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原来早在阮之言去世前半年，细心地莫襄就已经发现了父亲细微的变化。一开始只是口味，原本不爱吃酸的父亲突然间顿顿饭都要在碗边添一小碟子醋，从前滴辣不沾后来竟然无辣不欢。而后阮之言的性格也发生了些许变化。若说从前阮之言对待工作过分激进过分求成过分吹毛求疵，但他对研究是认真负责的。不论手中有多少项目，他都能做到负责且公平的兼顾进行。可是后来他竟然抛下手头工作去专注研究一个史书上从无记载的古国，还扬言要破除历史上的错误观点，将这无名古国重新介绍给大众云云。再后来，甚至几次跑到大西北去考察。
那个时候的阮嫣忙着分手忙着忧愁，莫襄忙着考级忙着演出，谁也没有去关心父亲最近工作顺不顺利，在忙着些什么。一家人最后一次共进晚餐是阮之言去世前两周，他激动地向两个女儿宣布自己的研究有了重大成果，他手头不仅有资料文献，还有文物作证。但是父亲走后，这些资料文献乃至文物都不见了。
莫襄从庄侑宸口中得知，在出事之前，阮之言去见过一次鞠老太爷。谈话内容自然是不可知的，但听鞠家下人说，偶尔能听到二人的争执声，断断续续传出‘出卖’和‘背叛’之类的词语。
莫襄曾托鞠谣偷偷回过一次鞠家，老太爷一个人坐在亭子里自言自语，因为离得太远，鞠谣只模模糊糊的听到一句：“是我骗了你，我对不住你……”之类。
事后他们猜想，会不会是阮之言同鞠老太爷之间有了什么交易，而后鞠老太爷背叛了阮之言，为了灭口杀害了他。
“若是需要灭口的交易，肯定不是什么正经交易。”莫襄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鞠谣和庄侑宸。
“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这件事先不要告诉阮嫣。”鞠谣道。
阮嫣性子单纯，没心没肺，耳根子软，容易炸毛，鞠谣不想还没走进草丛就惊了蛇。他眉头紧锁，一边劝着莫襄一边快速思考着。鞠老太爷做生意多年，手头确实不太干净。但能做到这种地步的，除了毒品和军火，还能有什么呢？联想到阮之言的工作，鞠谣一惊：“文物走私？”
“不可能。”莫襄条件反射的否定了鞠谣的猜想。
“这都只是猜测，你先别急。”庄侑宸连忙安抚莫襄，同时示意鞠谣说话别那么直，容易误伤。
长辈故后还要背负污名，应该哪个子女都不能接受。鞠谣深知阮之言的去世对阮嫣和莫襄的打击有多大，也能想象姐妹二人憋着股气就为了送真凶进监狱接受法律的制裁。可如果最后查出阮之言本身有违法行为，她们能接受吗？
“是我太不慎重了，我说错话了。”鞠谣连忙道歉，“不如我们查查吧，不过不能告诉阮嫣。”
“为什么？”莫襄问道。
“容易坏事。”鞠谣答，眼神无措地飘向窗外。
自那日后，三人分头行动。
莫襄首先从阮之言的办公室发现了那枚戒指，第一时间排除了他们四人的嫌疑。
“你家莫襄查案查傻了吧！”鞠谣毫不留情的冲庄侑宸吐槽，“她居然连自己和阮嫣都怀疑？”
“强迫症，强迫症，谁让她和阮嫣也有戒指呢”庄侑宸极力辩解着。
随后，鞠谣找了网名‘黑梅’的大学校友帮助他们查找网络记录。结果，鞠谣办公室的监控记录被人为抹除，阮之言办公室的监控被转向窗户，除了偶尔站在窗边喝茶的阮之言之外什么都没拍下来。而莫襄则发现阮之言半年之内的通讯记录、汇款记录以及消费记录全被消除了。
也就是说，一无所获。
“谁这么有先见之明！”庄侑宸打心眼里佩服着。
莫襄将手伸向刚刚沏好的热茶，在泼出去的前一秒被鞠谣拿走了。庄侑宸拍拍胸口，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眼见莫襄又将手伸向桌上的砚台，庄侑宸一把抄走砚台并十二分正经地说：“我准备去趟西北，看看能不能查出阮伯伯的行走路线，也好弄明白这半年来阮伯伯到底在做什么。”
不等鞠谣和莫襄做出反应，庄侑宸逃也似的跑了，留下俩人对着一打没用的监控录像大眼瞪小眼。
“他以前也这么自说自话的吗？都不跟我们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计划？”莫襄对着庄侑宸留下的一缕烟儿，茫然回头看向哭笑不得的鞠谣。
“被你吓的。”鞠谣拍了拍莫襄的肩膀，表示同情。
莫襄没好气的在心里把庄侑宸狠抽了一顿后，再度把注意力诺回监控录像上：“我就不信了，这么多录像还能一点儿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监控被人为删改过，我们不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监控上，得想想别的出路。”
鞠谣拿起桌上的照片，那是一张阮之言伏案工作的照片，手边除了一摞摞资料文献，还有个黄色的牛皮本，他指着本子问墨香：“这个本子还在吗？”
莫襄看了眼照片中的本子，有些疑惑的拿起，说道：“说起来，这个本子很久没见过了。”
“这里面是什么？”鞠谣问。
“父亲的日记。”莫襄答道。
“阮伯伯有写日记的习惯？”鞠谣问道。
“有的，家里光是日记本就占了书柜的一排。”莫襄答道。
“你们看过吗？”鞠谣又问。
“没有，那是父亲的隐私。”莫襄放下相框，恍然大悟，“你是说父亲会把自己的秘密写到日记里？”
“反正你们也不会看。”鞠谣如是说，话里话外这对姐妹对自家父亲太不关心。
莫襄心如明镜，反击道：“父亲还没到需要我们过问生活细节的年纪。”
鞠谣不置可否。
莫襄也不与他纠结，现在俩人只想赶快回家，看看父亲的日记里写了些什么。然而，当俩人赶到家时，发现父亲的日记缺了一本，缺失的恰恰是最近半年的那一本。莫襄有些气馁，很快又释然，如果真相那么容易戳破还有必要灭口吗。
看着莫襄精彩的面部表情，鞠谣乐了：“你的自我调节能力还真是不错，比那个逃跑的强多了。”
“你说哪个？庄侑宸？还是阮嫣。”莫襄明知故问。
鞠谣并不答她，只道：“希望侑宸在西北能有所发现。”
“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的好。”莫襄调侃道。
庄侑宸倒也不含糊，三天之内集齐一众狐朋狗友发小哥们儿开拔大西北。在这些人中，不乏铁人三项选手、旅游博主、冒险家、科研大脑、米其林大厨、赛车手、流量公关
庄侑宸开着敞篷越野车，戴着墨镜，吹着口哨，一副潇洒走西北的派头。副驾坐着刚刚开始怀疑爱情的可儿，她是个资深的旅游爱好者，每次都把旅游攻略整理成文发到网上，混了个小脸熟。听说庄侑宸要组团游西北时，她毫不犹豫的报名参加了。
“学长，你这到底是要去哪儿啊？”可儿举着庄侑宸手绘的大西北地图，前前后后颠来倒去，还是没看出来哪边是北哪边是西，“你这画的是什么啊？”
“你还旅游博主呢，这都看不懂。”庄侑宸伸手指了指一个圈，“这儿，我就要去这儿。”
一个圆圈，中间密密麻麻点满了墨迹，但凡有点儿密集恐惧症的人都得看吐了。
“这…这是哪儿啊？”可儿觉得庄侑宸一定是把自己当傻子了。
“一片……沙漠？森林？草原？废墟？嘿嘿……我也不知道。”
庄侑宸抓抓脑袋，他也是翻遍了西北地图，去除人口密集区、景区、已知无人区外，找出的这么一片被人遗忘的区域。也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好，完全无标记的区域就这么一块。
可儿完全放弃了他，转头朝后座的铁人三项选手大胡子老胡哥要了一张大西北地图。找了一会儿，可儿指着一块区域问：“这里吗？”
“对，就是这儿。”庄侑宸瞟了一眼，答道。
“这地图上不是标了沙漠吗？”可儿问。
“我查过了，那是一片不确定区域，原本的记录也不是沙漠。”庄侑宸道。
“我以为学长是城市游派。”可儿继续研究着地图。
“那是鞠谣，我是原始森林派，纯爷们背包客，呵呵。”庄侑宸尴尬的笑笑。
“听说你是个阴柔的男人。”可儿打趣道，“鞠谣学长说的。”
“都是哥们儿，怎么能在小学妹面前这么诋毁我。”庄侑宸不满地吼道。
穿过城市，越过平原。
几经周折，庄侑宸等人终于在前方看到了一个村子。风尘仆仆的众人看着眼前泥土砌成的围墙，枯槁的树枝，一路的风蚀地貌让庄侑宸感觉这就是他要找的地方。
“这方圆几百里总算见着村子了。”庄侑宸疲惫极了，转头见可儿愣在原地，叫道，“可儿，看什么呢？拿地图给我。”
“学长，现在还有这样破旧的村子啊？”可儿将地图递给庄侑宸，一脸的不可置信。
“所以你才是城市游派啊！”庄侑宸轻轻敲了可儿脑门一下，“这样的村子在咱们国家还有不少呢，你们这些城市里长大的姑娘哪里见过。”
“你又见过了？”可儿顶嘴。
“以前因为闲得无聊跟阮嫣去过几次考古现场，条件艰苦的比这还惨呢。”庄侑宸叹气，心里五味杂陈。
可儿心里很不舒服。虽然她们平时也总抱怨人生不公，但基本都是——
甲一脸不解：“你怎么就吃这么点儿？”
乙咬牙切齿：“你这种天生丽质的不能理解我们喝水都长肉的苦。”
又或者——
甲两眼发光：“你这裙子真好看，哪儿买的？”
乙满面和气：“拿破仑他们家某某某品牌的。”
甲两眼发红光：“你真有钱。”
再不然——
甲容光焕发：“昨儿我和老豪去豪了一把，羊驼村的羊羔肉，袋鼠村的大龙虾小美人鱼大老远送来的的生蚝……特别新鲜。”
乙柠檬精附体：“什么时候也请我吃一顿？”
如今看着面前这个人丁稀少、一团泥土的村子，可儿觉得自己已经很幸福了。她抢过庄侑宸手中的地图，竭力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还是我来看吧。”
地图上，荒芜一片，庄侑宸认为此地距离他们的目的地还有几十里的路程。而在那一片沙丘岩壁间，有两个不起眼的小村庄——东焦村和钟毓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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