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潘府摆宴
潘美府中,大摆宴席,管家潘保站在代国公府门口,迎接来赴宴的朝廷大臣和潘美亲属。潘保笑意盈盈,低头哈腰,一点儿也没有那种国公府大管家的颐指气使和狂傲的劲头。
毕竟来的都是朝中大员和潘府亲眷,平日里对待下人可以指手画脚、大声呵斥,如今面对朝中大臣是个人也知道收敛自己的狐狸尾巴。
潘府正厅里,偌大的国公府连摆五十桌席,宰相薛居正、沈伦、卢多逊居首席。赵普等老寓公和六部尚书居另一桌首席,杨业、崔彦进、李汉琼、曹翰、刘遇等大将军另置侧席,朝廷中六部侍郎、郎中、员外郎等分置左右,还有许多御史也来凑热闹,御史们官阶虽低,但可以风闻言事,宋朝官员乃至官家对这伙人也是没办法,太祖遗训里说道不可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者,此一“上书言事者”可不指的就是御史们。御史们有这一“丹书铁券”那还不个个劲头十足,把风闻言事这一官场常有常无的规矩发挥的淋漓尽致。
且说潘美如今五十五岁,甚得圣眷,朝廷里风头正劲,连三位宰相都来捧场,这时心情大为开怀。他捧起杯酒言道:“诸位来贺我雁门关大捷之喜,老夫深感荣幸,今日老夫略备薄酒以飨各位,老夫虽随太祖南征北战略建了些功勋之外,其他别无长处,幸得当今官家信任,屡次提拔,今忝居国公之位,还望各位以后多多合作,使我大宋千秋万代,永远昌隆!”
薛居正和道:“国公之言甚善,国公此次雁门关一战全歼敌军,斩其大将,威风凛凛,好不壮哉,我等恭喜国公升爵,国公之美名传我大宋境内无所不知,国公莫要谦辞,来,我等来敬国公一杯?”说着,薛居正就要站起敬酒,引得旁人一阵喝彩,都呼啦啦地起身,这时,潘美忙慌忙道:“不可,这第一杯酒乃要敬当今官家,莫不是官家指挥得当,我等焉能建立功勋,是也不是?”
薛居正此时多病孱弱,而且虽居宰相之职,但圣上多不采纳其言,事实上就是个闲职,这次不要老脸来奉承潘美,实有想潘美照顾自己子嗣之意,自己垂垂老矣,子嗣又不争气,不找个靠山如何混的下去?
赵普这个老寓公正愁没有方式来拍赵光义马屁时,闻潘美之言,忙不迭地道:“此言属实合理,当今官家可媲美秦皇汉武,比之太祖也不遑多让,要不是官家的指挥,我大军如何能得胜?”
旁人听了此言,皆感马屁味太浓,可是谁也不敢说不对,都一个劲地点头,大拍赵光义马屁来。
卢多逊和沈伦此时也已失势,大有被赵普取而代之之意,故皆不语,心里却一个劲地骂道:“老狐狸!”
武将方面却没有这么多心眼,潘美统军多年,在军中威望甚高,所以此次取胜,武将们只感到潘大帅确实功勋卓著,而官家慧眼识人,潘大帅理应封为国公。
只是所有人都把杨业忽略了,毕竟杨业是降臣,才降服不久,就算立有功勋,那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见,谁也没有起身恭喜杨业升官的,杨业这个后世名将这时只如芸芸众生们一样没有引起朝廷大臣们的重视。
杨业也无他想,随着众人一起唱和官家,一起祝贺潘美,在他心里,似乎也是把降将这一身份看的极重,和其他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人越是看低他,越是证实了心中降将的身份。无奈,只有把自己低到尘埃里,才能心里坦荡地和别人相处。他也曾回想自己“杨无敌”的辉煌称号,可是时过境迁,今时不同往日了,再去要求别人尊敬自己,那已经属于奢求了!唯有一次次为大宋立功,才能让自己还能被别人看的上,自己还有用武之地。
这时,外面一大声唱和道:“三位皇子来了!我潘府真是蓬荜生辉!三位皇子快请入座......”
随着声音,迎面走进来三位英姿勃发、器宇轩昂的少年。三位皇子都未受封太子,此时都只是皇子。大臣们只见三位皇子头戴七梁额花冠,貂蝉笼巾,璨然玉佩,金涂银革带,乌皮履。此时装束颇为庄重,显得皇子们对于潘美的重视。
潘美忙不迭地起身来迎道:“老朽何德何能枉为三位皇子来贺?真是折煞老臣了!”
赵元佐面含微笑,拱手行礼道:“今日潘府贺捷,实属美事。我等三兄弟商量也该来祝贺潘国公了。”
赵元僖和赵元休都一旁行礼微笑颔首。
其实,这是赵元休的主意。他鼓动大哥二哥一起来祝贺潘美,实有结交大臣之意。十一岁的年纪,二十多岁的心智,这时在府里能有什么激的起兴趣,唯有早点熟悉人事,熟悉政务,才能为将来的宏图大业打开铺垫。赵元休和赵元僖还蒙在鼓里,以为三弟就是贪玩了,想出去见识见识,他二人平日里一起研习经书,也感身心俱疲,所以就顺着赵元休的意见来到潘府。
赵光义听闻此事,不惊反喜,自己的皇子们已经开始视事了。这说明他们都有为君之意,懂得拉拢臣子。至于将来谁做官家,那还不是自己说了算。现在则由着他们去,看他们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这边厢,三位宰相不好再坐首席了,忙起身让下。躬身把三位皇子迎来坐下,赵元休一扫大厅,乌压压的一大群人,穿着常服也不尽相同。他还认不清具体的人,此次出宫,是为数不多的一次。
只见赵元佐和赵元僖和三位宰执聊着天,不时阵阵大笑,显得心情很好。他则知道这群人里却一个真英雄也没有。他的眼里此时搜寻着一个人,那就是杨业。
他看赵普瞧着自己,面容和蔼,笑意盈盈。于是来到他身旁,先行了一礼,问道:“赵相可知杨业此人在何处?”
赵普闻言大惊,忙起身拱手行礼:“三皇子且不可以相位相称,我已罢相多年矣,此称呼不妥。”
赵元休笑道:“赵相为我大宋开国元勋,如何当不得我这声称呼,不说我后辈小子该称之,连我父皇也时时以相称之。”
赵普闻言,心下一喜,但表面故作平常。连连谦辞道:“不敢蒙官家如此隆恩,老臣羞矣。”
赵普喜的是自己的盘算终于见了成效。他这一迁为太子少保留京城奉朝请的高级寓公终于要回到中枢大权里来了。
接着赵普想起赵元休的询问,忙指着一年近五十,面色呈枣红色的武将说道:“那位便是杨业,想来此战他也出力不少,三皇子能想起此人,却是心细如发。”
赵元休也不答他,径直朝着杨业走去。杨业看着赵元休盯着自己,不明所以,但他以皇子之尊来礼贤下士,忙起身作揖道:“杨业参见三皇子。”
赵元休一把拉起杨业的手,按着他坐下,然后径自坐在旁边,笑着说道:“杨令公今日也在,却实是潘府一大美。”
杨业闻言愕然,一则自己从来没有人称过令公一词,二则自己一降将何以能成潘府一大美?他心下只道三皇子年轻,说话不着正规,所以也不便相驳。他声音低调地问候道:“三皇子何以不在宫内读书,而来潘国公府里祝贺,此等事应该由大皇子出面即可。三位皇子同来,实属隆重了些。”
赵元休摇摇头:“不然,我来只为令公一人,潘国公自有朝野相贺,而我是来贺杨老令公升迁的!”
杨业顿时迥然,一时说不出话,但仿佛一种不平在这时得到了释放。赵元休话说的明白,他不为潘美,只为他一人。这与时下宋朝官员对他的态度截然相反,心中感到浓浓的暖意,顿时把三皇子看的重了些。
他自不知赵元休何以知道他的名字,要是他知道事情原委,恐怕就不是惊愕这么简单了,用难以置信形容才妥当。
赵元休看向杨业的目光是那么与众不同,顿时使其他大将心生不满,何以杨业能得三皇子垂青,而自己却连让三皇子瞧上一眼都没有。
赵元休显得与年纪不相称的作风和说话语调也让众人眼前一亮,他们脑子里一直存有大皇子继位储君的想法,却也没想到三皇子年纪轻轻竟有这番风度。
赵元休兴奋地问道:“杨将军府中七子今可都安在?”
杨业此时也不惊诧了,毕竟三皇子朝着自己而来,事先必然做了功课,对于自己府里之事会打听相熟些。他谦卑回道:“犬子七人都在,想我那六郎七郎和三皇子年纪相当些。”
“哦,杨六郎是否叫杨延昭?”
“启禀三皇子,六郎名唤杨延贵,长子杨延朗又名叫延昭,怕是殿下记错了!”
赵元休不好意思地讪笑了下,敢情历史和后世还是有出入的,后世演义多有不实,自己只对电视剧里杨六郎杨延昭一人最为熟悉,但想不到历史上这个名字是杨大郎。
确实搞错了,杨业七子分别为杨延朗、杨延玉、杨延浦、杨延训、杨延瑰、杨延贵、杨延彬。
后世杨六郎指的是杨大郎杨延昭,而称呼六郎是辽人的称呼。杨延昭太过勇猛,以至于辽人以为他是北斗七星中第六星转世,故而用六郎来称呼。
赵元休知道了真实史实后,对于这七个人的名字暗暗记在心里,这七人将来会是自己的左膀右臂,自己会好好发挥他们的作用。
潘美这边见赵元休一个劲地和杨业聊天,而忽视了自己。心中也有一种恨意滋生,但碍于场面不好过来拉拢赵元休。
赵元休则自始至终和杨业攀谈着,仿佛此刻府中就他们二人一般。杨业察觉到别人的异样目光,心中一凛,但自己光明磊落,行事坦坦荡荡,头颅身躯可灭,要他按下自尊却是不愿,况且这自尊是刚刚来到,难道就要拱手送出去吗?
赵元休还问到了雁门关大捷的具体细节,杨业一一做了回答。这时许多将领才知道杨业原来也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于是轻视之心稍收,对这位北汉降将多了几分敬重。
月明星稀,夜色悄然降临,潘府支起了灯笼照明,大厅里蜡烛处处发着亮光。这一夜潘府赚足了眼光,大宋朝野上下也是一片赞颂之声,官家的英明识人,潘美的指挥得当,顺带着杨业的名声也悄然传开。
临别惜惜,赵元休还是拉着杨业的衣袖,轻语道:“我今后有空会来杨府做客,还望杨令公接纳。”
杨业惶恐道:“岂敢,那还不是阖府上下的荣光。”
赵元佐三人离去,径自返回宫中。赵元佐和赵元僖心中对潘美的风采感到欣赏,他们为结识到这位朝中大臣而感到兴奋。殊不知最兴奋的是赵元休,他的宏图大业将从结识杨业开始,而其他人不过是红花旁的绿叶,点缀而已。
杨业回到府中,一人坐在太师椅上,回想今晚的情形,他只感到三皇子有些异样。毕竟主人是潘美,他却一个劲地来和自己攀谈,把主人撂在一边,难道他不怕潘美心生不满吗?况且大皇子二皇子都是和朝中宰相以及潘美赵普这等重臣结交,为什么三皇子会来结交自己呢?
想来想去,他也不明所以。索性不去管他,他杨业一颗忠心可昭日月,又有什么可怕的呢?令他欣慰的是自己的七个儿子,也是赤胆忠心之人,勇猛无匹之辈,自己杨家上对得起大宋官家,下对得起列祖列宗和黎明百姓。要是有什么飞来横祸,自己难道还顶不住吗?多年的沙场经验早练就了杨业的一颗拳拳报国之心,这颗心是君主最喜的,也是自己的护身符。他却没想到杨家日后的辉煌是多么耀眼,而这一切都在赵元休的盘算当中。只是时机未到,一切人都如雾里看花,看不真切。
大宋的命运也在这一晚开始了悄悄的转变,赵元休和杨业的见面就如龙虎会一样,开始把大宋的轨道扭到了历史的另一面。
历史终究因为石枫的到来发生了偏离,但是这种偏离是石枫人为造成的,是他用一颗现代人的良心来做出的改变,以至于后世称呼赵恒(赵元休)时都不免心生敬意,膜拜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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