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包银烟斗
朝日格的感情那可真是经历了波折,才遇到了格桑。
格桑只知道有一次,他坐个骡子车去过她的一个远房表姐家。
那次,她刚离开那个表姐家,离去时看到一个大哥哥赶着骡子车,从远处走来。
她怕生人,给表姐家送去他父亲让送的蒙药之后,就离去了。
他跟表姐家人聊过那么三两个来回,好像就不成了,到底为什么她没问。
他又去问过格桑的六姐,去跟六姐也是聊过那么两回,六姐又嫁了人。
这才被五姐夫介绍到家里来,与格桑相识。
也就聊了两个来回,她就嫁了他。
三十年后,格桑才从他半吹嘘的口中得知,他的风流史。
一段;六八年,与南方知识青年,有一段似恋爱的一段时间,女子经常会跟着他。离开的时候是生气的上了粮食队的大卡车上走了,因为他不能放下母亲跟她离开。
二段;与一有钱人家姑娘相识,骑着订婚要送给她家的,飞鸽牌自行车,到了姑娘家里。夜晚同睡在一个炕上,转身拥抱人家姑娘,发现肚子很大……吓得他半夜就走了,自行车也不要了。
三段;遇有很多病的女人,也有妇女病,是那种一生不能生育的女子。
也有很多外地的姑娘将照片寄到他家。
主动找他的女人很多,因为都觉得他家简单,只有一个老母。而且八三年包产到户时,他能干活,出了点小名气。
让媒人介绍的,非常多,大部分是汉族姑娘。
老年,近七十的他,嘴角一歪,痞痞的笑着吹嘘,
“我接触过的女人,有七八十个……”
婚后,还有自己跑来家里闹过的女人,只是这些格桑都不知道。因为他有了孩子,他要为自己的家负责。
听他这么吹虚下来,肯定是真假参半,他晚婚还真是有原因的……
他是个忙人吗?
第一次来格桑家订完婚和第二次来,隔了大半年。
谁知道他说下的事,是真是假,还是他已经娶了媳妇?时隔太久,格桑偶尔想过那么一两回,什么原因,久久不来?他不是说了要娶她吗?人却一直没有踪影。
孩子出生后不久,不见踪影的时候渐渐的频繁起来。
去拉一车用来拉网围栏的树干,他就会走个三五天。拿着钱走的,树干没拉回来,钱也没了,不知去干了啥。
格桑非常的惊恐,她很奇怪他怎么会这样做。
那时候的人们,一两个月才进旗里买点东西,赶个驴车马车走个几十里地,怎么着也得找地方过夜。
所以那时候,人们没有那么多的需求,走一趟实属不易。
可是朝日格经常这样没了踪影,渐渐把她逼急了,会说上两句,却会立刻被朝日格的语言击的,呆在原地,双手颤抖的生气,因为她不知道他到底干嘛去了,这让她很是生气。
可他会给女儿买小皮鞋,买红袄,把自己的孩子穿的像个小公主一样,把自己也打扮得很是帅气。
他的眼睛很美,当他看着格桑的时候,她却不敢看他那双迷人的眼睛,看了,她就气消了。
她不喜欢自己的气消,她明明很委屈,很孤单,但一看他的眼睛,她就会心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生气了,就得背对着他,把所有的不痛快的都说完,有时又不敢多说,说多了有一种令她害怕的感觉缠绕着,令她忐忑……
他多数都是,冷漠的看着她遍体鳞伤的躲在角落里哭泣。
爱上他,她得准备好那强壮的心脏,坐上这以生活、以过日子、以爱情为名义的飞车到低谷又冲入云霄。
吵架的时候,他口不择言,每一句都让她心碎,她快恨死了他。可等他怒火开熄,弯下腰吻她淌血的心,那种甜蜜又立刻麻醉了所有的疼痛。
孩子出生后很久,一直没有家人来看她。
格桑的四姐姐,有一次走了两天的路程,来附近的嘎查卖一头牛的时候,想起了,她的七妹妹在前两年嫁到了山那头的一个嘎查。她突然挺想念的,想着妹妹过的怎样,是不是生了孩子了。
她心想着,生而为人,怎得这么身不由己,亲生姐妹一个个结婚后就再也不能相见,这让她内心很疼,不是不想念,不是不爱,是都有了各自的家,被琐事困住了双脚。
成了别人的家人,而不再是自己的姐妹了……
可格桑是离家最远的那个,四姐终归还是翻过了那个沙梁,走到了格桑在的嘎查。
那是格桑生完孩子快一年时,第一次娘家来人探望她,她的欣喜若狂,让她高兴的蹦跳了起来。
她质问姐姐,
“家里怎么没人来探望她……”
姐姐笑呵呵的说着,
“都有了家,有了娃。想啊!想能怎么办?你俩要不搬去巴音布拉格过哇?咱们天天串门,哈哈,我帮你带孩子,多好。”
突然格桑低声在姐姐耳朵旁说着,
“姐姐,他们说我生了个会飞的姑娘。”
姐姐笑得前仰后合,
“怎么还有会飞的孩子?”
“这孩子两个膝盖没有膝盖骨,腿弯不了,有人说她会飞。”
格桑是真的以为,她生了个会飞的孩子,姐姐又无言的说:
“妹妹呀妹妹,你的孩子是缺了东西了,怎么可能没有膝盖骨呢,每天揉一揉弯一弯就会回来的。”
几日的暖心相伴,依依不舍地送走了四姐。
转身遇见正在翻自己衣柜的朝日格,
“我的包银烟斗不见了!!”
格桑想要帮他找,却被他一把拉在一旁。他的胳膊粗壮有力,只要轻轻一使蛮劲,就能把格桑瘦弱的胳膊勒出指印。
忙乱寻找中的,朝日格打翻了高低高柜上,格桑方才喝茶的龙花碗。
那是她每日爱心捧护的龙花碗,是父亲千里迢迢背回来,送给她们姐妹几个,一人一对的鸳鸯碗。
就那么顷刻间碎裂了!
朝日格还满不在意的,又踩了一脚,继续找寻着他那尊贵的包银烟斗。
她匆忙扑向她碎裂的碗,心疼的一片片收拢。
她知道了,他是在怀疑四姐,她非常气愤,起身要帮他找,结果一个巴掌落在她的脸上。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就那样铮铮的定在那里。
她的沉默,有它的缘由。
第一次面对一个家庭,第一次跟一个男人生活在一起,她还应付不来。她的内心被扎开了深深的洞,她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像极了玻璃碎片在飘落,深深地扎进那个黑洞里,越陷越深,她的头脑不再清醒,嗡嗡作响。
她觉得沉默似乎显得她过于懦弱,但让她一下子面对人情的冷若冰霜,她连开口该说些什么都没有想好,即便此刻她张口了,可能都是无声的。
很久后朝日格离开。
她从他柜子的最底层,找出了他的包银烟斗!
她把东西放在一个很显眼的地方走出家门,出了家门,走了很久很久开始放声大哭,空旷寂寞的草原上一声声发自身体最低层的呐喊似的哭声,久久地回荡在草原上。
晚霞美妙的放射着红色的光影,但印不到草原上,晕不开她心里突然被强烈按压进去的阴霾。
一个小小的身板,在空寂的草原上颤抖的,漫无目的向前蹭着,跑着,快走着,又跪坐着……
满脸红肿的格桑似乎在洞察着人生最深邃的真理,一声声的“妈妈、妈妈……”的喊着哭着,哭的像个走丢的小孩子,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走在这巨大空间的寂静孤独之中。
走在一口古老的井边,向内延伸着长长的脖子,趴在井边将脑袋深深的伸进井里,静静地看着自己,将心口平平的放在井口上,让她内心满满感受到了一种舒坦,像是一张巨大的手放在了她心口上,抚慰着她的玻璃心。
她慢慢站起身,拿起井边的皮水兜,跨在井口上,放长了绳子,吊起一兜水,将脸全部泡在水里咕咚咕咚的大口喝起来,喝到她再也憋不住了,仰起头,水渍滴滴答答的落下,但里面不再有泪,她拿起皮兜就摔向井边,一次又一次的狠命摔着,摔不动了就开始向空中摔打绳子,向井边一下一下地抽打着,似乎打在朝日格身上般,解恨。
恨有了去处,便留下静静的格桑,坐在井边,夕阳余晖中,她坐了很久…
天色漆黑时,她起身走向了黑暗深处。
黑暗中,她只能听到自己深一脚浅一脚碰撞着前行的脚步声,她没有在乎黑暗的恐惧,此刻朝日格给予她内心的恐惧,更大。
不是他今天做了什么,而是以后她可能要用一生面对这样的生活,这种忐忑,这种无家可归的落魄,这种冷漠的态度她害怕了,她被生活的真相吓到了。
走到第二天傍晚的时候,她才找到了朝日格的二哥家,夜晚的行走让她绕得太远,一天一夜没吃没喝的她走到他家门口,转身靠墙慢慢的软了下来,一阵眩晕中她看到了他的二哥和他的家人们,歉意的微微一笑,闭上了眼睛。
□□渗出来的乳汁和汗水交织在一起,显得她非常的狼狈。
夜晚,在朝日格二哥家的炕上,她的胸部开始越来越涨,她想着那个男人能照顾好孩子吗?泪静静地流下来,她坐起身,看着熟睡的一家人,撩起衣服,乳汁被她一下一下的挤到地上。地是打的结结实实的泥土,乳汁瞬间渗进地里。
她来二哥家,是为了他能够替她说句公道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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