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章 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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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节到了，一大早，院长与和大夫一起来看吴老太，换上一瓶新的营养液，吴老太平静地躺着，气息微微，院长轻声叫道，吴奶奶，今天你怎么样？
吴老太微张开眼睛，轻轻点了点头，脸上带着一丝几乎看不出来的笑意，她说，我很好，谢谢你们！
恍惚中，她看见老黄从门外飘进来，满面微笑，秀珍，我来接你了。
好呵，咱们走吧，去那个神仙住的地方！
吴老太觉得，自己正从那衰老沉重的躯壳中慢慢脱身出来，迈着轻盈的步子向老黄迎去。两人手挽着手，飘出了房门，来到湖边，向着蓝天白云飞升而去，吴老太问老黄，知道今天什么日子?
老黄说，今天是母亲节，我知道你想再看看几个儿女，可惜，他们不赶趟啦。
我最惦记的就是小东，我最不放心的也就是她了。吴老太说。
儿女自有儿女福，你就不要操心了。老黄轻轻说，拉着秀珍，升向天的更高处。
吴老太仿佛听到小张的哭声，她留恋地向下望望，哭了，又笑了，最后望了一眼那间囚禁了她三年的房子，向围着病床的小张、兰院长还有和大夫，快乐地挥了挥手，飘然而去。
上午十点多，老三接到了养老院的电话。
老三夫妻赶到养老公寓时，吴老太已去了另一世界。养老院要及时消毒，以便新人入住，吴老太已被送去了东郊殡仪馆。。
老三和小云赶到殡仪馆，不一会儿，小东和老四、小西夫妻也赶到了。保安把他们领到太平间。但见吴老太穿着一身新衣，头上是新帽，脚下是新鞋。神态安然，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老年斑和皱纹也都神奇地消失了。
几个儿女默默地向母亲告别。
小云突然想，怎么人们一滴眼泪都没有呢，就连她自己，眼睛也是干干的。可见都明白老太太是享福去了。
老三夫妻来到前台，预订葬礼事宜。
买骨灰盒时，小云把小东叫来一起挑，老三走出去，蹲在廊子下抽闷烟。手术后大夫本不让他抽烟，可他烦的时候还是得抽。
老三心中不是滋味，母亲去世时，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明知道老人来日无多，可谁都没守在养老院，他自己也没有这个精力，每去看一次母亲，往返六个小时的路程，都让他筋疲力尽。
正在发闷，小云从大厅出来，向他招手。
老三赶紧走进大厅。
小云说，大姐说给妈买的骨灰盒得和给爸买的一个价钱，说当年给爸买的骨灰盒是一万块一个，是不是？
爸那个盒明明是2千多，那天买时小东和你不是都在吗？
小东就不再说什么。
小云心中明镜一样。她想，自己和老三为老人办后事，人家可拿你当贼防着，老三哪里是这些亲戚的对手？所以，还得自己出来盯着。
回家后，洗了一个热水澡，小云叫老三把所有的账单都找出来，分门别类整理好，装进了包里。
至于吗，自己家人。老三嘟哝。
妈让你管，就得管得清清楚楚，让他们挑不出什么。人心最险，不能不防。
小云说着，又问，存折里还剩下多少钱？
除了每月取些给养老院缴费，还剩下不到40万。
这么多？
老人后两年涨了退休金，就能少添了，而且还有利息呢？
小云说，事情办完，一分四份。本来你应该多得，老四应该不得，可是这点儿钱，体现多劳多得，你也就多分几万，能抵得上你十几年的辛苦吗？
平分吧，咱对得起良心，后半辈子过得踏踏实实，就是最大的回报。多几万少几万，也影响不了生活质量，我退休金有3千块钱，又不造，有什么不够花。老三说。
小云笑笑，难得你省了一辈子，这倒是想得开，别人可都盯着那些钱呢。
208
葬礼那天，黄家有限的几门亲戚都来了。
小云参照老黄葬礼的水平，也布置了一屋子花圈和鲜花，这次，她特意写了一篇悼词交给司仪。
葬礼快开始的时候，机关老干局一行人匆匆赶到了，一进屋，见满屋人还没有站队，干事劈头便对小云说，你不是说十点开始，怎么都十点十分了，还没开始，我们局长一会儿还有会呢！
我一直在联系，可得听人家的呀。小云说，她心想，你们爱来不来，谁请你们了，人死了更就是自然人了，和单位还有什么关系呢？
司仪进来了，大家站队，马上开始！
亲戚们按排序站好了。老干局的五个人，排在一侧头排，人人一色黑西服，白衬衫，局长把一束鲜花放在花床前。吴老太被隆重地推了进来，面容端庄而秀丽，身上盖着鲜红的党旗。终于一切就绪，仪式开始了。
司仪清了清嗓子，开始朗读悼词：躺在花丛中的，是一位伟大的母亲，她在母亲节那天，去了另一个世界。她在世时，是个贤妻良母，一辈子没有穿过一件好衣服，吃过一次大餐，一切都奉献给了儿女。在单位，她是个好员工，一辈子甘当老黄牛，为领导保驾护航，她的一生，用八个字形容，只知奉献，不知索取。
此时，秀珍的灵魂正飘浮在大厅之上。她望着花丛中的自己，望着花床两边戴着白花低头垂目的人们，不禁暗暗好笑。他们真傻呵，不知道人死之后，是多么快乐自由！再也不用劳心劳力伺候一大家子人，不用为了小东老四整天担惊受怕，不用被绑在病床上，吃喝拉撒都得别人伺候，也不用再说那么多的谢谢啦。悼词写得可真好，我活了一辈子，还真不知道自己是这么好呢，得谢谢儿媳妇，她没有白白看了那么多年书，当了那么多年记者。
突然，她看见老干局局长的眉头皱着，干事们也是一付不高兴的样子，原来，她们不喜欢悼词，觉得对我的评价太高啦。
灵魂在人群中寻找着，小东呢，她气色不错，老四正走神呢，那几个虽然低着头，可都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东颇感意外，她想，只当小云是个粗人，没想到她文笔如此之好。
半个小时后葬礼结束，老干局几位匆匆先撤，随后亲戚们也散了。
老三告诉大家，已经订好了一桌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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