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楚泽单方面宣布6月19日启程前往光芒城，白迦愤愤不平，做出的抗拒姿态却被楚泽忽视。因为白迦没得选，留在松石城他不被僵尸吃掉也会被成天找他麻烦的达斯顿成员杀死，他是个想活下去的人，过了太多苦日子，明明每次就快要过上安宁的生活里，就会有人闯入他的世界，言知、楚泽，都是如此。
那句俗语说得好，“麻绳专挑细处剪，厄运专找苦命人”，说来也奇怪，白迦还是想活着，心里吊着一口不甘心的气在，时不时冒出来提醒他别自暴自弃。
临行前，老舒专程来白迦的暂居地找两人，手里提了块上好的兽腿肉，还有一把蔫了的祜草，说是要饯行。白迦的房子单独在镇子的西北部，周围的人死的死丢的丢，到现在只剩白迦一个人。为了防止僵尸闯入，白迦一个人围着他破败的土屋修建了一圈高耸的围墙，仅留一扇门，围墙上方插着碎玻璃，僵尸虽然不太会爬墙，但以防万一嘛，围墙最开始修好的时候，老舒佝偻着背溜了一圈，说自己就没见过这么怕死的人。
白迦不以为然，和老舒说起自己被父母丢掉、被养父母丢掉、被役兵丢掉的往事，老舒听罢咂巴几口烟表示理解，笑着说：“你这个小子倒也是命大。”
老舒坐在简陋的院子里冲在一旁正在洗菜的白迦说：“他人呢？”
老舒问的是楚泽，白迦洗好了菜，拿出菜刀和砧板来准备切肉，白迦说：“他每天都去林子里，说是要罗列清楚什么树的数量，还有僵尸的形态什么的，我听不懂，他现在不太爱说话，整天板着脸，我害怕死了。”
“你会害怕？昨天你在我店里骂他，人家可是一句话都没说，”老舒觑了觑白迦，接着说，“你说他为什么突然来找你啊？”
白迦愣了一下，回答：“我怎么知道，我以为他已经把我忘了。”
老舒咳了声，笑骂道：“你说话像个怨夫。”
白迦没做理会，继续解释：“本来就是啊，当时他说得好好的，说什么带我去找我的养父母，我说我不想回去了，他就和他身边那个长着双狐狸眼睛的人说能不能把我带回去，狐狸眼睛说也不是不行，我高兴死了，结果，半个月后他们所有人不辞而别。”
老舒叹了口气，这时大门外跑过来一个人，是言知，两个大男人看她哭得撕心裂肺一愣，随后白迦注意到她破损的裙子下摆，立刻明白了什么，他说：“老舒，你带她进屋去。”
围墙外立刻传来脚步声，白迦低声咒骂一句，回身把猎刀和菜刀都拿在手里。
为首的却是个生面孔，脸盘宽，剔了个光头，油水十足，一身的腱子肉，能在松石城吃成这样，来头应该不小，一见白迦，昂着头斜着眼问他：“你把她藏哪儿去了？”
“……”
“把她交出来，我饶你不死。”
这时他身后那七八个小弟有人告状：“这个人总是坏我们的好事，大哥，不如把他们都杀了。”
另一个人连忙搭腔：“杀什么杀，老大不允许我们杀人，不然被‘法鳞’（法鳞，松石城第一大帮派）的人知道了，小心你吃不了兜着走。”
白迦堵在门口说：“你们非要找她的麻烦干什么，那么多生意等着你们做，没必要盯着一个却城流民。”
“她把我们大哥一只眼睛毁了，你说我们不找她找谁？”
怪不得光头斜眼看人呢，不等白迦说话，光头便不耐烦地说：“不交是吧，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上，别打死就行。”
真晦气，白迦牙痒痒，旧伤未愈，再多来几次他真的只能交待在这里了。
没打赢，白迦被三个人摁在地上，光头走过来朝着他背上重重地踩了一脚，同时剩下的四个人踹开了那扇年老失修的门，白迦听见老舒的求饶声和言知的尖叫声，他试着动了动，光头把脚移到了他的右手，疼得他倒吸冷气。
这时他听见一声风的尖利啸声，然后他听见光头嗷嗷叫起来，摁住他的人向门口看去，白迦心想应该是楚泽回来了。
“看什么看！快过去抓住他！”光头大喊，白迦趁机脱身朝老舒他们跑过去，老舒没啥事，缩在屋角背对着他们，言知脸上有五个指印，已经肿起来了。
白迦回头去看楚泽，发现他的火刀没有出鞘，把好好一把刀当做了棍子，未经严格训练的毛头小子根本看不清楚泽的动作，三两下就被打趴下了，光头瞎了只眼睛，手里的锤敲不准人，楚泽微微侧身，抬手朝光头腹侧就是一掌，不知道是什么招数，光头顿时被推出去两米远，重重地砸在了墙上，楚泽朝光头走过去，学着光头的样子抬脚踩在他背上。
“他们打你哪儿了？”楚泽问。
白迦“啊”了一声，后知后觉地感受了下身体的疼，“手。”
火刀呈九十度砸向了光头的手背，紧跟着一声哀嚎声，听得人心惶惶，楚泽接着问：“还有哪儿？”
“背。”
楚泽扭头看了一眼，白迦对上他的视线，有些不明所以，随即火刀落在了光头的尾椎骨上，光头的惨叫声响了半截，彻底晕死过去，白迦才反应过来，楚泽的意思是，做过螺旋手术的人忌讳别人打他的背，因为会很痛，白迦只是痛习惯了。
白迦的底线是没死就行。
楚泽收回刀，一院子的小弟抱成一团躲在门边，想走又不敢，楚泽冷冷命令道：“把他带回去，告诉贾恩，如果再胡作非为，陛下就不会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小弟们点头如捣蒜，等人走了，言知的情绪也稳定下来，白迦问楚泽怎么回来这么早，楚泽拿出腰间的一枚哨子吹了下，从天上俯冲下来一只英俊的鸟，灰黑色的羽毛，灰蓝色的嘴勾，黄色的利爪，白迦觉得这鸟帅气极了，竖了个大拇指说：“这只老鹰不错。”
“游隼，它告诉我你们有危险。”
“啊？”白迦愣了一下，继而问：“它一直都在监视我？”
“……”楚泽对白迦的很多问题都感到无语。
“那前天我被揍，你为什么不来？”
楚泽愣了愣，说：“我在……处理事情。”
“哦，也对，反正我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言知看他们二人牛头不对马嘴，开口道：“白哥哥，这是……”
“楚泽·席勒，光芒城尊贵的役兵，是贵客，你叫他……呃，别人一般怎么称呼你？”白迦问。
“……你叫我楚泽就好。”
“楚……”
“那可不行，你也叫他哥哥吧，他比我们大6岁呢。”
言知点点头，叫他“楚泽哥哥”，楚泽没有反对，这时老舒从屋里出来，笑意堆满了脸，和初次见面时的冷淡判若两人，“哎呀，是役兵大人，谢谢你啊役兵大人，否则我这把老骨头就保不住啦。”
真没眼看，白迦揉揉手和腰继续去做饭，言知连忙抢着过去烧饭，露天的院子，不一会儿生了火，轻烟有些特殊的香味，白迦坐在一旁问：“言知你又在火里添了什么？”
“嘿嘿，碧芬树皮，被我洗过晒干净了，无毒无害！”
白迦怕了她，上次言知研究新的香料，没控制好比例，直接把自己熏晕过去。
盘古大陆上的植物多是毒物，可食用的很少，也只有少数动物可以自身降解毒素，在人类的驯养下逐渐变成可食用家畜，但繁育这些家畜需要巨大的成本，松石城能够做这样事的人除了三大帮派外没有其他人，一般人只能食用毒性可忽略不计的莹兽肉，外加一些绿叶植物和浆果。
楚泽吃得不多，想必是服用了替素，不过白迦猜是这些菜不合他的胃口，言知和老舒吃得津津有味，祜草可是稀罕玩意儿。碍着楚泽在，老舒不敢拿眼睛直勾勾盯人家小姑娘。
末了，老舒佝偻着背回去了，临走前让白迦可别忘了他，以后常回来看看，可是两人心里清楚，天遥路远，此经一别，怕是见不上面了，白迦没忍住眼眶一热，让老舒少抽点烟活久一些。
言知拿出她新做的香料，对白迦说：“白哥哥，你带着这些吧，可以熏夏天的蚊虫，我已经试验过了，对人体无毒。”
说完，言知就要走，白迦看着她的背影，又看看站在一旁的楚泽，他出声叫住了言知，言知好奇地转过头来，白迦对楚泽说：“我要带上她一起去光芒城。”
“……”
“她一个人在这里，会死的。”
楚泽看着言知的方向，言知的身后，是荒地、斗林和山脉，她的身体瘦小单薄，可眼神中是旺盛的生命力，楚泽觉得白迦太心慈，太笨，于是说：“她是故意的。”
“什么？”
“她故意弄瞎了达斯顿人的眼睛，想让你带她一块儿走，她很聪明，比你更适合在这里活下去。”
白迦笑了一下，朝言知勾勾手，趁她还没到跟前，说：“我知道，但是这样的谎言根本没什么，人总是想活得比现在好的。”
白迦还想说什么，言知却已经走近了，笑起来，黑色的瞳孔闪烁着光，倒映着他们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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