猛地低了头，潜意识里，她不喜欢陆子越眼里的冷意。
前座的女孩疯了一样想推开车门，可车门却被陆子越轻松按住，而后，陆子越阴着脸地看向出租车司机。
“确保她不会跳车，立刻把她安全送到机场，多给你一万，明天到御山华府找我拿钱，报陆子越，保安不会拦你。”
司机真看不懂现在的小年轻，但他觉得这小伙是个不差钱的富二代，张口闭口以万元为单位算钱，不像会赖账的人，他也不打算多管闲事，便转身回了驾驶座，就算真赖账了，报警还能告这小伙一个肇事逃逸，吃亏的总归不会是自己。
坐回车里，这司机师傅看到后视镜里懵圈的尹瑶，好心问了尹瑶一句:“你们认识啊？”
尹瑶看完陆子越这一通操作，此时有点呆愣愣的，听完司机说话，她抬头看着司机下意识点点头。
视线移至车外放到陆子越脸上，猛然发觉陆子越正像紧盯猎物的野狼一样，居高临下地死死盯着她。
他的眼里透着寒光。
已不知看了多久。
尹瑶打了个冷噤。
他说:“尹瑶，下车。”
命令语气听起来真让人不爽，尹瑶的表情从茫然变得僵硬。
她和陆子越对视，周遭空气都已凝固，仅仅一年不见，她便看不懂他。
坐副驾驶的女孩推不开车门，一脸不悦，顺着陆子越的视线好奇地转身看过来。
尹瑶……
这个名字太熟悉了，selena几个月前飞越几千公里追人追到a市，在医院照顾放弃生命未遂的陆子越时，听躺在病床上的陆子越喊过这个名字很多次。
selena立马警惕起来，瞪着眼睛打量眼前陌生的面容，眼神说不上友善。
尹瑶移开与陆子越不舒服的对视，干咽了咽口水，触及前座女孩的目光，顿时觉得难挨。
两个不怀好意的目光袭来，尹瑶有点不适。
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陆子越和前座女孩都像是想把她当场生吞了。
还没等尹瑶作出反应，出租车后座车门已经被打开，尹瑶的短袖后领被一只大手拽住，她被陆子越像拎猫一样拎了出去。
尹瑶心里慌张忐忑，稀里糊涂下了出租车，陆子越步子迈得大，尹瑶衣领卡住脖子，难受得紧，却也只能被他提着亦步亦趋地跟着走。
尹瑶侧头看向他，视线里，他薄唇紧抿，冷酷桀骜。
陆子越疯了？
戾气这么重？
这还是她认识的陆子越吗？怎么跟变了个人一样？
现在的陆子越比一年前盯着她哭的陆子越还要可怕。
这眼神，怎么像她对他干了什么天大的坏事似的，这会儿来寻仇来了。
拜托，她这一整年浑浑噩噩，哪有什么精力闹腾？
当初两人刚相识那会儿因为不熟悉对方互相看不上，确实打闹过一阵儿，后来嫌弃着嫌弃着互生了好感，又出了陆子宸那档子事。
分开的时候他也没那么恨她啊？
尹瑶敲破了脑袋都想不通，怎么才一年陆子越对她的态度怎么就变得那么差，转了个一百八十度大弯。
极端的好，极端的恨。
这一年来，她整天除了漫无目的地数梨花，就是抱着梨子啃，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啊！
她慌得讲话都结巴了，问:“喂！你干嘛？你……你放开我。”
陆子越沉默是金，尹瑶接收到凌厉的一眼警告，然后就只剩冷漠的余光
尹瑶一头的问号，却因为陆子越不搭理她而无可奈何，见陆子越把手机掏出来看了眼时间，她瞄到了屏幕，上面显示此时是早上十一点。
陆子越很随意地将手机往车里一扔。
完美的抛物线，手机落在座位上。
动作停顿的短暂时间里，尹瑶看出来了，陆子越很可能会把她也当个物品随意地丢进车里。
下一秒，尹瑶的想法被验证。
车门打开后，尹瑶被他以丢手机的方式丢进车里。
……
真是，一点也不懂怜香惜玉。
此时坐在出租车里selena看着陆子越的副驾驶座位易主，气得跳脚，赶忙下了出租车，冲过来拽着陆子越的手腕歇斯底里。
薄薄衣料下，陆子越手腕上的疤触感明显。
女人的第六感太准了，她知道如果这一次放开陆子越，她就永远不会再有接近他的机会。
“你不准走！”
陆子越已经再无耐心，眼神里有杀气:“selena，你从哪里来的就给我回哪里去，否则，我只能请你爹地亲自来接你。”语气已经有点威胁的意味。
selena不是第一次被陆子越赶了，但这一次，陆子越比以往哪一次都严肃认真。
selena被吓得怔忡在原地，而陆子越则利落地甩开selena的手坐进车里。
如果再给selena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她一定不会再因冲动和嫉妒删去陆子越手机相册里那个女孩的侧影，她完全没想到陆子越的反应会那么大，直拽着她要将她送回去。
selena懊悔不已。有没有可能，如果她没有删掉那张照片，陆子越和尹瑶之间就不会有这场重逢？
嗖一声，车道上只留下跑车的残影。
她看着飞驰而去的车尾，恨不得重回一小时前把自己多事的手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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