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就不能和他分别完成任务吗？”白迦笑着对留心院行政处的职员说，希望获得同意。

        职员板着脸拒绝了白迦的请求，为了完成任务似的说：“爱德华少爷也问了同样的问题，看来两位同学肯定可以通过这些测试任务重归于好的。”

        职员离开后，白迦看着手里那份任务清单犯了难，上面一共列了九个任务，从“与爱德华同学一起打扫裁判所的卫生”到“与爱德华同学一起整理枢密院的档案室”，他正琢磨着如何逃过职员们的眼线敷衍过这些任务时，楚泽从楼上的书房下来了。

        白迦连忙把清单藏在身后转过身去，看见楚泽下楼梯，楚泽手里拿着本厚厚的书，白迦发现，楚泽大部分的休息时间都被阅读占据了，而在他的想象中，本以为楚泽会在枯燥而严格的训练中度日。

        “别想逃过这些任务，留心院对这种事格外上心的，小心通过不了测试无法复学。”楚泽的语气算得上温和，但眼神严厉，仿佛在对白迦说：“如果不能复学我就把你扔进斗林。”

        白迦连忙点头说好，匆匆出门去找爱德华，他估摸着以爱德华的脾气肯定不会主动来找他，任务清单上有两人的地址，爱德华住在东部第六街区，需乘坐东-中7号线长车，长车车身是绿色的，车头上也印着白色的蔓德拉花徽记。

        第六街区是一片富人区，高楼鳞次栉比，商店的大门都安装着明亮的玻璃，行人路过时，穿梭的人影倒映在其中，让人眼花缭乱，客车多了起来，马路也特意为客车开辟出双向行驶的道路，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都穿着价格不菲的衣服，白迦在人群中穿梭，不时被人踩一脚，路口和街角总是可以看见巡逻兵的身影。

        白迦问了路，在路人的指引下他到了爱德华所在的庄园区，一条蜿蜒的平整马路连通了庄园与街市，马路缓慢上升，越走越安静，白迦到了124号宅邸门口，高耸的铁门挡住了他，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可门后的院落中残留着雨后的落叶，没有人及时打扫，显示出几分萧瑟之意。

        铁门旁的围墙上安装着一个手动枢纽，白迦没见过，但凭借直觉伸手握住了枢纽的把手向下拉动，卡了一下，想来是枢纽内部起锈了，他用了点劲儿才拉到最底部，但铁门没发生什么变化。

        路过的遛狗老人瞧了他几眼，白迦想询问他爱德华家是否有人，老人却把他当成了上门的推销员，为了不惹来麻烦，老人没有答话便快步走开了，徒留白迦在原地“诶诶”两声。

        他又等了等，不一会儿便看见穿着暗金色衬衫和黑色长裤的爱德华拉着脸朝他走过来，没有人陪着他，后面那座宏伟的宅邸便像是压在他头顶的乌云。

        爱德华拉了门后的什么东西，门缓缓打开，他出去后复原了白迦碰过的枢纽，大门慢慢关上了。

        今天是个潮湿的阴天，两人看见彼此心情都不太好，沉默了很久，白迦实在受不了了，开口问：“我们先去裁判所还是枢密院，我看地图这两个地方距离我们最近。”

        爱德华皱着眉头，始终与他保持半米的距离，他回答：“裁判所。”

        白迦虽然只来过一次，却已经记熟了裁判所的构造，他向门口的卫兵说明了情况后，卫兵让他们去找管理员，管理室在一楼，白迦带着爱德华过去的路上，爱德华没忍住问：“你来过这里？”

        白迦心想爱德华作为一个贵族家的小孩肯定对这些机构不陌生，便随口回：“你没来过？”

        话刚出口，白迦便意识到说错话了，爱德华肯定会扭曲地认为自己在嘲笑他，果不其然，爱德华不再开口，等他们领了清洁工具后，爱德华主动划分了他们打扫的区域，简单来说，就是打扫的过程中，两人不可能碰见。

        两人出来的时候，身上积了一层汗，加上空气湿润，白迦长长的头发扫的眼睛痒，他随手把刘海撩上去，露出漆黑的眉毛和奕奕有神的双眼，天色笼罩下，他看上去有几分清爽的帅气，路过的少女打着伞遮蔽雨雾，见了他不好意思地用伞挡住了脸颊，偏偏他浑然不觉，还问爱德华：“有下雨吗？”

        爱德华不理他，讨厌这些轻而易举就抢走他注意力的人，白迦坦然自若，偶尔还和爱德华讲一个没有回应的笑话。

        两人的第二站是为留心院提供图书馆进货渠道的书店，在第五街区的某个十字路口，爱德华小时候经常去光顾那家店，对周遭的环境了如指掌，他走得很快，白迦在身后紧赶慢赶地追着。

        店主接待过类似的学生，非常乐意让两个人重新成为好朋友，所以安排他们去书库里面负责订单的包装和运输信息填写，这件事两人合作起来比较快，一人找书，一人分类，随后一起按照订单的地址填写相关信息。

        两人分好类后大汗淋漓，书库里有许多灰尘，白迦觉得嗓子眼都积了一层，他和爱德华一人坐在房间一边休息，这时有人推开书库的门进来了，却不是店主。

        来人令二人都惊讶万分，白迦直接从地上爬了起来，还拍了拍裤子，爱德华则拘谨起来，对来者说：“楚泽老师。”

        楚泽给两个人送了冰水和饼干，白迦坐在一摞书上，爱德华站在楚泽另一侧，白迦絮絮叨叨说了半天他们干的活，期间还呛到了。

        真是没教养，他这样会影响楚泽老师的形象的！爱德华瞪了他一眼，白迦觉得莫名其妙的。

        白迦这时说：“楚泽，我找到了你的订单，在这里。”

        白迦拍拍手，从自己身后某摞书上拿过来一个包装好的纸盒，他说：“我本来想自己给你拿回来的，没想到你过来了。”

        楚泽接了过去，白迦又说：“你买这么多书能看完吗？我走之前你看的……”

        “楚泽老师可是文法部的博士！”爱德华忽然打断白迦的话，并快速低下头。

        他的声音有点大，白迦看了看他，摸着后脑勺缓和尴尬的气氛，便不好意思地对楚泽说：“也对……不像我，一看书就犯困。”

        楚泽掂量了一下纸盒的重量，随手晃出一把锋利的军刀，当着他们的面拆开了，里面有两本，都是某知名心理疗愈师写的，一本叫《超越》，一本叫《创伤治疗手册》，楚泽说：“我作为老师送给你们的礼物，希望你们能……稍微和缓下关系，如果你们愿意的话。爱德华，你兄长的事，我很抱歉，如果你还想回到实训部，我可以继续给你提供指导。”

        楚泽把《超越》那本书递给他，爱德华低着头接了过去，白迦立刻伸出手来接另一本，楚泽抬着书轻轻打了一下他的手才给他，白迦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对爱德华说：“爱德华，之前的事是我不对，你现在愿意原谅我吗？”

        那个动作被爱德华尽收眼底，爱德华说：“我……我没有怪你，是我自己……”

        爱德华抬起手臂抹眼泪，白迦最看不得别人哭，着急地说着安慰的话，可越安慰爱德华觉得自己越丢人，特别是在楚泽面前这样崩溃，更让他难以接受，这时，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楚泽不擅长说漂亮话，白迦瞅见那个动作，走过去一把搂过爱德华说：“别哭别哭，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了。”

        爱德华挣脱开，白迦没站稳被自己绊了一下摔疼了屁股，故意躺在地上喊疼，爱德华被他逗笑了。

        楚泽先走一步，在回去的路上，白迦抱着那本书左看右看，爱德华则把书搂在怀里，两人到了车站，车还没到，索性聊了起来，当然是白迦开的头，话题转向了蒂里，爱德华没和其他人说起过自己对哥哥的感情，所以当白迦听到“我觉得你和蒂里挺像”的时候。

        白迦撩撩头发，开玩笑地问：“你的意思是我挺有你们贵族那套风范是吧？”

        爱德华经过半天的相处接受了此人自恋自大但坦诚的性格，直言不讳地说：“我的意思是你们都是很蠢的乐天派。”

        “那就好，我可不想有什么贵族派头，再说，乐天派怎么了。”白迦耸肩，在心里默默吐槽道：楚泽小时候也是乐天派，也很愚蠢！

        爱德华又说：“但你们……都有很坚强的自我，蒂里……我哥哥他其实一点都不喜欢政坛，虽然他很有才华。说来你可能不信，他最喜欢写诗，各种各样的，也给我写过，说什么，羡慕我就像羡慕自由的游隼，但我觉得他是在嘲笑我的软弱，所以都被我烧掉了。”

        令爱德华意外的是，白迦安静下来了，安静的白迦像一堵不会倒塌的强，任何流浪的人都可以在墙下稍作休息，不怕野兽的突袭，爱德华忽然觉得很轻松，便滔滔不绝地说下去：“但现在想想，他只是在用一种乐观的态度麻痹自己，也麻痹我父亲，其实蒂里看得比父亲还要透彻，他知道父亲能力有限，也知道我愤愤不平，更知道他自己不自由。”

        “他一直都在等待一个机会，可以让他追求自由，追求自我，虽然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但我想他现在已经是一名诗人了。”

        说完后，爱德华呼出一口气，连带着长久的压抑，他本想自嘲自己是不是说太多了，但白迦却认真地看着爱德华，郑重地说：“我不了解你的哥哥，所以我就不多说什么啦，但是我觉得你……你也很坚强，很有担当，你从实训部来文法部，这得付出多大的勇气啊，文法部的课也太难了，对吧，所以你要相信你自己……”

        爱德华想告诉他对于一个从小耳濡目染的贵族家庭孩子，文法部的课程对他而言不算难，但他没有打断白迦说话，聒聒躁躁的乐天派，也不是那么差劲。

        这时白迦要坐的黑色长车从城外驶进车站，爱德华则要坐相反的方向，白迦和爱德华告别并约定好明天见面的时间，当白迦踏进车内的时候，爱德华忽然打了个哆嗦，他尚且来不及提醒白迦要注意安全，车门便关上了。

        那个愚蠢的乐天派还在门后朝他用力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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