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浓彩
话语涌入耳的一刹那,宛如阳春三月,轰轰烈烈地盛开进神经。
越盈以为他们回到了从前。
燕行虽然给人的印象散漫不着调,但是在为人处世方面意外的贴心。
越盈再了解不过。
他会记住她的鞋码,会提醒她注意经期,会时刻注意她的心情。
他向来不是那种直言的类型。
有些感情无法用言语表达,便将爱意倾倒进缸,和成行动。
同样,比起一千遍甜言蜜语的浪漫,她也更钟爱润物细无声的春雨。
因此她亦是明白,当年她做出的举动,对他的伤害有多大。
越盈眨了眨眼,掩饰住喉咙口翻滚不止的苦涩和鼻尖莫名的酸涩,扯起嘴角:“谢谢燕警官的关心,我会注意的。”
燕行怔忪一瞬,随后眼角一抽,扭头将烤盘上的烤肉全部夹走。
门锁上,越盈在厕所隔间查看脚踝的伤势。
没肿也没青紫,看来并不严重。
越盈长松了一口气。接下几日她都要外出取证,若是脚扭伤,调查取证肯定得耽搁不少。
她可不想自己第一次的主办案件出现什么意外。
商场的厕所还算干净,不过还是有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越盈没打算久留,穿好平底鞋,试着动了动脚踝。
确认自己可以忍着疼痛,不露出任何狼狈的神情走到燕行面前后,她直起身离开。
再度回到餐桌。
越盈坐在燕行对面,时不时瞥一眼他。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燕行对她的态度又冷淡不少。
“冰袋来了。”服务员问,“请问是哪位要用冰袋?”
盛平回道:“最右桌的小姐。”
服务员闻言来到燕行背后,对越盈道:“小姐,您的冰袋。”
越盈坐在座位上应了声,然后看向燕行。
燕行不声不吭,连眼皮也没抬一下,自顾自地烤肉。
果然不是错觉。
越盈抿了抿唇,强忍疼痛,起身道谢接过。
——冷场。
自越盈回来后,这张桌子再次回到先前的氛围,甚至有愈演愈烈的倾向。越盈忍受不了同事频频看来的眼神,索性率先揭开话匣子:“我今天去虞寄所在的淮宁大学调查取证了。”
燕行不应声。
越盈也不在意,继续往下说:“据虞寄的室友所说,虞寄对彭修然心如死灰,就算看到彭修然劈腿的帖子也是如此。彭修然的任何作为,在她心里都已经掀不起什么波澜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本来立根律所私下聚会不讨论案情,是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但是与燕行之间的冷场局面实在是太煎熬了,她也顾不上这个规定了。
燕行终于有了反应,眼皮撩了撩:“这不能代表她没有冲动杀人的可能性。许多凶手行凶之前面色平静,甚至被捕的时候也不例外。同时也不能听虞寄室友的一面之词,感情有时会美化事实,包庇罪行。”
越盈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点点头,却依旧不依不饶:“可虞寄是化学专业,如果她想谋害的话,会更偏向使用相对不被轻易发觉的剧毒物质。”
燕行有理有据:“前提是她处于冷静的状态之下。听闻彭修然劈腿,常年累积下的怨恨一瞬间爆发,此时理性已经被烧为灰烬。这时人人平等,他们会使用最直接的作案手法,就算是淮宁大学的高材生也不例外。”
越盈不置可否,随即又道:“那你是怎么认定她那时一定是处于不理智的状态呢?”
燕行唇角一敛,吃下最后一片烤肉,放下筷子。
铁质的筷子敲击碗盘,发出清脆的声音。
硝烟弥漫的气味吸引到周边欢谈的律所同事们,他们不约而同地停止谈论,对视一眼,瞥了瞥越盈和燕行的脸色,随后开启眼神交流。
——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
……
何初曼蹭到越盈身边,拉了拉她的衣袖。
越盈看了她一眼,对她笑了笑。
到嘴的话语,转了圈又咽回肚中,何初曼相信越盈办事自有分寸。
她抿了抿唇,沉默不语。
越盈看向放在台上的那双手,竟还有空开小差。
他吃烤肉不包菜,因此不用洗手,就像随时随地都可以立即离开。
倒也来的方便。
耳边骤然静下的声音和眼皮底下的小动作,燕行自是注意到了。
不过他向来我素我行。
燕行面色不虞,拿纸巾擦擦嘴,看向她:“越律师,虽然对于律师,我了解的不是很全面,但我想律师的职责,大抵不是办案吧。”
背后靠上椅背,翘起脚,声调一如既往地散漫:“如果你想办案,大可以成为一名刑警。”
却含带只有越盈才能听出的针。
强撑于表面的淡定就像气球一样,被尖锐的针给戳破,冲破而出的愧疚和遗憾洗刷着心灵。
越盈抿紧唇,一言不发。
黯然的神色同时刺到了何初曼的神经,她可看不得自己的朋友在眼皮子底下被欺负,欲拍案而起。
“诶诶诶,不是说好私下聚会不讨论案情的嘛?”
不料呛话未半而中道崩殂,盛平截口打圆场:“大家吃好喝好,玩得开心。放松中再掺杂严肃,可就不太合适了。”
无视何初曼控诉的眼神,他拍拍燕行的后背,“对吧?”
燕行不应声,看向越盈时仍眉头微蹙,显然没有释怀:“你可以随意猜测虞寄的心理状态,也可以在庭审上向法官争取从轻处罚,但你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质疑警方的结案结果。
“当然,我们刑警队安法律办事。如果你对此不甚满意,可以申签行政复议。”
语毕,看都不看一眼,扭头和盛平道歉,转身径直离开。
盛平下意识看向越盈,见她垂头不语,不由叹息一声。
“如果我说发帖人是虞寄呢?”
燕行脚步顿住,回头。
无数目光聚集在身,越盈不退怯,直勾勾地看着他:“表白墙上的彭修然劈腿一帖。这可是整起案件的诱因,你应该没有忘吧。”
然后没有后话。
越盈看了看对面的凳子,又看了看燕行,朝他眨了眨眼。
“……”
燕行身子一转,施施然坐回座位上。
他手托下巴,眼皮一掀:“说吧。”
盛平没绷住,从唇间溢出一串气音。
燕行眼尾微敛,不咸不淡地睨过去一眼。
盛平挥挥手,示意他不是故意的。而后微张双臂,让律所的人不要在关注这里。
在燕行的视角盲区内,微不可察地向越盈眨眨眼。
越盈笑意更甚,移回视线,看燕行:“不知道燕警官有没有调过总控室的监控?”
燕行不置可否。
越盈微微一笑:“那么警官知道杨铭吗?”
燕行有了反应,摇头。
越盈没有在意这不太配合的举动,继续道:“杨铭是表白墙的管理员。我们发现彭修然劈腿的帖子已被撤回,于是找上她询问。没想到通过她的线索,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事实。”
“别卖关子了。”燕行蹙眉,“讲结果。”
越盈轻笑了下,直视着那双如燕雀黑翅般凌厉的凤眼,含着笑道:“我们发现,发彭修然劈腿帖的人——”
“正是虞寄。”
缓过神,燕行又待了会儿,便真要离开了。
走之前,他侧身,似笑非笑地半晲越盈。
“对了越律。”
越盈抬眸。
“那张杏花图拍的不错。”
看着越盈愣住,随即缓缓地,发自内心地露出慌张的神情,燕行眉梢微扬,唇角弯起,可那双震慑人心的凤眼里,却不含一丝笑意。
先前,当他看到她拍得杏花的照片的时候,过往不受控地被扯出。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
少女回眸一笑百媚生。
“我反悔了。”
话不自觉说出口。
“我只想成为你一辈子的搭档。”
说完连自己都愣住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能说出这种热烈又委婉的话。
当时他恨不得随地找个缝钻进去。
可眼前的画面实在是太美好了。
三月杏花开,洁白透明的花朵爬满枝头,朵朵竞相开放。
随着风,如雪如玉的花瓣漫天飞舞,打着旋儿飘飞,漫漫落了一地,铺出一条繁花似锦。
而身处其中的少女,是繁花似锦上最为艳丽的浓彩。
他舍不得移开眼。
自然也没错过她眉眼弯起,笑着应下的举动。
那年恰好18岁。
他的世界重重泼上浓墨一彩。
就像画布上增添色彩。
往后缤纷的世界,它将会一直存在着。
当时他这样天真认为。
然后第二天。
这抹独一无二的浓彩,向他梦寐以求的缤纷世界,
狠狠开了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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