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好感
徐旭轻敲了下桌面，眉宇间有些焦躁。
“不会是……”周澜生吓了一跳，“三哥啊？”
他最后两个字说得很轻，徐旭一开始没听清，反应过来摆摆手：“不是他，他哪有那个胆子。”
周澜生松了口气。
“不过和他也撇不开关系。”徐旭冷嗤一声，“缺心眼的玩意。”
服务生送来了二人的茶水，周澜生给他倒了杯清茶，示意他继续说。
原来，寒假之前，桑家家主就派人找了徐旭几次，内容无外乎给你点钱离开我儿子的戏码，徐旭一次两次懒得搭理，直到后来一个自称桑轲未婚妻的女人去了店里。
“我是个孤儿你也知道，他们再怎么威胁闹事老子也没在怕的，户口本上就我一个人，”徐旭灌下一杯茶，“让我烦的是桑轲的态度。”
不知道什么原因，在徐旭被桑家接二连三骚扰的那段时间，桑轲表现的特别忙，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徐旭最初还跟他提两嘴，到后来，连说都懒得说。
“你放寒假的时候，我出了一趟门，给桑轲留了张字条，当时我挺烦也挺冲的，话写的不太好听，大概就是他处理不好他家里那堆破事就跟我断了回家当少爷去，”徐旭说，“人都是会累的，我可以忍受他们家的骚扰，也可以陪他站在他爹面前刚到底，前提是他得愿意，——上次，桑家叫了一群人来店里，每人点一块甜品，一坐就是一整天，我和桑轲打电话，他叫我那天别营业把店关了……”
徐旭搓了把脸：“每次提起这些事，他都叫我忍叫我再等等，问他原因他也不说……澜生，我真挺累的。”
周澜生微叹口气：“那他知道你回来了吗？”
饭菜已经上桌，两人谁都没动筷子，烧酒倒是喝了大半瓶。
徐旭闻言嗤笑一声：“他哪还有心思管我，估计连我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吧……”
“别喝了，”周澜生按住他又开了一瓶的手，“吃点菜垫垫，空腹喝酒你胃不要了？”
徐旭愣了愣，握着酒瓶的手缓缓放下。
“桑轲也说过这句话，”他苦笑一声，浑身的戾气尽消，微弓的脊背满是疲惫，“澜生，你说我他妈是不是真是个孬货啊……”
这顿饭一直吃到路灯排排亮起，徐旭基本没吃东西光喝酒了，周澜生也劝不住，只能听他摸不着北的胡侃。
散场时，周澜生扶着他，叫了个车。
刚退出页面，一辆熟悉的车身停在二人眼前。
周澜生眯眼看了看，果然是桑轲的车牌。
桑轲急促地下车，见徐旭没骨头似的耷拉在周澜生身上，有些心疼。他伸手要去抱人，却被周澜生躲开。
“三哥，我送吧。”他的语气算不上好。
“澜生，”桑轲压了下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声线听起来平缓，“很多事情你们不了解，我希望……”
“人生了张嘴，有苦衷你大可以说，而不是用冷暴力倒逼对方，”周澜生将徐旭扶紧了些，“我没资格插手你俩的事，也没打算插手，但旭哥是我朋友，今天和我约了出门也是信任我，所以……”
见他执意，桑轲只好说出实情。
“我从来……没有打算和阿旭分开，”他声线喑哑，“桑家对他的骚扰我不是不知道，之所以不敢动作是因为我怕……桑家早年出身并不干净，我怕他们对阿旭动手，所以我叫阿旭再等等，我想把事情处理干净了再来接他。”
接他？
“这段时间你一直知道他在哪？”周澜生察觉出什么。
“知道，”桑轲苦笑一声，“他不愿意见我，不接我电话，我也没办法……他这个人看起来不好接近，其实顺着毛撸就容易被人骗走，如果不找人看着他，我真的……”
“这些话是不是不走到这一步，你永远不会对我说？”徐旭睁开眼，借着周澜生的力撑着身子，眼神直勾勾盯着桑轲。
“你……”桑轲有一瞬错愕。
“你没醉？”周澜生比他还错愕。
“醉了，不过我这酒量也不是跟你吹的，”徐旭揉了揉额头，“这冷风嗖嗖的，走出来没两分钟我就醒了。”
周澜生：“……”
“阿旭……”桑轲紧张地攥紧了拳，“跟我回家吧。”
“我可以跟你走，但是桑轲，这是最后一次。”徐旭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身体，哐当一拳砸在桑轲脸上，揪起他的衣领，咬牙道，“当初是你追的我，老子早就说过，跟着你喝西北风都可以，但你不能有事瞒我，老子是你男朋友不是你儿子！”
“阿旭……”桑轲眼眶泛红，紧抓着徐旭的手腕，生怕人跑了似的。
周澜生：“……”我真是纯纯该你们的。
天色黑得彻底，突兀地响起几声滚雷，这对狗情侣上一秒不过了下一秒和好了，周澜生觉得自己像个小丑一样，揣着手在一旁喝西北风。
好在他们两个良心未泯。
桑轲提出先把周澜生送回去。
周澜生张了张嘴，刚想说不用了他叫了车，下一秒，一道车灯直直照向三人，随即稳当地停在三人面前。
是吴恕？
“三哥，旭哥，”吴恕熟稔地和他们打了招呼，像个自己人一样，“我来接澜生，你们自便。”
周澜生：“……你不是和他们吃饭去了？”
“早结束了，一顿饭哪用吃这么久？”吴恕帮他打开车门，话里有话。
周澜生：“……”点他呢。
“那我们也先走了，不打扰了。”桑轲半抱着徐旭，从二人身边经过。
徐旭看见吴恕亲昵的姿态，一度怀疑是自己失忆了，来不及反应，路过吴恕的时候，徐旭还是习惯性地瞪了他一眼。
吴恕回以微微一笑。
后街不如市中心，时间晚了街上基本看不见人，桑轲的车一开走，街边就剩下吴恕和周澜生两人。
“上车？”吴恕歪了下脑袋，问道。
周澜生看见他就想起温泉酒店那天的那个拥抱，他有些别扭，不自觉退后一步。
“不用了，我刚叫了车。”他回绝道。
“行。”吴恕点点头，把车门关上，锁了车，也跟着站在周澜生身边。
“你干嘛？”周澜生疑惑。
“太晚了，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吴恕淡定道，“我陪你一起打车回去。”
周澜生憋了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见吴恕似乎来真的，他顿了顿，掏出手机——订单显示他们的位置太偏了，司机还需要六分钟才能到。
周澜生犹豫了会儿，还是取消了订单。
“走吧。”他叹了口气，做出让步，“你开车。”
他现在是真不明白吴恕在想些什么。
“澜生，”吴恕却出乎意料地没动，只微微低头，眼神认真清澈，“我做错什么了吗？”
周澜生啊了一声，讷讷问：“怎么这么问？”
“从寒假最后几天开始，你就对我很冷淡，”吴恕指出，随即神色哀戚道，“今天返校，你也一直躲着我……”
“停！”周澜生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我、我可没有躲着你，我就是忙……”
他声音渐低，自己都有点没底气。
吴恕置若罔闻，继续问：“你讨厌我了吗，澜生？”
桃花眼透着显而易见的紧张，吴恕眉心微蹙，鼻尖还被冻得抽动两下。
这他妈谁顶得住？！
周澜生被美颜冲得五迷三道的，恨不得拍胸口保证：“没有，怎么可能！”
“真的？”吴恕不易察觉地勾起唇角，“那你不跟我说话不跟我吃饭也是巧合？”
“当然。”
“那你明天还忙吗？”
问到这，周澜生才反应过来自己踩坑了，他张了张嘴，对上吴恕期盼的眼神，一句再说愣是没说出口。
“不忙……吧。”
“好，”吴恕笑了笑，“那明天带你去今天去的那家吃，他们家的冒菜做的很正宗。”
周澜生慌乱避开他的眼神，含糊答道：“先、先上车吧。”
吴恕眼底划过一丝失落，不过他也没多说，很快调整好情绪，帮周澜生拉开了车门。
车一路开到周家，两人都没再说话，吴恕深谙不能把人逼得太紧，收收放放，得让澜生自己想清楚。周澜生则是纯纯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到了，”周澜生等车停下，清了清嗓子，“那我先走了。”
“好，”吴恕靠在车座上，目光带着笑意，“明天见。”
“明天见。”
周家别墅灯火通明，周潮生远远等在门边，看见周澜生，小跑两步迎上去。
周澜生听他一声声关切，心不在焉地应声。
他假装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吴恕的车早已不在原地。
“宿主，你好像很失落啊？”007一言难尽，“你这什么表情啊？”
周澜生默了默，恼羞成怒回了句：“滚蛋！”
他失落？
他有什么好失落的？
因为吴恕没有在原地目送他回家？！
搞笑！！！
虽说在007造谣的第一时间，周澜生就辟了这个离谱的谣，但当夜深人静，他躺倒在床上的时候，周澜生回忆起吴恕的一举一动，还是不可遏制地产生了一丝心虚。
吴恕说他躲他。
周澜生啧了一声，重重地翻了个身。
其实扪心自问，周澜生不可否认，他确实有几分故意的成分在，至于为什么躲吴恕……
周澜生把这归结于任务者的情操。
上次007的话点醒了他，——在小世界投入过多的感情，最后受伤的只有他自己，有些事情明知道铁定没有结果，还不如不要开始。
更何况人家吴恕说不定也没有那方面的心思！
周澜生又想到了上次的拥抱。
“宿主？你心跳怎么又加码了？”007喵了一声，震惊道，“你在想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周澜生吓了一跳，神色惊悚：“你能窥视我的思想？”
007：“……不能，所以我在问你。”
所以，果然是在想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周澜生：“……”
“007，你说之前总局里，有没有……”他又翻了个身，犹豫着把话说完，“有没有任务者在出任务的时后和npc发生一点不可描述的？”
007直截了当：“你馋谁的身子了？”
“退退退！”周澜生耳尖通红，愤恨道，“我是那种人吗，我的意思是有没有小世界里的人谈恋爱的？”
“谈恋爱怎么就不可描述了？”007咬了一口小鱼干，“其实你就算馋谁的身子也可以说，只要不是主角，不影响剧情发展，随便你。”
周澜生已经无力吐槽：“真的没有……”
“那你就是看上谁了？”007的小猫脑袋一摇，惊恐道，“你不会人设做着做着假戏真做，真爱上程海阔了吧？”
周澜生：“问出这个问题，是你有问题还是我有问题？”
007：“那是谁？”
周澜生：“……”
“吴恕？！”007这回的惊恐不比盲猜程海阔的时候小，“周澜生你在想什么？”
它这个反应……周澜生还以为自己不是看上了吴恕，是上了吴恕。
“这很让人惊讶吗？”他反问道。
周澜生也不装了，直面内心说实话，他承认他对吴恕确实有一点不可言说的好感，但也仅限于好感。
“不是宿主……那可是反派，”007说道，“别人会被他的外表蒙蔽也就算了，你一个手握剧本的男人，怎么也……”
“什么叫被他的外表蒙蔽，”周澜生小声反驳，“你不了解他，他本性不坏的，如果没有裴娇那些事，他也不至于走上强制爱的不归路。”
说到强制爱，周澜生实在无法把他认识的吴恕和剧情线里的吴恕联系起来。
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和上次试探，他对吴恕所谓的喜欢产生了怀疑。假设他的猜想成立，吴恕对周潮生的感情相比喜欢，不如说是一种依赖和精神寄托，那么吴恕后来做出的一系列举动就不难猜了。
他的精神已经崩溃了。
“那倒也是，”007是个耳根子软的墙头草，思索着点点头，“他看着确实不像那种人，但是宿主，你毕竟不是真的周家少爷，你迟早是要离开这个小世界的。”
“我知道，所以不是问你有没有什么可以借鉴的先例吗？”
007头痛：“不是我不想帮你啊宿主，这个事我的权限查不到，但你在总局这么多年，如果有这种这么轰动的事，你应该也是知道的。”
周澜生失落地叹了口气。
“你是对的，有些念头还是不要动的好，”他仰躺着敲了两下额头，“再说我看吴恕对我应该也没那个心思。”
007疑惑地嗯了一声：“他不是对你挺好的吗？”
“那他对周潮生不好吗？”周澜生叹了口气，“他对我好，最初可能是因为我是周潮生的弟弟，想在我这刷点好感度，帮他说话，后来应该是因为我在裴娇手底下把他救了，他感激我。”
“缺爱的小孩都这样，给他一点好，他就会对别人好。”
“怕别人不要他了。”
月色隐匿在云层中，周澜生的声音渐低。
翌日，难得的好天气，周澜生打着哈欠坐上后座的时候，远远瞥见天光大亮，一轮红日耀眼而不刺眼。
“澜生，昨晚睡得还好吗？”周潮生问他。
“还行。”周澜生额头抵着车窗，还有些困顿。
周潮生抿了下唇。
上次吴恕说的他听进去了，一直没干涉澜生的选择，但那段视频就像一根刺，每每他和程海阔相处，周潮生总会不由得产生一股愧疚感。
他想按吴恕说的，开诚布公地和澜生聊聊，但每次话到嘴边，周潮生总觉得不是时候。
周澜生对他的心思一无所知，四十分钟的车程还抓紧时间睡了个回笼觉。
车稳当地停在晟旭门口，吴恕小白杨一样站得笔挺，显然已经等候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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