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当现任的时候不合格,当前任还是不合格,你对自己没有半点儿品德上的要求吗?”
01
丁耀森还是老样子,头发总是梳得一丝不苟,穿得体面,再冷的天也不过是一身羊绒大衣,不会套上保暖却会显得臃肿的羽绒服。以前梁俏担心他冷,总是给他买最好的保暖内衣、最保暖的毛衣和羊绒大衣。他现在戴着的皮手套也是她送的。他虽然没有江蓦然那么帅气,但身上有一股成年男人的沉稳魅力,以前这都是深深吸引梁俏的地方。不是梁俏喜欢丁耀森这样打扮,而是她喜欢男人这样打扮。
“你有事吗?”梁俏站在江蓦然身边,身体贴着他的手臂,冷冷地看着对面的人。
“没事儿,我这里有点儿你的东西,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我就直接送这来了。”
“那你给我吧,我自己带上去。”
丁耀森意味深长地看了江蓦然一眼,没多说什么,把怀里的纸箱交给梁俏。就在梁俏伸手的一瞬间,他轻轻地叫了一声“俏俏”。
梁俏听见了,她的鼻子有些发酸,说:“你松手吧,我接住了。”
丁耀森将纸箱给梁俏后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江蓦然的耐心渐渐流逝,他微微眯着眼,对丁耀森使了一个眼色,不悦地道:“你可以走了。”
“轮不到你赶我走。”
“你当现任的时候不合格,当前任还是不合格,你对自己没有半点儿品德上的要求吗?”
“什么意思?江蓦然,你别太过分了。”
“就过分了,你想怎么样?”
梁俏一看这架势不对,这是要打架的节奏。她赶忙把纸箱塞进江蓦然的怀里,推着他往自家单元楼的方向走,还不忘回头跟丁耀森摆手,让他赶快走。丁耀森不想惹梁俏生气,只好咬牙切齿地上车离开。
江蓦然面无表情地走了几步,随手将怀里的纸箱往旁边一丢,纸箱里的东西扎进雪堆里,只有一个储钱罐正好撞到一块石头,在清冷的夜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梁俏惊呼一声,她想起自己买过一个生肖存钱罐,买完正好去丁耀森家吃饭,走的时候忘记拿了。丁耀森说帮她把钱装满后再给她,也就一年左右的事,听这声音,里面像是没多少钱,但一毛钱也是钱。
梁俏摁开手机屏幕照亮周围,踩进雪堆去找掉落出来的零钱,实在冻手就放在嘴边哈口气。
江蓦然看着地上那几本书、一副手套以及一瓶保湿喷雾,踩着白雪走到她身边,说:“他给你送东西是借口。”
梁俏头都没抬,找得十分认真,说:“不用你说我也看得出来。”
“别捡了。”他说。
“不行,钱是无辜的,赚钱多辛苦。”她捡起一块钱,用手擦掉上面沾了些泥土的雪,再放进羽绒服口袋,继续找下一个。
“我吃醋了。”他突然开口道。
梁俏抬起头,满脸疑惑地道:“丁耀森在我心里只是一个前任。”
江蓦然冷笑一声,说:“那种人,他不够资格当我的情敌,我不是吃他的醋。”
梁俏更加疑惑了,仔细观察他那双在月色下显得格外冷清的眼眸,好像有一点儿赌气和吃醋的意味。她瞪大眼睛,小心询问:“那你……吃谁的醋?”
江蓦然指了指她手里的硬币,板着脸回答:“零钱的。”
这个答案真是令人费解。梁俏非常冷,手指头已经开始变得僵硬,她不想在这冰天雪地里跟他辩论零钱有什么可吃醋的,只想快点儿结束这一切。
大概捡了三十多块钱之后,她终于放弃了。她站起来连手带钱一起飞快地插进口袋里,然后呼出一口气,问:“需要见者有份吗?”
江蓦然显然不感兴趣。
梁俏从雪地里走出来,走到平整光滑的人行道上,指了指眼前的一栋楼,心平气和地道:“不要再扛我了,我今天一定要回家,我们明天见,好吗?”
她的语气听起来似在命令,又似在商量,总的来说听起来还是很舒服。江蓦然板着脸点点头,送她到单元楼的电子门门口,看着她按下密码走了进去。江蓦然并没有跟进去,因为这里已经安全了,角落里有摄像头,电梯里也有。
梁俏按完电梯上升键,回头看到玻璃门外的江蓦然——他把大半张脸埋进羽绒服的领子里,黑色的短发垂在额前,神色冷漠又依依不舍。
她挥挥手,他便机械地抬起胳膊挥了一下,待她走进电梯后,也跟着转身离开。
站在电梯里的梁俏忽然感觉松了一口气。这一天下来,比当初高考的第一天还让人不安和紧张。
她打开家门,本以为会看到老爸和老妈一起坐在沙发上抱着猫看电视的温馨画面,不料迎面飞来一只大肥猫,她下意识地接住,瞪眼看向扔猫的罪魁祸首:“你干什么?”
梁俊不服气地叫嚣道:“它挠我!”
“它挠你你就扔它!你小时候还挠我,我怎么没把你扔出去!”她抱着猫进门,把大猫放到地板上,砰的一声关上门,开始脱鞋,“你几点下的飞机?”
“五点多。”
“爸妈呢?”
“在腌辣白菜。”
梁俏脱下大衣挂在玄关处的衣架上,一边扎起已经起了静电的长发,一边说:“自己腌?那能好吃吗?超市卖的不挺好吃的吗……”
“妈说自己腌的没有防腐剂,要给你好好养一养身体,以后怀孕……”
梁俏上前一把捂住他的嘴:“你跟爸妈说什么了?”
梁俊一脸无辜,手掌轻轻地搭在梁俏的肩膀上摇了摇头。等梁俏松开手后,他才小声道:“我什么都没说,我可不敢说。我回来吃的还是剩饭,妈都没说给我热一热。以我在咱们家这个地位,告你的状可能你不会挨揍,挨揍的是我……”
梁俏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起江蓦然对自己说的话,她觉得此刻很适合说给梁俊听:“你不应该叫梁俊,应该叫梁俊杰。”
“为什么?”
“因为,识时务者为俊杰。”
梁俏去了一趟洗手间,等她提好裤子,梁俊就兴冲冲地推门而入:“对了,姐,我能开你的车吗?”
“你说呢?”
“我保证不撞别人的车。”
“你能保证不把自己撞骨折吗?”
暑假的时候梁俊开车撞上大树,把自己撞骨折了,这件事被永远地钉在他人生的“耻辱柱”上。他抓了抓头发,苦着脸说:“那时候我还小,现在我长大了。”
“才过半年你就长大了,看来这半年你经历了很多,实现了质与量的共同飞跃。”
“不借就不借,别拐着弯埋汰人。那你给我点儿零花钱,我明天想出去玩,打车钱还是要的,我是个孩子,又没薪水。”
梁俏正要洗手,忽然想起什么。她点点头,对梁俊勾勾手指,把他带到玄关处的衣架旁,将兜里那三十多的零钱全都掏出来给他。梁俊捧在手里眼睛都看直了,说:“拿零钱打车啊?再说这么一点儿儿,这是有去无回啊……”
梁俏撇撇嘴:“你可以选择坐公交车,两块钱一个来回,一天出一趟门,这些够你在外面玩半个月的。”
“你还不如咱爸呢,刚才我跟爸要钱,他还给一百块,你也太抠门了。”
“当然了,毕竟你是他亲生的,你可不是我亲生的,我有什么义务养你这个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你想要钱啊,出去做兼职。”
解决了梁俊和零钱,梁俏又去了趟洗手间,把手洗干净后去厨房帮忙。梁俊趴在厨房门口,看着梁俏和爸妈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温馨画面,抠着门框抱怨道:“你们只爱二姐,我和大姐就像垃圾堆里捡来的。”
梁妈把准备腌菜的苹果切下来一小块塞进梁俏嘴里,闻言很赞同地点头:“对,你和大姐就是我从垃圾堆……”话没说完,脸色忽然一变,瞪着眼睛举着水果刀就朝梁俊走去,“你说你妈的肚皮是垃圾堆?我不打你个万朵桃花开,你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梁爸可不敢拦着自己老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被揍。这是这个家特有的热闹方式。
梁俏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心中是满满的暖意。她刚来这个家的时候,梁俊还是个抓着尿布在地上画画的“小团子”,她无助又忐忑地在这里生根发芽。爸妈不是亲生父母,却胜似亲生父母。除了大姐不太喜欢自己以外,她的家庭生活可以用“完美”两个字来形容。
说到身世,也许有人会对她报以同情,但梁俏觉得没什么。她从未被抛弃,一直都是被珍爱的那一个。
现在的梁爸其实是梁俏的大伯。她小的时候,亲生父母跟着大伯东奔西跑接一点儿小工程,家里的条件还算不错。她的父母是在工地的一次严重坍塌事故中丧生的。当时他们一家三口正要坐上自家的小轿车,事故来得突然,父母同时用尽全力把她推出老远。她人又小又轻,顺着沙堆滚下去没受什么大伤,父母却没能跑出来。
因为父母还有些存款,所以争着养她的人不少。最后是大伯站出来,提议在她成年之前把遗产冻结。外婆说是因为大伯,她的女儿、女婿才会早早过世。总之那件事很久远也很复杂,最后她被送进了大伯家。
也许最开始,大伯一家对自己的好里真的掺杂了很多同情,但后来,她相信那都是实实在在、真真切切的亲情。
女孩儿的娇生惯养,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梁俏抓起一把盐巴仔仔细细地抹在白菜叶上,她笑着说:“有时候我也觉得梁俊像捡来的,你们对他好一点儿,家里的皇位还等着他继承呢。”
梁爸笑眯眯地挤出双下巴,和梁俏一样给大白菜抹盐:“皇位可以给你继承啊,我们家出个女皇不好吗?”
梁俏美滋滋地点头,当女皇好不好她不知道,被宠爱的感觉却是很美妙。
“有时候我觉得你和妈太宠我了,宠得有些过分,所以这些年我都不受大姐待见。”
“你管她干吗?我看见你大姐都头痛。”
“亲生的不如抱养的懂事吧?”她朝老爸眨眨眼。
梁爸“嗯”了一声:“亲生的凑合养,怎么都是亲生的,他俩不敢不养我。抱养的难啊,抱养的万一有一点儿差错就会翻脸不认人,那我不是白养这么多年?以后要分我家产,还不给我养老。”
梁俏用手肘狠狠地撞了一下梁爸的腰,笑道:“你这小老头,分析得头头是道,既然你能想明白我就不多说废话了,敢对我不好,哼哼……老了就给你拔管。”
“你吓唬谁?不到最后一秒,我都不告诉你我的钱藏在哪里。”梁爸得意的模样仿佛在告诉梁俏,姜还是老的辣。
梁妈把梁俊捶了一顿后,穿着飘逸的睡裙走了回来。厨房里继续上演温馨、和谐的腌菜活动,直至半夜。
梁爸和梁妈没有问梁俏昨夜去哪里了。梁俏记得爸妈从来没问过她晚上不回家是去了哪里。只要她说不回家,他们就会默许。她并不觉得这是漠视与不关心,而是信任,他们对她格外信任。他们相信她不会独自去危险的地方,不会放浪地跟别的男孩儿走进酒店。
她躺在床上思来想去,拿起手机给江蓦然发了一条信息:“办婚礼的酒店定金都交了,很多事都安排好了,我还没跟我父母说,我脑子很乱。”
江蓦然很快回信息:“你没错,不用乱。”
梁俏又说:“可是很浪费。”
江蓦然:“你是不是想问我,愿不愿意取代丁耀森的角色,把酒店的钱用掉?我不愿意。”
梁俏情绪有些低落:“睡吧,小孩儿。”
江蓦然:“是小可爱。”
梁俏:“为什么是小可爱?”
江蓦然:“因为你是大可爱。”
梁俏:“我弟弟才是小可爱。”
江蓦然:“我是。”
他像个孩子一样为自己据理力争,是有些可爱,梁俏忍不住笑了笑,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充电。
02
梁俏打开台灯靠着床头静坐了几秒。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一把掀开被子,穿上拖鞋走出房间。等走到父母房间门口后,她抿了抿唇,抬手敲门:“爸,妈,睡了吗?”
梁妈敷着面膜打开门:“没睡,和你爸敷面膜呢,怎么了?”
梁俏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梁爸,面膜在他脸上显得有些迷你,他胖嘟嘟的双手放在肚皮上,和梁妈一样好奇地盯着她,说:“你敷不敷这个?一股黄瓜味,可好闻了。”
在客厅看电视的梁俊听到声音,跟进来凑热闹:“什么可好闻了?给我闻闻。”
梁妈不由分说地从化妆台上拿起一片面膜,果断地撕开。她把面膜抽出来,面膜上的精华液太多,手指上沾了很多精华液,她抬手把这些精华液都抹到了梁俊的脸上。就在梁俊等着老妈给自己贴面膜的时候,那张带着黄瓜清香的面膜却贴到了梁俏的脸上。
“我的呢,妈?”梁俊不解地问。
“你不是要闻闻吗?涂那么多还闻不到?明天让你爸带你去挂个耳鼻喉科。”说完,一脸嫌弃地把儿子推出去,关上门后坐到床尾调整自己脸上的面膜。
梁俏微微仰起头,坐在梁妈的化妆凳上,沉思片刻后开口道:“爸,妈,我有件事情跟你们说,你们别生气。”
梁俏聪明又独立,上学的时候名列前茅,毕业后创业也全都是自己一手操办,没有什么事麻烦过他们,更是鲜有用这样郑重的语气和他们谈话的时候。
夫妻两人感觉不对劲,态度立马大转变。梁妈盘着腿坐直身体,等着她继续说下去。梁爸也坐了起来,肚子圆滚滚的,像个弥勒佛。
梁妈说:“你别吓唬妈,这是怎么了?”
梁俏是真的内疚,真的觉得这些话难以启齿,可又不得不说:“我和丁耀森分手了,婚礼得取消了。”
“闹别扭了?我就觉得不太对劲,他再忙也不应该这么长时间不来一趟。”梁爸说,“结婚前事儿多,两个人有点儿分歧很正常,有什么话就说开,不要太计较,以后柴米油盐的日子长着呢。”
梁妈打断他的话:“你少说那没用的话!你怎么就知道是我们梁俏计较?你自己家姑娘什么样你心里没数吗?你说谁计较我都信,你说梁俏计较打死我都不信!要没发生什么原则性的问题,我不相信这么懂事的梁俏能把婚礼这么大的事都取消了!”
梁妈的话说得太多了,面膜承载不住她丰富的面部活动,已经皱了起来。她忽地眉头一皱,就像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线索的侦探一样,斜着眼睛看向梁俏:“是他出现了原则性的问题?”
梁俏道:“嗯,其实有一段时间了,我一直没想好怎么告诉你们。酒店订好了,亲戚也通知完了,我担心你们会被人议论……”她停顿了一下,思考了一下该说些什么,“要一个一个打电话通知亲戚朋友婚礼取消了,确实会让你们难堪,但是……对不起。”
她说到“对不起”这三个字时,声音有些哽咽,可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
梁爸特别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梁妈看看自己的老公,又看看自己的女儿,抓起脸上的面膜一把扔进垃圾桶,背着手站在地板上,一脸凝重地看着梁俏:“首先,你犯了一个很低级的错误。”
梁俏垂下眼帘,不敢说话,默默地接受妈妈的教训。
梁妈说:“这件事很重要,你应该第一时间通知我和你爸。结婚是你们两个人的事儿,但是婚礼不是。你爸爸在社会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你这样会让我们措手不及。这就说明,你没有真正地信任我们,没有在遇到问题和困难的时候第一个想到我们,这是不对的。”
梁俏乖乖点头。
“其次,就事情本身而言,我觉得这不是你的错。你是这段感情的受害者,你是被动取消婚礼,你也不用为此太自责。”
梁俏又乖乖点头,梁爸听了这句话,也跟着点了点头。“妈妈永远是对的,老婆永远是对的”是这个家里和谐的唯一秘诀。
“最后,”梁妈深深吸了一口气,两只眼睛一瞪,指着房门破口大骂,“就小丁那个德行,他是高攀我们家知道吗?他一个要啥没啥,房子都买不起的穷光蛋,你愿意下嫁给他是他祖上积德!他有什么脸犯原则性的问题?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他既然选择不要这张脸,那你完全可以当他死了!除了长了一张好脸和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巴,他也没什么可取之处!早先我就看不上他,但我这个人很民主,我是个民主的母亲,你高兴就是最好的,你不高兴他就什么都不是!”
梁俏继续乖乖点头,等到梁妈气消一点儿儿,才问:“那婚礼……”
梁爸叹气:“婚礼的事你就不用管了,我和你妈会安排好。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的情绪,有什么事及时和你妈说,别放在心里闷着。实在不行就和你那些小伙伴出去转转,去唱唱歌,或者爸出钱,你和小俊出去玩几天,买几个包,再去主题公园玩玩。”
“你们这样我更内疚。”她说,“我不想给你们添麻烦,我都这么大了,应该自己处理自己的问题……”
“你多大了?”梁妈突然瞪着眼睛反问,“你多大?你再大还能有我和你爸大?你再大在我们眼里也是孩子,孩子遇到问题不找爸妈找谁?小事情说一说、骂一骂很正常。遇到大事,父母就是你的靠山,谁都会觉得你麻烦,我和你爸坚决不会。”
梁俏抿了抿嘴,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你们休息吧,我也睡了,日子还得过。”
梁俏一打开门,就看到梁俊像个小偷似的弯腰站在门口。她一把推开梁俊,一脸嫌弃地道:“走开,别挡路。”
梁俊不走开,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还妄想挤进她的房间。经过一番斗智斗勇,梁俊胜利了。他趴在梁俏的肩膀上,摇着她的手臂说:“你带我去主题公园,我都听见了,咱爸让你带我去主题公园。”
“梁俊。”她一本正经的口吻让梁俊头皮发麻,立马站了个军姿,等她发话。
梁俏转过头,上下打量他一番:“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比如喜欢男的?幻想自己穿裙子,想成为一个女孩儿?”
梁俊一头雾水,很认真地思考了几秒,摇头:“没有,怎么了?”
“那你不应该喜欢打篮球、打游戏、健身或者干点别的极限运动吗?为什么想去主题公园?你喜欢白雪公主、米老鼠?”
梁俊委屈地道:“我想陪你散心。”
“不用你陪,少气我比什么都好。”
“姐,我真的特别担心你,你怎么不相信我呢?”
“我相信。”梁俏捏捏他的手臂,将他往门外推,“但我已经没事儿了,我又不是为了丁耀森而活,同样不会为了他活不下去。一个老公倒下去,千千万万个老公站起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干过失恋的酒,往事绝不回头。你别把我想得那么不堪一击,谁的人生没见识过几个浑蛋?你就不要替我操没用的心了,该吃吃,该喝喝,破事甭往心里搁。”
梁俊已经被她这一套连环词说蒙了,一时半会儿也分不清是她失恋还是自己失恋。出门之前,他突然想起一个很关键的人物:“对了,你和江蓦然……”
“去问他!”
“好吧。”
终于清净了,梁俏关上灯,摸着黑回到床上。
寒夜无星光,只有月亮孤零零地挂在天上。所谓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算了,睡觉吧,没有亮不了的天,如果有,那就多睡几觉。
这一夜,和前一晚在江蓦然家比较起来,梁俏算是睡得极好。
她穿着睡衣洗完脸、刷完牙,坐到餐桌前从梁爸手里抢来两张报纸,津津有味地看起娱乐版面来。
梁俊顶着鸡窝一样的头发,光着膀子从房间里晃出来,砰的一声坐到椅子上,像没骨头似的靠在梁俏身上,扯着脖子喊:“妈!我想买车!”
梁妈端着一大碗刚蒸好的鸡蛋羹从厨房走出来,边走边说:“我看你就像台车!”
“姐,我想买车。”他抬起脑袋,撒着娇对梁俏说。
梁俏的视线从报纸上移开,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说:“你看我像不像台车?”
吃完早饭,梁俏就开始化妆,她还要去一趟酒店,下午还有其他的场地等着布置。也许正是因为自己太忙碌了,能腾出来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时间实在不多,所以丁耀森才显得不那么重要。
况且,梁俊也真到了该买车的年纪。她要多努力一些,多攒点钱,等梁俊过生日的时候可以送他一辆车。
车子开到公路大桥的时候,扔在副驾驶座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扫了一眼,是陌生的手机号码,但前方路段不知道为什么站了很多交警,她便没接。等到了目的地停好车后,准备回拨过去时,电话又响了起来,还是那个号码。
“喂,你好。”她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大风呼啸着迎面吹来,电话那边的人说了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听清,只好再问一遍,“你好,稍等一下,我这里风大听不清。”她小跑着进了酒店大堂,终于可以听清楚了。她捋了捋头发,听到对方说:“你好,是梁俏梁小姐吗?”
“对,我是,您是哪位?”
“我是江蓦然的父亲。”
03
“江蓦然的父亲”这几个字听起来怎么那么沉重?不仅称谓沉重,连说的话也很沉重,他约了她晚上六点见面,并希望这件事不被江蓦然知道。
梁俏感觉有些焦头烂额,八成就是江蓦然的老父亲知道他的独生子找了一个大他儿子好几岁又资质平平的女人闪婚,所以准备和她谈谈,让她懂得知难而退。
谈话不可怕,可怕的是接下来一段时间,她恐怕要经常和人谈话。例如,要跟现在正在家里打电话通知亲戚们婚礼取消了的父母谈江蓦然,还要带着江蓦然一起和她的父母谈结婚的事,和她的父母谈完还要再和江蓦然的父亲谈……
真的头疼。
因为江蓦然爸爸的这个电话,梁俏一整天都神情恍惚。江蓦然给她打了一通电话问她在哪里。梁俏只说忙得不可开交,让他把放在后备厢的工具箱送回工作室,她下午要用。
她一副生怕他又黏过来的样子,他却很酷地说了一句“知道了”就结束了对话。看来“小可爱”今天约了别人,那么她会自在许多。
岁末寒冬的白天总是格外短,不到四点半,天已经彻底黑了。梁俏加快速度,在五点二十之前把手上的工作结束,然后去洗手间把手指洗干净,穿上大衣后马不停蹄地按着江蓦然父亲发来的地址赶过去。
这是一家在H市还算出名的高档饭店,人均消费也要几百块钱。梁俏在饭店门口停好车,把包房号码告诉门口那位穿着红色旗袍和白色假皮草披肩的迎宾员,由对方带着自己上了二楼。
包房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拉开,走出一位高个的中年男人,看起来不到五十岁的样子,气质温文尔雅。梁俏怔了怔,迟疑地开口道:“请问是江先生吗?”
对方点点头:“你是梁俏吗?”
梁俏在心里倒抽一口凉气,看起来真年轻,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人!
“我只是刚好姓江,不是你要找的江先生。你要找的那位在里面,我来给他送东西而已。”
梁俏下意识地拍拍胸口,这个可爱的小动作被这位年轻的叔叔看在眼里,他弯了弯嘴角,推开门:“那位是你要找的江先生。”
梁俏对他点头致谢,走进这间风格有些欧式复古的包房,回手关上门。
真正的江先生正在圆桌的另一头,面朝窗外打着一通看起来有些严肃的电话。他穿着浅灰色的羊毛衫,颈间搭着一条深蓝色带暗纹的围巾。他身姿挺拔,腰背笔直,头发漆黑,并且梳得一丝不乱。从背影来看,这比刚刚门口那位更不像一位中年父亲。
他可能太专注了,没有注意到梁俏已经到来,在挂断电话后转身的那一刻,露出些许意外的表情来。
只是些许,远远没有梁俏脸上露出得多。
“您好,您是?”梁俏没敢直接问他是不是江蓦然的父亲,但凡一个眼睛不瞎的人,都不会相信眼前这个人有一个二十四岁的儿子。
他的身上只有属于中年人的沉稳,除此之外,没有半点儿岁月留下的痕迹。说他只有三十几岁,也是极有说服力的。可他的眉眼轮廓,看起来又和江蓦然十分相像。
他儒雅地微微一笑,说:“我是江蓦然的父亲,江郑。”
梁俏难以置信地笑着点点头:“您好,叔叔,您真的太年轻了,我都有些不敢开口叫您。”
江郑请她入座,笑着道:“怎么,不给改口费不叫我爸吗?”
梁俏不好意思地咬了咬下唇,说:“是应该叫爸,就是怕您觉得唐突。万一您不愿意让我叫,显得我脸皮多厚。”
“不愿意让你叫?”江郑淡淡地笑了两声,“如果不愿意让你当我的儿媳妇,我不会见你,也不会让你见到我。”
梁俏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看来对方不是来刁难自己的。所谓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被人天天盯着找碴儿自然不会舒服。
服务员走进来,给她倒了一杯热的柠檬水。正好她口渴,就端起来喝了两口。
“刚下班吗?”江郑问。
梁俏乖巧地点点头。
江郑对服务员抬了抬手,说:“可以上菜了。”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他突然问。
“我自己经营一个派对工作室,偶尔也接一些小众婚礼,还有一家咖啡厅。”
“很不错,看你文文弱弱的,没想到是个女强人。”
“我哪是什么女强人,就是毕业了专业不对口,当时正好有个机会,就和朋友一起做了这个,父母也很支持,所以做得很轻松,压力不大。”她谦虚地说道。
“挺好,有事业心的女孩儿上进又自律,对自己和别人要求都很严格。”江郑一脸满意地评价道,“你比江蓦然大三岁?”
“嗯,大三岁。”
“也挺好,女大三,抱金砖。”
他的语气和态度都很随和,并不会让人感觉不舒服。服务员开始陆陆续续地上菜,山珍海味道道精致。这期间,他又接了一个电话,似乎有些忙碌的样子。
挂断电话,他从身边的椅子上拿起一个纸袋,放在桌面转盘上,轻轻转动转盘,待纸袋转到梁俏面前时,开口道:“见面礼。”
礼物已经送到面前,她再客气说不要是很不礼貌的,只好笑着说“谢谢”,并且故作满心欢喜地打开,发现里面是一只玉镯子。
梁俏不懂玉石,平时也不戴这些东西,但这只玉镯温润通透,她还是能看出来是好东西。她直接拿出来戴上,大小也合适,便道:“好看,谢谢爸。”
“嗯,有见面礼才叫爸。”江郑半开着玩笑说。他先动了筷子,给自己夹了一口菜放进碗里,但并没有吃。只有他动筷子了,梁俏才好意思动筷子。
梁俏有个好习惯,就是不挑食,什么都能吃,也什么都能吃得开心。不过当下场合特殊,她吃得稍微斯文一点儿。
“你这一天应该都在好奇我是什么样的家长吧?”他问。
梁俏大方地笑了笑,说:“我不只是好奇,还有点儿害怕,被未知的恐惧支配着,午饭都没吃得下。现在看到您很好相处,这才吃得进东西。”
江郑也笑了:“我知道蓦然是前天晚上回H市的,但他没去我那儿。按照常理,他回来都会先跟我住几天,但他昨天白天也没露面,直到晚上才回来。我很了解我儿子,他不是个贪玩的年轻人,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家里画画或者干些其他的。作为父亲,对于他这次的反常行为我有些担心。所以,半夜我去了一趟他的房间,发现他人睡着了但是没关灯,枕头旁边放了一个红本子,我拿起来看了一眼,居然是结婚证。我儿子结婚了我却不知道,换作是你,你要怎么做?”
梁俏咽下嘴里的鱼,琢磨半天,说:“把他拎起来揍一顿?”
江郑爽朗地笑出声:“我这一晚上都没睡觉,就惦记着这件事儿,等他早上醒了,我跟他聊了聊。”
“他怎么说?”
“他不太开心,有些失落,这在我儿子身上很难见到,至少我从没见过。他一直是个很骄傲的人,以前我总是觉得他过于骄傲,对所有事都不屑一顾。所以,这让我对你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儿能让我这么骄傲的儿子有挫败感?”
“我哪里有那么大能耐,能让他有挫败感……”
“他说你不是很喜欢他。你要知道,这在他过去的人生中是不曾发生过的,他接触的女孩儿都是对他有好感的。我跟他说,也许是你们互相不够了解,让他把你带回家来和我见见面,他却不肯。”
“为什么?”
“他没说。也许是不想给你太多压力。”
“那您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江郑泰然自若地笑了笑,“我只是一位迫不及待地想见自己儿媳妇又怕儿子生气的可怜的老人家。”
“老人家”这三个字用在江郑的身上让人太难以接受了。
江郑的随和让梁俏越来越放松。他问她和江蓦然是怎么相识、相恋并走进婚姻的,她也如实告知。本以为他会不理解这种年轻人的冲动,没想到这位时髦的“老人家”惊奇地瞪大眼睛,说道:“酷!”
江郑说出这个字的时候,梁俏觉得他很酷。其间,两个人聊了很多江蓦然小时候的事情。如果不是江郑对她讲起,她都不知道其实她离江蓦然一直很近。
他们上的是同一所小学、同一所中学。也许江蓦然很久之前就见过自己,可自己压根没注意到他的存在,难怪他面对自己时并不像面对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一顿饭下来,梁俏的家底被江郑摸了个七七八八,而江蓦然的家底,梁俏却只摸到个零零碎碎。
“什么时候你觉得方便,和蓦然一起来家里吃顿饭,我的厨艺还不错。”
“您会做饭?”梁俏不禁有些好奇。
“会,技多不压身,不然怎么又当爹又当妈。”他笑了笑,“对了,我还想见一下你的父母,定一定婚礼的事情。结婚证都领了,我也要跟你父母交涉一下其他问题。你可以回去先跟你父母谈一谈,关于彩礼、婚礼的规格和要求,我尽量做到让你们家满意。”
他到底是家长,总是比年轻人考虑得多。梁俏觉得自己也应该像个大人一样聊些正经内容,于是问:“那嫁妆方面,你们有什么要求吗?”
“嫁妆是你爸妈给你的,你自己收好就可以,我们家没有要求。对我来说,你父母已经把你们家最好的给我儿子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梁俏竖起大拇指,赞叹道:“我要给您这个爸爸一百分。”
江郑学着她的样子竖起两个大拇指,笑着道:“那我也要给我的儿媳妇一百分。”
江郑穿上大衣和梁俏一同离开,顺便到一楼买单。一辆黑色的高级轿车缓缓停在饭店门口,他目送梁俏离开后,便开门上了车,开车的是另外一位江先生。
“满意吗?”
“挺好的一个小女孩儿,很精明,也很单纯。”
“这个还要吗?”江先生从前座递过来一打装订资料,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和梁俏有关的内容。她的家庭背景、学历,还有她的工作室和咖啡厅,应有尽有。
江郑低头扫了一眼资料,沉声道:“销毁,别让我儿子看到。”他顿了顿,又说,“你理解我这个当父亲的心吗?”
“理解,我也是个父亲。”
“好,理解万岁。”
04
梁俏不会知道,在她忙碌又忐忑的这一天里,她的家里都发生了哪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她吃饱喝足戴着价值不菲的玉镯子回家,准备洗一个热水澡,冲掉一身疲惫。可她一回来就看到梁俊跪在地上,梁妈手里拿着一个鸡毛掸子站在他旁边。
是的,这是一把毛量非常多的鸡毛掸子,这么多年一直挂在梁妈的房门后面当装饰物,今天终于派上用场了。
梁俏边收起钥匙边问:“这是怎么了?偷开我爸的车了?”
梁妈的鸡毛掸子往前一挥,直指梁俏,把她吓了一跳:“你回来得正好,给我进来,坐下!”
梁俏一声不吭地开始脱鞋、脱羽绒服,顺便把手腕上的玉手镯脱下来,留在羽绒服口袋里。她向梁爸投去求助的眼神,却见梁爸将肥胖的手搭在膝盖上,悄悄地抬起四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晃了晃。梁俏也没看明白是什么意思,只好安静地在梁爸旁边坐下。
“今天家里来了两个男的。”梁妈说。
梁俏挑了挑眉,两个男的?
“一个叫丁耀森,一个叫江蓦然。”梁妈又说。
梁俏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巴,接下来梁妈就声情并茂地给她说了下午发生的事。
下午时分,丁耀森带着大包小包的补品、烟酒等礼物登门拜访,在梁俏爸妈面前声泪俱下地忏悔了他的错误:“叔叔,阿姨,因为我的立场不够坚定,所以犯了很多男人都会犯的错误。但是通过这件事,我已经吸取了教训。我今天来,不仅仅是因为我舍不得梁俏,我也舍不得你们。一直以来你们都把我当亲生儿子看待,我很早就没有了父亲,叔叔就像我的父亲一样,我不愿意失去这个温暖的家。其实我跟陈碧莹早就不联系了,只是她太难缠,还总是威胁我要告诉梁俏。我知道这是我不能推脱的错,可正是因为我太害怕失去梁俏才会受人威胁,一错再错……”
梁爸和梁妈虽然心里气愤,但说到底也是有点儿身份的人。所以一直以礼相待,还留了丁耀森在家里吃晚饭。他们聊了很多过去的事,更多的时候是丁耀森在忏悔和保证。
接着,江蓦然就来了,来得令人措手不及。他背着平时经常背的双肩包,拎着一盒茶叶和一个精致的礼盒,看起来比丁耀森轻松许多。
梁妈打开门见到这个清秀俊美的年轻人,当即心情都好了许多,还以为他是梁俊的同学,可是梁俊并没有在家。
江蓦然十分有礼貌,对梁妈微微一笑,点头道:“阿姨好,我是梁俏的男朋友,今天来是想跟你们聊一聊我和梁俏的事儿,请问你们现在方便吗?”
梁妈一听,血压都升高了。
这梁俏不是刚跟丁耀森分手吗?怎么就有了新对象呢?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前任还在里面忏悔呢!
这下可尴尬了。
梁妈正想说要不改天再聊,丁耀森已经走到门口了,想必是听到了江蓦然的话。他皱眉,以一副主人的姿态看着江蓦然,质问道:“你来干什么?”
很显然,丁耀森的存在是江蓦然意料之外的。江蓦然收敛了脸上的可爱笑容,冷声道:“这句话不应该我问你吗?这是我岳父和岳母的家,你只是一个前任,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忍你很久了,江蓦然!”丁耀森气急败坏地指着江蓦然的脸,见他丝毫没有畏缩的姿态,更生气了,抡起拳头就奔他而去。
梁妈见状赶快拉住丁耀森,梁爸也过来帮忙,嘴上说着劝说的话。还有家里的胖橘猫,在丁耀森忏悔的时间里,它一直躺在靠窗的地板上露着肚皮睡觉,睡得好好的,突然被丁耀森这冷不防的一嗓子给吵醒,瞪着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观察局势,发现局势不能为它所控时,便拖着肥胖的身体躲进了梁俊的房间。
江蓦然弯起嘴角,冷冷一笑,道:“你在这里乱叫的样子真有意思。”
完了,这下就算梁爸和梁妈的体格都不小,也实在架不住年轻小伙子身强力壮了。丁耀森从两人中间冲了出去,不料江蓦然的动作更快,顺着他的冲击力拉着他的胳膊用力往外一拽,然后一步跨进梁俏家的大门,砰的一声,把丁耀森关在了门外。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惹麻烦的。”江蓦然深感抱歉。
“麻烦是麻烦,但也不是很麻烦,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他这个麻烦。”梁妈说。
丁耀森在门外疯狂地按门铃。他的大衣和鞋子都在屋里,他不能就这么离开。外面零下三十多摄氏度,火气再旺的小伙子也扛不了几分钟。
梁爸让江蓦然先去沙发上坐一会儿,江蓦然礼貌地应了一声。待他坐好,梁妈把门打开,用有些生气的口吻说道:“小丁,不是阿姨说你,做人做事还是要沉稳一些,不要动不动就挥拳头。你是读过书的年轻人,那么浮躁干什么?你要是跟阿姨保证不这么暴躁了,阿姨就让你进来,你还是阿姨眼里的好孩子。你要继续这样,阿姨是不会让你进门的。”
丁耀森妥协了,他憋着一股想要杀人的气进了门,坐到沙发另一端。
江蓦然接过梁爸递来的茶杯,抬手轻轻摸了摸跑回来窝在他旁边的橘色肥猫。
丁耀森有些坐不住,开始给梁俏爸妈头头是道地分析起来:“叔叔,阿姨,这小子就是个小孩儿,就算梁俏答应,你们也不能答应。他知道什么是家庭吗?他知道怎么对家庭负责吗?梁俏是找老公,又不是找儿子。梁俏是跟我闹别扭一时冲动才答应他的。你们也别想太多了,他们不会有结果的。”
“我不同意你的观点。”江蓦然突然打断他的话。
丁耀森皱眉,呵斥道:“你的观点重要吗?”
“可能对你不重要,但对梁俏的父母来说是重要的。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以及叔叔、阿姨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这些没什么要紧的,因为你们都不够了解我。但你们都了解梁俏,她聪明睿智,遇事沉着冷静,是不会像你说的那样在冲动之下乱做决定的。她是一个能对自己人生的每一个决定负责的女孩儿。”
梁爸和梁妈顿时就站到了江蓦然这一战线,纷纷点头,说:“是啊,我们家梁俏不是那样冲动、不懂事的小女孩儿……”
“另外,你和梁俏之间已经彻底结束了。你就不要再抹黑她了。就算她冲动、不懂事,以后也归我照顾。既然你不愿意忠诚地守护她,就过好你自己的生活吧,别来打扰她。她那么单纯,你还想她再一次被你伤害吗?”江蓦然说。
一想到自己女儿受的委屈,梁爸心里又开始不舒服了。他沉重地叹一口气,摸了一把自己已经长了不少白发的头顶,然后拍了一把大腿,语重心长地道:“这样吧,小丁,今天你先回去,我跟这个年轻人聊聊。”
丁耀森走后,两位老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江蓦然身上。
江蓦然没有等到预期中梁爸和梁妈接踵而至的审讯式问题。梁爸又给他添了茶,还问他抽不抽烟。他抬了下手,拒绝了梁爸递来的香烟:“我不吸烟。”说完,他将提来的礼盒推到梁俏父母面前,接着打开他的双肩包,拿出他的户口本、学位证、学生证、房产证、行驶证、驾驶证,然后一样一样地摆放整齐。
梁爸和梁妈行走江湖多年也是见过一些世面的,但还是被他的举动给弄得一愣一愣的。
最后,他掏出了自己和梁俏的结婚证。梁爸的血压一下子就升上来了。梁妈动作更快,一把将结婚证抢过来打开,看到上面的两个人,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梁爸就顺着她的动作看了个七七八八。
“真证?”梁妈问。
“真的。”江蓦然说。
梁爸和梁妈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消息也太令人措手不及了。他们这么大的年纪还整天过这么刺激的日子,真是扛不住!
“现在我应该叫你们爸妈了。”他今天特地穿了一件灰色的圆领毛衣,里面是浅蓝色格子的衬衫。圆领毛衣里面露出一截干净的衬衫领,令他看起来格外干净整洁。
他眼神真诚,语气诚恳,字字清晰地说道:“前一段时间,梁俏和丁耀森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至于是什么不愉快的事,我希望不是从我的口中让你们得知。但我可以保证,梁俏还是一个好女孩儿,她是在跟丁耀森分手以后才跟我结婚的,我们是闪婚。”
梁爸和梁妈眨了眨眼,仿佛忘记了怎么呼吸。
江蓦然继续说:“原本我不该一个人来,但我想,她和你们去谈取消婚礼的事情压力已经很大了,还要她来跟你们说她闪婚的事情,她承受的压力会更多、更大。我希望这些都由我来承担,因为这是我跟梁俏两个人的婚姻,不是她一个人的。”
梁爸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水,应该是想压压惊。他琢磨了一下,说:“我很欣赏你的勇气,敢于承担自己的责任是好事。”
江蓦然礼貌地微微一笑,说:“说完来由了,现在我简单地介绍一下自己。我叫江蓦然,今年二十四岁,现在在QH大学美术学院雕塑系读研,这是我的本科学位证,也是QH大学雕塑系的。我父亲是个生意人,母亲早逝,这是我的房产证。房子是我爸给我买的,我自己住。这是我的行驶证和驾驶证,车是我自己买的。另外我现在还有一些存款,一部分是我拍卖个人作品所得,还有一部分是和同学一起创办画室赚的。我和梁俊是朋友,对咱们家的情况略有了解,我拿出这些东西并不是炫耀我的条件,而是想让你们了解,我并不是因为你们家的经济条件而喜欢梁俏的。还有,我有能力对梁俏和家庭负责,这是我认为所有父母最关心的问题。”
“对了,还有这个。”他突然想起来有一样东西没拿出来,又开始翻书包,从后面的夹层里拿出一份体检报告,“这是我今年夏天做的体检,我不吸烟、不吸毒、不酗酒,热爱运动,没有暴力倾向,会做一些简单的饭菜和家务。我谈过一次恋爱,三年前和平分手,差不多就这么多。你们还有什么想要了解的吗?”
梁爸点点头,说:“面面俱到,我都不知道问什么好了。”他看向自己的太太,“孩子她妈?”
梁妈思忖片刻,问:“你爸同意吗?我们梁俏比你大三岁……”
江蓦然笑了笑,说:“我爸对我找对象只有一个要求,是女的就行。”
“那肯定得是女的。”梁妈说。
“我身边没什么女性朋友,我不爱跟女孩儿凑在一起,我认识梁俏很多年了,一直觉得她挺不错的。”
“你以前就认识我们家梁俏?”
“一直同校,我认识她,她不认识我。”
该了解的内容梁爸和梁妈都了解了。接下来,梁妈开始好奇他是怎么和梁俏领证的、怎么闪婚的。
江蓦然开始给他们二位讲这个事儿。听到一半,梁妈明白了,居然是因为梁俊的一句话,让梁俏嫁给了别人。梁妈还没听完就给梁俊打电话,让他赶紧回来领揍。
不考虑这个下午发生的事儿和听说的事儿的曲折程度,单单从人品来看,梁爸梁妈更喜欢江蓦然,至少他是一个有担当的男孩儿。不像丁耀森,不管做了什么都是别人不对,他们不喜欢那样的人。
没人喜欢那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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