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指甲掐进肉里,刺痛袭来,她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她分明活着,却还不如死了。

凌骁从寝帐大步走出去,才走过粮草库,正在清点粮草的罗忠一眼看到,忙迎上去:“侯爷!”

他笑呵呵的问候:“侯爷不是回去陪林娘子用饭?怎的来这儿了?”

凌骁阴沉沉的眼神扫过来,他笑容僵在了脸上。

凌骁深吸一口气,语气冷冽:“京中有密信送来,正事要紧。”

罗忠忙道:“原来如此,侯爷再忙也该顾惜身子啊。”

凌骁没耐心再和他废话,阴着脸大步离去。

罗忠挠了挠头,看着他走远了才忍不住嘀咕:“今日军营有京中的信使前来吗?”

他怎么不知道?

凌骁径直回了自己书房营帐,书案上还摆着那本手札,刺目无比。

一本手札,也值得她和他闹翻脸,拿性命儿戏威胁他!

他这辈子最恨被人威胁!

他阴着脸将手札放进抽屉里。

未时,郑知府求见,军中又事多繁杂,他忙了半日,直到天色擦黑才终于忙完。

大概是忙了半日,一肚子的气现在也消了大半了。

他踩着夜色回到寝帐里,剑霜和春儿还在外面守着。

“侯爷。”

“她睡了?”他问。

春儿支支吾吾:“大概是睡了。”

“什么是大概?”他冷声斥道。

春儿忙道:“没,没睡。”

她害怕犹豫一下,才终于开口:“娘子从中午到现在一口饭都没吃,药也没喝。”

凌骁脸色一变,掀开帘子大步走进去。

她小小的身子蜷在被子里,缩成一团,闭着眼睛。

他听得出她的呼吸声,她没睡着。

他走到床边,颀长的影子将她笼罩,暗沉沉的一片。

“为什么不吃饭?”

她闭着眼睛,没有睁眼。

他弯腰,捏着她的下巴,强压着怒气克制的开口:“我们是不是说好了?你养好身子,两个月后我放你离开?你还想不想走了?”

她终于被迫睁开眼看着他,一片寒凉。

“你会放我走吗?”

他眸光闪烁一下:“我何时骗过你?”

她冷笑:“是么?那守在外面的人是什么?”

她的帐篷被人把守着,进出不得,她甚至连她自己的行囊都要不回来!

“这军中重地,况且你身子没养好出去做什么?嫌闷?过两日你身子养好些,我陪你出去。”

他在床边坐下,看着她略显苍白的小脸,心里还是软了一下,温声道:“不吃饭喝药怎么养好身子?阿瑶,别闹脾气。”

她拍开他的手,恹恹的将半边脸埋进软枕里,垂下眸子,忽然厌烦至极。

“阿瑶?先吃饭好不好?”他温声哄着。

她面无表情的蜷在床上:“不吃。”

他克制的脸色隐隐龟裂,眼神也阴了几分:“是我喂你,还是你自己吃?”

她看着他,眼神冰冷:“你不如直接杀了我。”

他眸光微滞,周身戾气暴涨,几乎咬着牙:“你以为我不敢吗?!”

“那你杀了我。”她从床上坐起来,眼里已经无所畏惧。

他面色一僵,袖中的手倏地收紧。

她双目已经渐渐通红,满眼的憎恨:“你断了我所有退路,如今我在你眼里不过是个玩物,随意揉搓,肆意掠夺!这样的日子,我宁可去死!”

他脸色越发的阴郁,厉喝一声:“来人,送药来!”

春儿哆哆嗦嗦的端着药进来。

他拿过药碗,便要故技重施,谁知她从枕下拿出一把剪子,对准了自己的颈子。

他脸色骤变,动作僵了一僵。

那锋利的剪子刺进纤细的颈子里,渗出了一丝刺目的红。

他脸色已经阴沉至极,几乎的咬着牙:“姜月瑶!”

她清凌凌的眸子盯着他,毫无波澜,捏着剪子的手再次要往里刺。

那尖锐的剪子像是刺进了他的心脏里,几乎要喘不上气。

他强掩下眸中的慌乱,强自镇定:“阿瑶,你把剪子放下,我现在不让你走真的为你好,定州外面兵荒马乱,你走不出去的,我答应你,两个月后一定让你离开。”

她依然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他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咬着牙:“剑霜!”

“是!”剑霜在外面应话。

“去我书房营帐里,把书桌左手边第一个抽屉的那本手札拿来。”

“是。”剑霜匆匆去拿。

他看着月瑶,强压着火气:“把剪子放下。”

月瑶这才稍稍放下剪子。

他一个劈手将剪子夺过来,气的周身戾气暴涨。

她坦然迎上他阴鸷的眸子,脖颈处那一丝红,刺的他心脏生疼。

“拿金疮药来!”他怒道。

春儿又哆哆嗦嗦的拿了金疮药进来。

他接过金疮药,才伸手靠近她,她又往后躲了躲,警惕的看着他。

他手指微僵,脸色越发的阴沉。

剑霜匆匆进来:“侯爷,手札拿来了。”

他阴着脸:“拿给她!”

剑霜忙低着头捧着手札上前,送到月瑶的面前。

月瑶双手接过来,仔细翻了翻,确认没什么损坏,这才放心的把手札抱在怀里。

凌骁气的肺都要炸了,她闹这么大一通,就为了这么本手札!

“还不过来!”

她抱着手札,看着眼前满是戾气的男人,不敢靠近。

他走上前去,单腿跪在床上,阴着脸弯腰给她颈子上药。

好在伤口不大,只是一点皮外伤,用了金疮药很快便止血,只是那么纤细的颈子,落下这刺目的伤痕。

他阴鸷的气息靠近,她缩着脖子想躲,又被他一把攥住胳膊拽回去。

她僵在那里,感受到他阴森森的眼神盯着她的颈子,像是盯着猎物的野狼,一不留神就会一口咬上来,她抱紧了怀里的手札,好似抓住唯一的浮木,求得些许安全感。

可紧接着,他却将金疮药撒在她颈子上。

金疮药忽然撒到伤口上,些许刺痛,她轻“嘶”一声,倒吸一口凉气。

他动作顿了顿,又放轻了几分。

她微微一怔,转头看过去,他脸色依然阴沉,低垂着眉眼,动作小心翼翼的给她上药。

他忽然抬眸,阴冷的眸子对上她,她呼吸一滞,心脏都被攥紧。

他阴着脸上好了药,起身大步离开。

帐篷内压抑的气氛终于缓和,她被攥紧的心脏也稍稍放松下来,呆坐在床上,仿佛劫后余生,却又有些不可置信的茫然。

他这是,放过她了?

她低头看着怀里的这本手札,轻抚着封皮,想要触及上面一点余温。

凌尘说要她好好活下去,而她今日若非被逼急了,也不会想要自裁。

可谁知,凌骁猝不及防的就退让了一步,不单郑重允诺她两个月后放她离开,还把凌尘的手札也一并还了回来。

他那么强势霸道的人,竟也会妥协?

她怔怔的看着手里的这本手札,心里忽然升起几分莫名的底气。

或许,他舍不得她死。

她眸光微闪,好似又寻到了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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