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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世子其人


终于到了四月十四,丰时王寿辰这天。

        未初时分,施浪诏王室全体就盛装出发了,叶楠紧跟华贵端庄的白瑛夫人上了马车,钗环闪亮间,她的一张小脸粉嘟嘟娇艳如花,施千琅想到蒙氏的那两位王子,不由得皱起了眉。

        施千琅静养的这几日,觉凤过来问候了几次,每次来了就赖着不想走。还时不时派差人送来药材和食物,周到又细心……施千琅认定他是别有企图。

        家里的白菜长大了,还长得这样好,真是让人操心呀。

        各诏贵宾的车驾缓缓驶入浪穹王宫,诏王们在正殿前下车,步入张灯结彩的大殿,王子们被带到了偏殿,女眷的车驾则直接驶入后面的另一座宫院。

        施千琅被内侍引着刚步入大厅,浪穹诏的几位王子,时铎、时绮、时桐、时江就迎上前来。

        丰时王是各诏主中子嗣最繁茂的,长子时江已经三十岁,但因其母只是侍女,所以地位不高。

        次子时桐与三子时铎都是正妃所生,舅家也是浪穹诏大豪族,很得丰时王倚重。

        幼子时绮的生母当下最受宠,因而特别被偏爱。

        这几位王子平日里各自为政,往来并不多,也就是在这样特殊的场合,才一起出来接待宾客,表演一下兄友弟恭,一团和气。

        施千琅很不习惯这样的应酬场面,与他们简单见礼寒暄后,就随内侍去厅内坐了。

        他环顾四周,立刻看到一张笑脸迎上来,觉凤热情地对他挥手,旁边的诚禹表情淡然地颔首示意,那哥俩已经到了。

        近来几次见到诚禹,施千琅已经不再担心了,看起来,在样备城发生的事情,诚禹并没有打算宣扬,甚至就像忘记了一般,只字不提。

        让施千琅费神的是觉凤,他的别有用心实在是毫不掩饰,让施千琅招架不住,很是困扰。

        施千琅对他们笑着点了点头,坐到了距离他们较远的位置,还把头转向另一方。觉凤根本不在意,起身就拽了诚禹,径直换到施千琅旁边的席位上。

        他亲热地笑道:“千琅,看你精神好多了呀,那天可把人吓坏了,没想到你这次的伤,还真的挺重的。”

        “谢谢觉凤郎关心,我没事,已经好多了。”施千琅客气地应酬道。

        诚禹也对施千琅审视了一番,然后不以为然道:“据我看呀,你那不是伤病未愈,你是撞邪了吧,被夺了心神,真的,就是那样。”

        施千琅心里一动,不由得看向他,诚禹见他面色郑重,又道:“我以前跟着马帮到处跑,见过这种情形,人突然呆呆怔怔,明明是醒着,却不能说话,也动弹不得,这就是心神散了。”

        没等施千琅开口,觉凤就抢着问:“那怎么办?会不会复发呀?要怎么治呢?”

        诚禹皱着眉叹了口气:“这又不是病,没办法治啊。我见那些马锅头就是在旁边摇铃,或者用正气之物压一下。”

        他指了施千琅腰间的佩剑:“那天我注意到,你就是被这剑碰到了,才回神过来的。”

        施千琅和觉凤都一起看向那柄剑,难以置信地又看了诚禹。

        诚禹轻笑一声道:“你们俩那么认真干嘛,搞得我都不敢多说了,我也就是见到过类似的情形,但是也懂的不多,不敢妄言,有机会找通灵的大法师或者神官们看看吧,这种事还是要当心。”

        正说着,时绮王子走了过来,与几人见礼后,也在旁边的席位上坐下。

        时绮曾在大厘城的迎春宴上见过诚禹,而且印象深刻,他笑着与觉凤和施千琅寒暄后,就对诚禹道:“听说珞典君去了垅玗图城,我以为诚禹郎会陪他呢,没想到诚禹郎居然不等着接待珞典君,而是到我们浪穹城来了。”

        时绮只有十三岁,虽然举止神态一本正经,但是一开口就暴露了他还是个小孩子,心里好奇,嘴上居然直接说了出来。

        诚禹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不自在地挪了挪,手臂环抱在胸前,轻轻“哈”一声。

        时绮接着问道:“清水朗山剿匪又是怎么回事?听说你和珞典君大显神威了,赶紧给我们说说”

        众人的目光都投向诚禹,他又向后挪了挪,应付道:“那个,清水朗山啊,没什么能说的,只是我们运气好,偶然发现匪巢而已。”

        这件事诚禹不想多说,随意敷衍了几句之后,连忙低头喝茶。

        幸好时绮对此兴趣也不大,已经转移了方向,开始对觉凤发问:“珞典君清雅端方,但略显孤傲,觉凤郎和千琅郎与他在长安期间,相处可还好?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施千琅记忆里没有这个人,听到这个名字他茫然地望向觉凤。

        觉凤轻轻笑了:“珞典君啊,那是一个追求极致的人,无论学什么、做什么都要求精益求精,一定要做到最好,一点点瑕疵和遗憾也不接受,完全不放过自己,所以他才很强啊,我和千琅不如他。”

        听到兄长这样评价珞典,诚禹仔细想了想,不由暗自点头,他还真的是这样一个人啊。

        时绮面露崇敬之色,转头又问诚禹:“我看到珞典君与诚禹郎十分亲密,想不到你们居然可以做好朋友。”

        这话让觉凤很有些意外,也侧头看向诚禹,诚禹抬手揉了揉鼻子,轻咳一声:“没有吧,我们也就是认识,谈不上关系有多好。”

        觉凤也笑了:“诚禹和珞典做朋友?诶,他们的性格、脾气和爱好都完全相反,他们二人只怕想要相处融洽都困难。”

        想了想,他又接着道:“要做珞典君的朋友可不简单,那家伙,胜负心很强,又挑剔,那可真是不好对付,反正我和千琅从来不敢招惹他,遇事赶紧认输服软,省得惹麻烦。”

        诚禹听他这样说,很想反驳一句,犹豫着忍住了。

        觉凤看向施千琅,笑道:“千琅还记得吧,那年学馆里送来了一批新书,我们翻阅后随手放在书架上,晚上珞典想着翻乱的书册,居然睡不着,大半夜去整理,结果宵禁后被困在学馆回不来,吓得他的手下跑到我们两边驿馆寻他……”

        大家都哈哈笑了,诚禹也笑起来,想着那个一脸严肃认真的人,半夜独自整理书架……那时候他应该还小,一个人被困着,他害怕了没有?

        诚禹摇头甩开这个奇怪的念头,听到觉凤继续道:“这也就是背地里偷偷讲讲,当面我们可不敢说他,不过,他即便是听到了也不会理睬,估计还会觉得我们愚蠢,在他的眼里,大多数人都蠢不可及,特别是那个倔脾气上来的时候,哎哟……”

        说到这里,觉凤叹了口气。

        “那家伙真的很固执,而且傲气十足。我们刚到长安时,大唐礼曹举行过一次宴会,派来接我们的车驾又旧又小,珞典认为不合礼制,死活不肯乘坐,宴会所在街区又禁止骑马,结果珞典君就步行前往,他到达的时候筵席都散了,他又步行回驿馆,那么大的长安城,中途还迷路了,走了近五个时辰哦。”

        时绮惊讶得啧啧连声,诚禹突兀地问觉凤:“当时兄长在何处呢?”他又转向施千琅,“你和我兄长,你们俩就心安理得坐着破车去赴宴了?”

        觉凤愣了愣:“那还能怎样?难道我们还得跟他一起走路去吗?不是,我是说,本来我们的处境就很微妙,干嘛一定要死犟呢,毫无意义呀,你说是吧千琅?”

        施千琅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甚至不清楚他们具体在聊什么,时绮显然也兴趣不大,随意附和了两句,起身招呼其他宾客去了。

        诚禹的心里却像塞进了一块石头,珞典去长安那一年,最多只有十岁,还是个孩子啊。

        他想象着那时候的珞典,应该也是清秀挺拔的吧,凤眼微眯,嘴唇紧抿,无视周围惊异的目光,仰着头一步一步走在异乡陌生的街道上……有人围观吗?有人奚落吗?有人陪伴吗?为了尊严,十岁的他独自步行了五个时辰……

        诚禹瞬间觉得血往上涌,简直怒不可遏,满腔的怒气又不知道应该对谁而去,他握着酒盅的手都微微颤抖了。

        觉凤并没有察觉到诚禹的异样,他凑向施千琅,正打算说点什么,就听到诚禹冷冷地问:“所以,你们就让他一个人去对抗,让他一个人表达不满,一个人支撑我们苍洱一地的尊严,是吗?”

        施千琅和觉凤都很惊讶,不理解诚禹为何涨红了脸,双眼冒火瞪过来。

        觉凤更觉意外,这个弟弟向来都与自己很亲近,今天怎么忽然就翻脸了。

        愣了片刻,觉凤哈了一声,摇着头重重叹了口气:“诚禹你不要觉得这些事有损尊严,伤了脸面,你不明白的,我们那时候真是不得已,是不是嘛千琅?我们必须小心翼翼、低眉顺首,只有努力表示臣服,我们才能够回来呀。”

        诚禹显然并不接受这个理由,他端起酒盅啜了一口,一贯明朗的面庞紧绷,牙关紧咬,拼命克制,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觉凤也不想再跟诚禹争辩,他此时看到了赵固,正与时铎相互见礼,两个人虽然表情都淡淡的,面子上却都还算过得去。

        觉凤笑着向施千琅示意:“千琅你看那边,看起来,石和诏与浪穹诏的亲事不会有变故了。”

        说完他顿了顿,靠近施千琅,压低声音道:“那个,我是说你们……你们诏如果打算与邓赕诏联姻,还是算了……我是说,不合适……”

        施千琅才听到“联姻”二字,还没明白什么意思,眉毛就竖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盯住觉凤,看他要说什么。

        觉凤料到了他会有这样的反应,既然都说到这里了,也就硬着头皮接着下去:“是这样的,我把六诏两城三十七部族都想了一遍了,年龄很各方面条件适合……那个……配得上你们叶楠公主的,好像就只有珞典君了……”

        他又向前靠了靠:“但是你很清楚啊,珞典的确长得好,那个话怎么说的,面如朗月,目似晨星,风华绝代,苍洱第一当之无愧,这个我承认,可是,你也知道的,他那个性子,又较真又挑剔,还冷冰冰,三天不说两个字都不会憋死,多无趣啊,你得清醒,万一,我是说万一啊,千望王和太夫人有意结亲,你可一定要出面制止,你也是兄长,你也得负责……”

        长篇大论的理由听完,施千琅气得笑了:“你这么半天扯东扯西讲珞典君的不是,原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觉凤挑了挑眉,呵呵笑着直起身:“咱们什么关系,咱们一直是好兄弟,我当然要提醒你了,难道我说得不对吗?你可记住了啊,一定要对自己的妹妹负责。”

        觉凤与施千琅的一番耳语,在近旁的诚禹听了个一清二楚,他目瞪口呆地望着觉凤,无语地叹了口气,自己心目中有勇有谋的兄长,忽然像是换了个人,简直让他不认识。

        觉凤丝毫不在乎诚禹的嫌弃的表情,他想了想又俯身向施千琅,低声道:“要是你们诏实在想与邓赕诏联姻,你可以求娶罗娅公主啊,我是说,罗娅公主很不错的,你可以考虑,真的……”

        他一边说一边对施千琅挤挤眼睛,一副笃定为你好的模样。

        这下轮到施千琅瞠目结舌了,他摇着头转回身去,不想再看觉凤那张笑脸,这位跟自己半点不见外的王子,他不想认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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