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 我要出国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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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考后，圆圆迷恋上了打游戏，每每是一堆零食，一个游戏机就打发了一天。一包奶酪，几筒薯片，几箱可乐或者是橙汁，再加上几盒巧克力，就能吃掉小东半个月的工资。可是，小东书店生意却每况愈下。读书的人越来越少，书店主打的中国古籍图书，更是乏人问津。而对图书市场的新趋势，小东却是模糊不清，只凭一时的直觉制定公司的市场策略，结果一个错误接着一个错误，浑然不觉地，就走进一个个市场误区。
　　小东已裁了几个聘用制员工，业务量也缩减了。小东觉得，销售下降，一是图书各类少，二是知名度不够。为了增加图书种类，她又进了一批精装美容服饰养生之类的图书。她想，百姓生活水平提高，就会关注养生美容。为了加大宣传力度，显示公司实力，小东把发布会挪到五星级宾馆会议室，开一次发布会，宴请加礼品，公司半个月经营额就都搭进去，记者吃了拿了，照着新闻稿写几篇软文刊登上报，就算交差。如此这般运营一番，公司依然半死不活。
　　小东不明白一个浅显的道理：即使老百姓口袋中有了几个钱，也不会买昂贵的精装书，互联网时代，既然能一分不花就得到养生美容之类的资讯，凭什么要花钱呢？中国人富裕了，可多数人还保持着节俭的习惯，他们哪怕花极少的钱，都得思忖再三。而记者在乎的，也根本不是在哪儿吃饭开会，而是实实在在的新闻性事件。
　　好在，她有体制的靠山。赚多赚少，自己的工资一分不少，她只消把聘用人员的工资发了，此外有多少利润，单位几乎不闻不问。
　　圆圆的录取通知书来了，与本科录取线只差了五分，考上一所专科学校。
　　小东失望地对圆圆说，你不是说，凭你的本事，至少能考上一所211吗？
　　圆圆玩着游戏机，头都不抬，妈，你真是老土！
　　我怎么老土啦？
　　中国这大学能上吗？教材都老掉了牙，学生读死书，死读书，本科专科又有什么区别？外公还是复旦大学高材生呢，不也是窝窝囊囊一辈子？
　　你连中国的大学都考不上，让人家笑话咱们。小东向北边那房呶呶嘴。
　　圆圆不屑地撇撇嘴，舅妈呀，她那个老脑筋，吃苦受累的命，又当农民又当工人，死学活学才混个记者。听净净说她写起稿子不要命，她自己吃苦也罢了，也把净净逼成了书呆子，苦行僧。我大舅也是穷酸，一个破闹钟扔都没有人要，还那儿修起没完，别和我提那家人！
　　你外婆家的活儿，还不都是大舅盯着？都像你那么潇洒，实实在在的活儿，谁干？小东说。
　　谁有兴趣谁干。圆圆说。
　　小东不喜欢女儿这付玩世不恭的口气，她说，我看，你的兴趣就是吃喝玩乐！
　　人生在世，就得及时行乐！你和舅妈这一代人，真是白活啦！圆圆依然轻飘飘地说。
　　小东已是愁容满面，她说，现在名校生都找不着工作，你只上个专科，以后怎么办？
　　圆圆终于放下游戏机，说，我要出国留学。我们好几个同学，连高考都没有参加，直接就出国了，去美国英国澳大利亚德国新西兰的都有，实在不行的，还去了新加坡呢！妈，我要是出国，在国外读完书就不回来了，国外才是我实现梦想的地方。
　　小东楞住了，这话怎么那么熟呢？20年前自己不也这么说过吗，不也有出国梦吗？自己想去美国，那是一个遍地机会和黄金的国家，可自己没能如愿，如今女儿也想出国，她和自己想的一样，只要出国，一切就会好起来。
　　咱们哪儿有钱呢？小东更发愁了。
　　那就是你的事啦，反正，我一定要出国！圆圆伸了个懒腰，妈妈，你的所有理想，就是我能有出息，那你就去奋斗吧，主要就是找钱。外婆最痛的就是你，你向外婆外公要，他们退休金那么高，肯定有存款，不够，就让外婆向亲戚们要，反正他们个个都存了一辈子钱，一家出十几万，凑够100万，就能圆我的留学梦。
　　人家凭什么给你钱出国留学？外公外婆婆的棺材本你也敢动？小东皱起眉头。
　　杰出的人，就在于能利用他人手中的资源。这次能不能搞到钱，就看你的外交本事啦。我相信妈妈的本事。从我记事起，你就在借钱，借钱是你生命的一部分，债多了不愁，再为我奋斗一次吧，把我打发走了，你再过清净日子。你还没借，怎么知道不行？再说，以后我发达了，能不接济他们吗？
　　圆圆又把胳膊高高抬起，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露出了纤细的腰肢。
　　小东突然发现，女儿已经长成大姑娘。18岁的圆圆，身材苗条皮肤细腻，一双大眼睛波光盈盈，身上一种慵懒妩媚的傲气，令人怦然心动。
　　小东想，圆圆天生就不是能平平淡淡过一生的。是国内的教育体制，压抑了她的个性。释放她的创造精神，唯一的路就是去西方国家，去那个充满了机会的自由世界。女儿真是自己的翻版，自己一直不服输，一直拼命等着扬眉吐气的一天，女儿又何尝不是？可是，让女儿实现理想，又谈何容易？
　　小东叹了口气，对女儿说，这回，你妈我可真不好再张嘴了。
　　圆圆盯着母亲说，妈，我觉得，借钱有三个重点，外公外婆不用说，一定得给，第二就是二姨，她划拉了姨夫那么多钱，是个地道的富婆，第三是小舅，他现在可是副总经理，不缺钱。至于三舅，也得敲打敲打，其他的亲戚朋友，你看着办吧！
　　让我把所有亲戚都赶尽杀绝呵！小东说。
　　亲戚亲戚，有用的时候才是亲人，要不，跟大街上的陌生人有啥区别？妈，你现在就先给小舅打电话，这头钱先定了。
　　小东想想，上次老四打电话过来，说已当了公司副总，每年有分红，怎么手里也有几个钱，兄弟姐妹中，自己和老四关系最近，先找他借是正理。
　　思忖了一下，她拨通了老四的电话。
　　姐，有事吗？老四的声音有点儿不耐烦，电话中人声嘈杂，还有麻将哗啦啦的声音。
　　嘿，这小子赌上钱啦！小东心想，这钱不借，凭老四那憨劲儿，也都得输在牌桌上。
　　小东便把事情说了。
　　老四沉吟了一会儿，才说，姐，我的钱都在股市里，手头钱也不多。
　　有多少，小东问，内心不悦，从小言听计从的老四，对她这个大姐，怎么推脱起来？
　　也就十来万吧。老四说
　　那你先借我十万。小东说。
　　姐，给了你十万，我连抽烟打牌的钱都没了。
　　抽烟打牌重要，还是圆圆出国读书重要？你可就这么一个外甥女，你不是最疼圆圆吗，这时候你帮了她，她以后能不好好孝顺你吗？
　　这么着吧，我明天给你打八万过去。小宝终于说。
　　八万就八万。
　　小东说。
　　一个电话，八万块钱就来了，圆圆笑着说。又拿起游戏机，妈，周末就是我生日，到时候就看你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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