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上山祭祖
施浪诏王室动身离开浪穹城的这一天,是个好天气,一大早就阳光普照,让人不由得心情大好。
出发前,施戈皮夫妇带着施皮烈过来送行,时铎也代表丰时王前来相送。
石青夫人殷勤地将白瑛夫人扶上马车,施戈皮上前叮嘱道:“祭祖的事,有千望带阿琅和叶楠去就行了,祖庙的路不好走,来去又周折,阿娘还是直接回梅城吧,身体要紧。”
施氏王族的祖庙位于与浪穹诏接壤的天古山,那里是施氏一族的根基所在,因此就算位置荒僻,祖庙也一直没有搬离。
此番施千琅归来,必须去向先祖和父母祭告,于是白瑛夫人决定返程的时候绕道而行,一同前往祭拜。
本来白瑛夫人还要求施戈皮也同去的,想不到荞伊突然生病了,施戈皮一家不得不在浪穹城再逗留数日。
施戈皮见白瑛夫人对自己的建议不理不睬,再次劝说道:“听说天古山最近有匪患,山道又不好走,马车也上不去,母亲真的不要逞强,就在宫中的神堂祭拜也是一样的。”
白瑛夫人不耐烦地挥手,答应道:“知道了,知道了!”
帘子放下,施戈皮不放心地转向施千望,他还没开口,施千望就笑道:“叔父放心,我们已经计划好了,我带阿琅和叶楠上山,梅吉陪祖母回梅城,不会让祖母辛劳的。”
梅吉夫人也在一旁道:“叔父不用担心,我们一定照顾好祖母。”
施戈皮这才松了口气,满意地点头。
施千琅正与时铎话别,不动声色瞟了施戈皮一眼,施戈皮也正望过来,两人目光相撞,似乎都看出了点什么。
施千琅漆黑明亮的眸中,那份沉静的自信让施戈皮心里一惊,那神情似乎睥睨生死,藐视一切,他还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啊,怎能不让人骇然。
施戈皮暗暗咬牙,他就知道这孩子记得一切,只是没有说出来,他为什么不说呢,他在等什么呢?
他不仅不说,他还鄙夷,这是挑衅吗?他凭什么敢于如此?看来他必然会将一切告诉施千望,并且有信心说服他与石和诏为敌。
怎么可能杀不死他,必须杀死他……施戈皮深吸了口气,再一次下了决心。
施千琅看出了施戈皮的震惊和恼意,丝毫不以为然,仍旧微笑着躬身施礼。
他原本是打算好好隐藏的,打算不露出什么端倪,暗暗等待时机,但是,现在感觉无所谓了,大家彼此心照不宣,或许这位叔父还能收敛一点,不再轻举妄动。
因为天气好,返程的一路要快很多,当天日暮时分就出了石峡关隘,到了黑穗江边宿营,第二日天黑定了之后,终于到达天古山,来到施浪诏境内的安南涧。
安南涧是一个湖边的小小村落,几条溪流汇成的小湖泊清澈静谧,四周绿树成荫,稻田连片,在群山环绕中尤为安适。
往年来祭祀都会在此处歇息一晚,因此村外专门建有一座行宫,平时也安排了管事的人在那里照看。
行宫内的人早就得了信,王族车驾到来之前就收拾停当了。
连日奔波,白瑛夫人却兴致很高,她下了车后并未进房歇息,而是带着施千琅和叶楠四处走走看看,与他们闲谈这个地方的风土轶事。
吃过晚饭,梅吉夫人照顾着白瑛夫人去休息,施千琅和叶楠也各自去歇下,施千望唤来亲随艾迪,皱眉问道:“了解到了没有?是不是真的有匪患?”
艾迪躬身答道:“属下派人在周围问了很多人,都说前几日确实有几个过路的流寇,被乡兵吓唬走了,山中并没有土匪。”
施千望这才缓了神色,点了点头,转向此次随行的礼曹官员赵佑,问道:“祖庙那边安排好了没有?”
赵佑连忙应道:“臣下日前就已经派人上山去了,各项准备都万无一失。”
此次施浪诏王室倾巢出动,重点防务却是放在了梅城,随行的仪仗和侍卫只有一百多人,内侍、侍女和其他仆从也只是三十几人,一旦真的遇到袭击,应对起来还是很麻烦的。
赵佑退下后,施千望让安迪拿过天网近期上报的消息,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浪穹诏和施浪诏境内都没有任何异常状况,这才安心下来。
施千望是个细致的人,一旦想到什么问题就要及时落实。
安迪很清楚这一点,试探着宽慰道:“主人不用担心,肯定不会出什么纰漏的。”
“这一趟有祖母和叶楠一同出来,出了事就怕顾全不了她们,阿琅的身体也还虚弱……能顺顺利利当然最好。”施千望对安迪是可以将心中所想直说的。
安迪笑了:“主人真是过虑了,大鹰带队的侍卫们,不说以一当百,以一当十总是没问题的,别说是土匪,就算遇到了军队攻击,我们也不会吃亏。”
施千望也笑起来,自己真的是关心则乱啊。
春季虽然粮荒,偶尔会有些饥民闹出祸乱,但是去年是丰收之年,还特意宽赦减免了各个部落的赋税,前几日召集各大酋长商量春耕的时候,也对几个困难的山区村寨发放了救济粮,境内确实没有出现饥荒,应该不会有什么祸患。
至于外敌,周边的浪穹诏和邓赕诏一贯友好,哪里来的外敌。
麻烦事总是来得出其不意,施千望刚刚才排除了外敌和匪患,马上新的问题就到了。
入夜后,快马来报,传来的是姚州都督达奚守珪的信函,说他已经出发前往梅城,将于两日后抵达。
按照信函发出的时间推算,施千望如果祭祖之后再回梅城,就完全来不及接待了。他不由得一阵烦闷。
这位新上任的都督,寿宴的第二日就提出要去邓川城,害得铭珞夫妇陪同他提前离开,他们一行现在应该才到邓川城啊,难道是看了一眼就立刻想去梅城了?事前也不知会,不给人留出时间准备,他想做什么?
施千望将那张信函扔在案几上,很想立刻写一封回函,告诉他自己一时赶不回去,请他改日再来。
但是转念一想,达奚守珪是个自以为是的人,他很可能仍旧坚持到梅城去,四处转悠,向官员们问东问西……那样只会更麻烦。
左思右想,施千望无奈之下只能连夜准备,将仪仗和内侍、侍女等随从全部留下,带着一半护卫天明就先行返回梅城。
次日清晨,白瑛夫人听说施千望要启程回梅城,也难以接受。
好不容易全家一起来祭祖,都到了山下了,却这样节外生枝,实在是既遗憾又郁闷。不过,待她详细询问了缘由,也只能以大局为重了。
施千望再三叮嘱留下的侍卫和赵佑等人,还把自己宽大的车驾也留下给白瑛夫人使用,他则换了一辆轻便的马车。
其他的安排白瑛夫人都接受,但是坚决不同意将卫队统领大鹰留下,一定要让他紧跟施千望,护卫好诏主。
施千望犹豫良久也只能照办。
施千望乘坐的马车在三十几名侍卫的拱卫下离开。与此同时,距离别宫不远处,两名农夫打扮的人迅速奔进树林,翻身骑上快马,朝西飞驰而去。
又休整了一日后,祭拜的队伍摆开仪仗上山了。
天古山的西部高且陡峭,几乎无路上山,而安南涧所处的东部就平缓很多,不过道路仍旧很崎岖,马车不便行进。祭祖的所有人都骑了马,仪仗彩旗招展,护卫们拱卫在两边,浩浩荡荡向上前行。
白瑛夫人骑在一匹温顺的白马上,虽已六旬,却仍英姿飒爽,一路之上兴致勃勃。大家担心她劳累,走得不紧不慢。
午时来到半山腰,在缓坡处一座亭子边停下休息。
内侍和侍女们连忙拿来软垫,提了热水沏茶,又取了饭食,忙碌着服侍两位夫人和公主更衣净手。
施千琅站到亭子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山下的村社、湖泊和良田一览无遗,阵阵山风吹过,不由感觉心旷神怡。
叶楠走过来,站到他的身侧,指着天边青黛色的高山说:“那边就是松坡岭了吧,翻过那座山,就应该是茈碧湖了,这里距离梅城并不算远啊。”
“这些地方的方位,你知道得很清楚嘛。”施千琅赞赏地笑道。
叶楠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就是没事的时候,喜欢看看各种风物志和地形图,看得多了,也就记住了。”
施千琅一阵心酸,他转身指向南面:“你看那边,从那座山的背后再向南走,就到苍山了,旁边是洱海,以后我们一起去洱海边的大厘城。”
“好呀好呀,我还想去垅玗图城、昆州城、宾居城……想去好多地方。”
阳光透过树影,斑驳的金色光芒把叶楠的笑脸映照得闪烁动人,她的眼中仿佛出现了那些大城的景象,亮闪闪熠熠生辉。
施千琅点点头:“不仅是那些地方,我们还可以去更远处,去成都府、长安城……”
他们一同看向天边,一层层的群山后面,一座座的大城之外,又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呢?
身后传来梅吉夫人的声音:“你们去那些地方之前,先来吃饱吧,有力气爬到山顶再说。”
施千琅回过头,亭子里的白瑛夫人和梅吉夫人微笑看过来,阳光正好,春色正好,若不是亭子周围和山道上满是警戒的侍卫,这就是普通的一家人出门踏青一般啊。
稍事休息后,队伍继续出发。
傍晚,太阳的余辉洒在一片火红的土地上,山顶终于到了。
零星的古柏和银杉围绕着一座石头院落,这不起眼的地方就是施浪诏的祖庙所在。
老迈的大祭司带着几个小徒弟早早就候在山道边,见到白瑛夫人,他苍老的脸上浮现出笑容。
说是山顶,实际上是一条大山脉的山脊,足有百来丈宽,祖庙面东背西,大门正迎着施浪诏所在的东北方向。
整座院落还算宽敞,屋舍全由石头垒砌,却有些低矮。正殿也很狭小,一个个牌位前香火缭绕。
正式的祭拜安排在第二天早晨进行,正殿内已经重新布置了香案,换了旌幡。
到殿内上香之后,白瑛夫人和梅吉夫人被安排进东跨院休息,叶楠和施千琅住西跨院,侍卫头领关锁提前两天到达,已经查看了包括院子周围在内的所有地方,一切安排得井然有序。
大家洗浴之后,一起吃了晚饭,施千琅信步走出院子。
能武连忙跟过来提醒道:“天黑后山上荒凉,野兽也经常出没,少主还是别出去了。”
“我不走远,就到前面看看,马上回来。”施千琅耐心地解释。
秋幺在一旁不干了,向能武瞪眼道:“猛兽怕什么,不是还有我在吗,再说了,你不能也跟来吗,再再说了,我们的主人是天神,什么猛兽敢近身?”
对于秋幺“主人是天神”的认定,大家已经接受了,他愿意这样想就随他好了,看在他每日寸步不离的忠心上,天神就天神吧。
能武无奈地摇摇头,只得紧跟了上去。
太阳完全隐没在群山之后,天边最后一丝光亮渐渐褪去,月亮还未升起,星星似乎也没有光彩,远处村舍的灯火非常微弱,四野都陷入了黑暗和寂静中。
施千琅望着黯淡的夜空,静静感受了一下,周围的密林里除了各种各样动物的气息,没有什么杀气,也并没有什么猛兽。
他放下心来,慢慢顺着院墙走了一圈。
大石头堆砌的院墙看似粗糙,却很牢固。
院墙边铺着一层细碎的石子,足有两丈多宽的一圈,上面不长草木,很有可能是为了防着毒蛇和其它动物攀爬进院中,那位大祭司打理得很细致。
绕到了院门口,正遇见关锁,他上前行礼,施千琅随口问道:“院外不准备安排侍卫了吗?”
关锁恭敬地禀报:“殿下见谅,我们此番人手有限,院外就不打算安排值守了,应该无碍吧?”
他说完又犹豫了,看向施千琅,生怕这位年少的王子责怪自己。
施千琅笑了笑:“确实应该没什么问题,你们辛苦了。”
关锁也笑了,当然不会有问题的,他呼出一口气,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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