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癌症晚期
小宝算了算,自己开出租带倒腾点儿小东小西,积了至少50万,想都投进海南那家股份公司。小虎子说,那公司正好缺资金,你投进去就是二股东,副总是你当定了。
一切准备就绪,老夫妻虽然不舍得,可明白也既然和毛毛过不下去,不如去海南躲个清静。
老四,能蹦就蹦吧,再拴几年你就蹦不动了。吴老太流着眼泪,对小宝说。此时她心中生出无限悔恨,她想,为什么头些年非把小宝死死抓住不放手呢,是自己耽误了小宝,让儿子错过了好些机会,还被一个泼皮的老婆抓在了手中。
小宝临出发的头几天晚上,毛毛突然来了。
老黄和吴老太一见儿媳妇,都一声不吭,默默躲进了小卧室。
你怎么来啦?老四冷冷地问。
毛毛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我是你媳妇,怎么不能来,再说,我也要走啦!
你去哪儿?小宝惊奇地问。他见隔了那么多日子不见,毛毛不仅没有败落下去,反而越来越精神了。连那头蓬松的乱发,都修剪成了精干的短发。一身牛仔服,让她本来开始发胖的身体,又奇迹般地恢复了少女的紧致。
我要去日本,毛毛说,脸上闪着得意,朋友帮给我办的留学,下月就动身。去了一边学日语一边打工,等日语过了送,手上有了几个钱,我就申请日本的大学。
这个消息,大大出乎老四的预料。原来,毛毛逃出那小裁缝铺的心,比他还急。如果他那天不和毛毛打架,说不定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了。
他不由问毛毛,你那么娇气,受得了那苦吗?
只有享不了的福,没有受不了的罪,再说,累死也比当一辈子裁缝强!毛毛说。
小宝便说了自己要去海南的事。
毛毛说,既然都走了,不如干脆把婚离了,大家干净。
老四欣然同意。
第二天,两人就去办了离婚证书。客客气气地分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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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吴老太依然在老伴身边辗转反侧,她挂念着远在海南的老四。
一个那么粗粗拉拉,马马虎虎的老四,如今一个人跑那么远,他混得怎么样呵,好好吃饭了吗,是不是还泡在牌桌上,天天熬夜呵?
天蒙蒙亮,她才睡着了。睡梦中,她心里浮现出了那个胖乎乎的小婴儿,刚出生一天,小眼睛就会忽悠悠地转,似乎想叫妈妈。他的鼻子直直的,嘴巴阔阔的,还在襁褓中就有了小男子汉的英气。除了饿他极少哭,总是香甜地睡着,小手放在母亲胸前,似乎已把自己的一生,紧紧挂在母亲胸前。
多少个夜晚,她凝视着这个小小子,带着无限的母爱。她很奇怪,生大儿子的时候,怎么就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呢?老三生下来,眼光就是淡淡的,似乎早看透了人世,连吃奶都是有气无力,不像老四吃起奶来狼吞虎咽,像是要把母亲的血都吸干。真后悔呵,也不会让他成了浪当子。
吴老太是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的。一睁眼,已经是大天亮了。阳光透出窗帘射进客厅,一道强烈的阳光,从关开的卧室门射进来。老黄在厨房中摸摸索索的,像是在做早饭。吴老太披了衣服,去客厅拿起电话。
电话中传来老吴的声音,小虎爹带着哭腔说,表姐,小虎在你那儿吗?
没有呵,怎么啦?吴老太问。
你弟妹得了肝癌,刚查出来的,医生说已经是晚期了,刚刚住进医院。可我哪儿也找不着虎子。
弟妹怎么会得这个病,吴老太吓了一大跳,眼前浮现出那个气场很足的女人,她不是一个月吃几千块钱的补药吗?
老吴说,补药都是骗人的。我儿子还不是让儿子气的!上次我立了遗嘱以后,虎子三天两头来要家产,要过户房子,一说给我闺女一份财产,他就大吵大闹,我们家三天两头打架,儿子和我老伴一吵完,我老伴就得气得躺上一天。
这不孝的!吴老太一口气堵在心中,又说,我下午就去医院看看弟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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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午饭稍稍歇息片刻,吴老太装了两千块钱,拉上老黄一起直奔肿瘤医院。夫妇俩走进三楼病区,老吴正垂头丧气地坐在走廊椅子上。
表弟,怎么样啦?吴老太关心地问。
老吴哭丧着脸儿,医生说,只能打针维持着,一针管一个多月,如今,只是拖时间了。
老夫妻坐下,默默擦着汗。喘了口气,吴老太说,去看看弟妹吧。
狭窄的病房中,有三张病床。靠门边一张床上,洁白的被单上露出一张焦黄的脸,瘦得脱了形,吴老太认出,这正是小吴妈。不由悲从心来。她想,这就是那个曾貌美如花的女人,就是那个心气高傲、盛气凌人的房管局长吗?人生真是莫测呵,虽人都有生老病死,可对于这个女人来说,这一天却显得那么凄惨,而且来得这么早。
虽然吴老太一向不喜欢这个表弟妹,可也忍不住流出了眼泪。
她轻轻说,弟妹,我来看你啦。
好一会儿,女人才费力地睁开眼睛,挤出几个字,谢谢你,表姐。
老吴给妻子喂了点水,女人费力地喝着,喝着,呛了一口,吐了出来,可还是要喝,又喝了半杯,才摆摆手。已累得不行了。她喘息着说,疼,我疼呵。
老吴赶紧打铃。一位年轻的护士匆匆进来,给女人打了一针。女人才渐安静下来。
几个人回到走廊上,吴老太对老吴说,你得让医院尽力治,用最好的药,找最好的大夫。
我是这样想的,哪怕是倾家荡产也得治,可是,小虎不他同意。
老黄说,小虎不是发了大财吗?再说,治病是花你们老两口的钱呵。
儿子有钱,我们也有钱,可儿子不愿花钱给他妈治病。老吴说,大夫说,如果用一种昂贵的进口药,能够抑制癌细胞发展,效果理想的话能多活一两年,有个别的病例,甚至活过了三年。可一针三万块钱,每个星期打两针,一个月要24万块钱,三个月一个疗程走下来,得七八十万块钱,而且全部自费。
吴老太倒抽一口冷气,想起自己包里那两千块人民币,竟不好意思拿出来了。她说,这不是抢钱吗,有几个人又能治得起?多少家产,不也得填进去?不过,你们夫妻一场,又治得起,还是要治,万一这针能救命呢?
我是这么想,可是小虎坚决不同意用这药,为这事儿我们父子天天吵。医生问了两次,说再不用药就得出院,不能白占着病床。可小虎拿藏起了存折,现在哪儿也找不着他了。说着,老吴泪水又涌出了眼眶。
几个老人正相对唏嘘,一个秀丽的姑娘走进病区,叫道,爸爸,我来了,刚下飞机。
老吴抬眼一看,是小丽来了,女儿已经两三年没见了,如今小丽变成一个成熟美丽的成熟女子。他忙拉起女儿的手,只是流泪。小丽,你再来晚点儿,就见不着你妈了。
小丽也流下眼泪,对老吴说,爸,我从法国带回50万块钱,是我打工积蓄下的全部财产,你就让大夫用药吧。哥不同意,你就卖房吧,再说,家里的不还剩下些钱吗,能打几针就打几针。家里的房和钱,我都不要,就求你给妈妈好好治病。
老吴说,我是这么想的,可是昨天回家想取钱,存折都不见了,打电话找你哥要,他又不接电话。
小丽听了,如万箭钻心,也只有流泪的份。她把自己带来的一个小包塞到了父亲手上,爸你把我这钱先收好,咱们再做打算。
老吴赶紧把钱收好,父女俩又是相对无言,泪水长流。
吴老太叹道,老吴,你这就知道生女儿有用了吧,以后,得好好待小丽。
老吴点点头,擦了泪,带小丽去看母亲。
吴老太拉着老黄的手,夫妻两人坐在走廊上,心中万般凄凉,吴老太想,这么有钱的人家,到最后都得为钱翻脸,我们这样没有家底儿的,万一出了这样的事,又能怎么样呢?
想着心酸,又掏出了手绢擦眼睛。老黄见老伴如此激动,说,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伤心也无法子,还是自己多保重吧。
吴老太点点头,幸亏人家闺女还是想着老家,这年头,又有多少这样的好孩子呢?
正说着,就见病区大门被推开了,小虎子走了进来。小虎子的双手插裤兜中,口中嚼着口香糖。一见吴老太夫妇,礼貌地叫了姑妈和姑父。
老吴和小丽正好也从病房中走了出来。老吴一见小虎,便说,儿子,你终于来了,我的救命钱呢?
小丽面对小虎,楞楞的,像是面对一个陌生人,不知说什么,只是把头点了一点。
吴老太站起身来,说,小虎,你妈最疼的就是你呵!
你赶紧把存折还给我吧!老吴对儿子说。
小虎大大咧咧地说,我来不是和你吵架的,是来看我妈最后一面儿的。我梦见我妈想见我。不是我不愿意拿钱给妈治病,而是医院太黑,就是拿出钱,最后还不是落个人财两空?要是我妈心里明白,她肯定也这么想,她最疼我,也最不愿意我以后穷死。我的钱,我家的钱,都是半辈子才积起来的,凭什么一下子填了医院的无底洞?我不是不痛我妈,而是想先顾活人。在梦里,我妈也是这么交代我的,她想给我留下活命钱。
你这不是胡说八道吧,你妈怎么不托梦给我呢?
老吴指着儿子说,你不愿意还钱,还瞎编派出一套故事,你和谁学的这法子?
小虎,你偷了老家的钱,还瞎说什么理儿,谁能这么托梦给你,再说,就真是有梦,也根本不靠谱儿!吴老太说。
怎么不靠谱,我表姐小东,不就天天托梦吗?她总是托梦找你们要钱的事,我还记着呢!
你胡说!把小东扯上干啥?吴老太指着小虎,气得胸口发闷,觉得浑身的血都在向上涌。她想,表弟夫妻多么珍爱这个儿子呵,为小虎他们冷落女儿,逼得女儿远走他国,可如今儿子却对母亲见死不救。难道父母特别疼爱的孩子,最后都要变成仇人吗?
老黄见老伴脸色发白,赶紧拉了老伴的手说,秀珍,咱们回吧,这些事儿,不是咱们能管的。
吴老太只好忍了气,对老吴说,表弟,你多保重吧,我们不打扰了。
她搀了老伴的胳膊,老夫妻互相依偎着,走出了病区。
大街上,熙熙攘攘的车流让吴老太眼晕,她想,要是有一天我得了重病,只怕是更惨,虽然有公费医疗,可自费的钱单位是不报销的,离休的才能全报。
两天后,小虎妈去世了。老黄夫妻和小东去参加了简单的葬礼。
葬礼之后,小东把老吴送回家。小丽对小东说,大姐,我马上要回法国了,那些还有一家子人等着我照顾呢。你能不能常来看看我父亲?我哥是靠不住的,而且他已和我爸结下了仇。
小东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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