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窥见
徐微尘前两百年的人生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行走在山林之间时，草木会向他弯腰摇摆，花朵会在他面前绽放，时不时还有小动物叼着野果子或者新鲜猎物放到他面前。
就连山间的风从他身边吹过时，都会有短暂的停留。
“师尊得到了整座山林的喜爱！”柳亦书说这话时，骄傲的表情好像那个被整座山林喜爱的人是他一样。
有个词叫‘与荣有焉’，很适合现在的他。
“动植物的心思都很单纯的，你对它们好，它们就会对你好。”柳亦书对徐微尘说，一双眼亮晶晶，比夜空中的繁星还要闪耀；笑起来的时候，比最美的花朵在眼前绽放还要惊心动魄。
徐微尘心中一动，小狐狸也算是动物吧？
“这算不算是功德？”他问。
他知道柳亦书必须积累功德，以此来与此间天道抗衡，抵消天地对他的排斥。
然而自从救了朱雀王城十万生灵之后，柳亦书就再没有过类似的举动，仿佛没有这回事一样。
但徐微尘却一直记着，柳亦书的金丹劫和元婴劫更是让他意识到功德于柳亦书来说有多重要。
和柳亦书结为道侣、缔结神魂契约之后，他与柳亦书因果共担，他积累功德，也等于是在替柳亦书积累功德，所以他一直想做些什么，却又不敢轻易去做什么。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积累功德并非单纯的做好人好事那么简单。正如善恶的界限，从来就不那么分明。
“师尊感受到了它们对你的感激之情了吗？”柳亦书不答反问。
虽然花草树木不会言语，也没有像人一样有清晰的五官可以直观的表达喜怒哀乐，然而它们也有属于自己的表达方式，生动而形象，且绝对真实。
比如含羞带怯的小草，又比如瞬间绽放到极致美丽的花朵。
至于动物在这方面又比草木更有优势，它们会躺在徐微尘面前，四脚朝天，露出柔软的肚皮来勾引他去伸手摸，或者停驻在徐微尘脚边，拿脑袋亲昵的贴贴蹭蹭。
可惜的是徐微尘有小狐狸了，没有哪只小动物在撒娇方面能比得过他的小狐狸，所以他丝毫不心动。
但不否认，看到这样的场景会让人由衷的感到高兴。
徐微尘主动提及‘功德’，柳亦书又岂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神魂誓约将他和徐微尘彻底绑在了一起，他自然要物尽其用，引导徐微尘积攒功德。
“人族的修士提及功德，第一时间想到的总是助人为乐、救苦救难，但其实这是最危险的做法。”
“每个人，或者说每个生灵都有自己的命数，改变弱者的命运很容易，但要承担弱者命运被改变之后带来的因果却很难。”
“我救王城那十万生灵，是因为我知道他们本来就命不该绝，我救他们并不算改变他们的命运，所以我也不必承担他们的因果。”
“人族总自认为是万灵之长，事实上在天地的眼中，一个人的性命与一棵树一朵花一棵小草并没有任何的不同，所以救一个人与救一棵草的功德是相同的。但一棵小草，它局限于自己所生长的土地，于天地之而言，它的存在只有益处，没有坏处，所以救它只会结善缘，不会有恶果。但人就不同了，人可以一念成佛，也可以一念成魔，变数太多，很容易得不偿失。”
生而为人，徐微尘从未以这样的角度思考问题，然而当柳亦书这么说着时，他竟然也觉得非常有道理。
两百年来，他见识过人心能有多脏，假想一下，若是他有一天救了像胡煜和陈碧云、叶乾君那样的人，想想都觉得恶心。
但这些山间的草木禽与兽却不同，他施展灵气化雨，于自身修行有益的同时，也让它们更有生机与活力，它们的灵性进而影响了这一方小天地的地气，让这方小天地更适合他修行，如此就形成了一个良性的循环。
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徐微尘甚至有一种前两百年都白活了的感觉。
现在回想过往，其实他道体本源受损并非不可解，寿元将至也并非无计可施，比如晓月峰上就有洪荒遗种，它们凝聚的木之精，于神魂而言就大有益处。
普通的草木虽然凝聚不出那样精纯的木之精气，但它们胜在数量繁多，且无处不在，连地气都能被它们所改变，按照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千百年后，晓月峰和天纵山脉未必不能再生出一条灵脉。
他隐约察觉到他似乎触碰到了天地之间的一些道与规则，那种感觉玄之又玄，他正行走在那条正确的大道上，而小书就是他的引路人。
从他有记忆以来，听过的最多的话就是大陆上的灵气日益枯竭，越来越不适合修行，所以修仙者能达到的境界越来越低。
三千年前，太太苍山的祖师爷甚至可以触碰飞升的门槛，离成仙只有一步之遥，三千年后，整个大陆却只有一人能达到炼虚期，还是靠着神器强行突破，其余众修士只能在化神期苦苦挣扎，这些都是灵气消散、末法时代来临的征兆。
然而现在，徐微尘凭借着一己之力，竟然改变了晓月峰和天纵山脉的地气，使得它们灵气日益充裕，成为修行圣地。
虽然一座山、一片山脉，对于整个朱雀大陆辽阔的版块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地方，但它却让徐微尘从中窥见了以凡人之身成仙的希望。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徐微尘意识到，这三千年来朱雀大陆也许并非没有惊才绝艳之人发现这个方法可以恢复灵气，只不过最后都败于人性的贪婪。
天纵山脉的变化引来了许多修士，这样充满灵性的地方，于他们而言无疑是修行圣地。
可人一多，便有了纷争。纷争一起，带来的便只有破坏。
破坏天生就比守护更为容易。
修士斗法，对于他们自身的伤害或许有限，但对于天纵山脉的花花草草、飞禽走兽却是致命的，徐微尘和柳亦书去晓月峰待了几天，回来就发现天纵山脉的生灵死伤无数，再不复往日的宁静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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