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道沅的灵魂被弹出躯壳之后，一股力量控制着‘道沅’的身躯，驱使着那躯壳将手中的血心插进了佐倾的胸口。
佐倾的动作一顿。
接着，她转过头来，看向身后的道沅。
愣了许久，她低头看着自己染血的胸口，竟然笑了起来。
血心的剑身微微颤抖，她听见血心说：“主人……”
到底要挨多少次教训，她才能好好长记性，不再去相信别人呢？
她这一生经历过很多很多背叛，奇怪的是，之前每一次都带着恨，只有这一次没有，反而还带着几分了然。
这一剑在她意料之外，却也在她意料之中。
……这就对了，这就对了。
怎么会有人真的喜欢真正的她、想要她活着呢？
她看向面无表情拿着剑的道沅，难以避免的，她觉得自己有点可悲。
她喃喃道：“还好我还没有……”
她说不下去了。
还好没有说过爱你。
拿来骗人的爱意总是脱口而出，她是天生的骗子，随意将别人的心意戏弄于股掌之中。
真正的爱意却总耻于说出口，生怕这份难得的纯粹，被说惯谎言的唇齿玷污。
还好，一切都来得及。
一切都来不及。
道沅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松开手，后退了两步，便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佐倾捂住胸口，失力的跪在地上。她身边，魔气铸成的保护墙轰然倒塌。
这一生，她总是选择去相信那善意，总是在追逐那虚无的东西。
真是蠢啊。
“主人，清醒过来吧。”血心说：“这世间，本就应该毁灭。”
佐倾抬起头，有什么东西，迅速在她心中消散。
“……清璃，杀了她。”远处的夏垣无奈地长叹了口气：“佐倾心中对这世界的最后一丝善意已灭。待她想通，便要坠成魔神了。”
他看向佐倾胸口的血心，叹道：“这一局，我又输了。”
清璃则震惊的看着满身黑气的佐倾。
飘散在空中的魔气已经全部消散，而围绕在佐倾本人身边的魔气却越来越浓郁。
佐倾没什么表情，抬头看向对面的清璃，眼神极度空洞。
不知道为何，清璃犹豫了，她的心被佐倾的神情狠狠刺痛。
如果……如果没有宿命降临，还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吗？她们能够拥有幸福吗？
“璃儿！快！”夏垣催促：“动手！趁现在！”
清璃握紧剑，抬头看了一眼周围的仙修们，他们全都看着她，脸上露出焦急催促的表情，期望急迫的眼神像一座大山压在她的后背。
她抿住唇，慢步走向佐倾。
“师姐，对不起。”清璃说，她举起剑，深吸口气，一击扎向佐倾心口！
这一剑并没有刺进去。
千钧一发之际，佐倾抬起手，稳稳地抓住了清璃刺向自己的剑。
清璃一愣，手臂用力想将剑往前送，那剑却被佐倾紧紧握住，不管是向前还是向后，都动不了分毫。
血从佐倾指间的缝隙中滴落，流下来的血颜色竟已不是正常的深红色，而是变成了粘稠的黑。
圣剑灼烧着佐倾的皮肤，将她的手烧得焦黑，她却感受不到半分痛意一般，静静地看着清璃。
她空洞的眼睛逐渐聚焦，眼眸从浅红色越变越深，越变越深，直到变成纯正的墨黑色。
真可笑啊。
所有人都要被命运裹挟，没有人可以逃离。
可是，凭什么呢？凭什么呢？
夏垣深吸一口气，道：“佐倾要坠成魔神了。璃儿，马上回来。所有人，快带圣女走。”他看向那些仙修：“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圣女的安全。”
“走？”佐倾看向夏垣，喃喃道：“你们想去哪里？”
她的意识昏昏沉沉，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浅浅的红色，看不真切。
无数声音在她脑中乱窜，那些声音怒吼、颤抖、尖叫。佐倾笑起来，他们便随着她一起笑起来。
恍惚中，佐倾仿佛又看见了大火，大火中往外爬着的绿眸人不再是年幼的小五，而是道沅，他抬起头，烧的焦糊的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似嘲讽似悲戚。
她用力摇摇头，想甩掉眼前的幻象，再睁眼时，却看见自己身在熊熊大火中，无数人影在火中穿梭大笑。
她跌跌撞撞走向前，看见那些人影是一尊尊背对着她立在原地的丑陋神像，他们通通回头看向她，面无表情，高高在上。
一切都不该存在……都应该毁掉……
佐倾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仍在空圣山上。
她手中血心的剑尖正往下滴着血，因饮足了血而餍足地微颤着。而以她为中心的方圆百米内，散布着各种尸体的残肢。
她身前不远处，正躺着奄奄一息的夏垣。
满身是伤的夏垣捂着胸口，一脸悔恨的看着她，道：“太晚了……我来的太晚了……”
佐倾脑中痛得要死，眼前的世界变成几重影来回晃动，让她头晕。
她昏昏沉沉地提着血心向夏垣走去，想了想，蹲下身，看着夏垣，玩味儿道：“你之前说有事情想告诉我，我现在感兴趣了，趁你死之前告诉我吧。”
“你是其他世界的……”夏垣话音未落，佐倾手中的血心突然失控，脱离她的掌心，直直捅穿了夏垣的心口。
夏垣费力的说完最后一个字：“人……”便失去了呼吸。
佐倾大怒，直接用浓厚的魔气紧紧纠缠住血心，将血心的剑身猛地折断。
然而紧接着，她自己心口却吃了一击，似是被无形的力量狠狠重击了一拳。
佐倾捂住胸口，阴郁地盯着地上断成两半的血心。
“你杀不掉我。”血心笑嘻嘻道：“主人，我与你日夜相伴，一起坠魔，一起坠魔神，我已经与你的心魔融为一体了。”
它断成两半的剑身自己重新拼了起来，变为血红的魔剑回到佐倾手中。
它的声音还是那么甜美，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格外阴冷，它的话化成几道不同的声音在佐倾脑海中左右冲撞：“现在……”
“现在，我……”
“我就是你的心魔。”
好痛，佐倾捂住头，痛苦地嘶吼。
“尊上……”
“尊上！”
佐倾再恢复意识时，眼前是伤痕累累的墨韵。
他狼狈地持剑站在她身前，勉强抵抗着她，见她眼神恢复几分清明，忙道：“尊上，快醒醒！”
佐倾的眼神看向墨韵身后，看见墨韵身后护着个重伤的少年。
“尊上，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圣女。”墨韵急道：“杀了圣女，您便能一统天下了。”
一统天下？没意思。
佐倾手上的力度一寸寸放松，她松开手，血心化为镯子回到她腕间。
她看向四周，她仍是在空圣山上，只是，已是被血浸透的空圣山了。
愣了许久，她看向明显松了口气的墨韵，平静地说：“你该称我为魔神了。”
魔气从她身上涌出，化为一匹嘶吼的双头黑色烈马。佐倾翻身上马，淡道：“回魔殿吧。”
她看向不远处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道沅，淡道：“带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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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沅睁开眼睛时，他正躺在一个破旧的木板床上。
他连忙抬起手，看见身上的衣服，立刻确定：他回来了！
他慌忙起身，由于急着蹦下地，还扭了一下脚。
他所在的屋子十分破旧，除了一张破木板床，就是几个破箱子。他的包裹被扔在地上，包裹上面染满了血，脏兮兮的。
道沅忍着脚的酸麻，一瘸一拐地蹦向门口，刚推开门，一把剑就‘唰’横在他脖间。
门口站着个持剑的冷脸少年，硬邦邦地说：“魔神有令，你不许离开此屋半步。”
“……魔神？”道沅愣了一下：“你是说……佐倾她……”
“呸呸，”少年立刻怒道：“小小医修，怎敢直呼魔神大人真名。”
“我要见她。”道沅说：“我要立刻见她。”
“你说见就见啊。”少年‘切’了一声：“魔神大人要带领我们，很忙的。”
道沅深吸口气，说：“魔神大人能让你来看守我，想必对你很看重吧。”
“那当然，”少年斜睨他一眼：“我可是魔族里数一数二的强者，你这样的弱鸡，我一指头能按死三个。”
“……”道沅问：“魔神大人派你来这里几天了？”
“唔，三天了吧。”
“那你来了之后，见过魔神大人吗？”
“没有。”少年警惕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他在这世界里竟已昏迷这么久了么……三天了都没来看他一眼，想必佐倾此时已对他恨之入骨。
道沅心中微酸，对少年露出个和善的微笑：“你还想见到魔神大人吗？”
“那当然想啊，魔神大人又漂亮、又厉害、又聪明、又……”
“你可以带我去找魔神大人啊。”道沅不想听他发花痴，打断他道：“我有件特别重要的事情，必须亲口跟你们魔神大人说。你带我去找她，她肯定会同意见我的。到时候你们大人一高兴，还不是你想要什么赏赐就有什么赏赐。”
少年怒道：“你以为你说什么我就会听什么吗？我在你眼里很蠢吗？”
……确实看着不聪明。
“别妄想了，”少年瞥了他一眼：“魔神大人现在除了酿酒小童谁都不见，连墨韵去找她，都被她打成重伤踢出院外了。”
“哦。”道沅在门槛上坐下，长叹了气。
“你叹什么气？”
“我有点难过。”
“你有什么脸难过，”少年直言不讳：“死叛徒。”
道沅没有生气，他用手撑着头，盯着破旧院落里的枯树，说：“我真的好想好想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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