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巧遇也一波三折
就在于赠看到施千琅的这一天,他是一早离开的昆州城。
待在那个逼仄小院里的两日,施千琅仔细回想了从老和尚处得知的信息。
老和尚平铺直叙讲了刺杀的过程,通过他的描述,凶手应该很得父亲信任,能够随意出入父亲营帐,因此刺杀后也才能全身而退。
施千琅反复追问谁是幕后主导,那老和尚就只是回答不知道。
面对老和尚时,他的脑子是混沌的,除了幕后凶手,还有太多问题想追问,却乱乱地没有头绪。
老和尚说,他是受人之托才将这一切告诉自己。
现在想来,他能那样直接又清晰地讲述那些隐秘往事,肯定参与了刺杀,应该知道幕后之人,或许还包括他们的动机。
当时真应该立刻抓住他,无论他的目的何在,这样的知情者都不能随意放过。
施千琅强忍住遗憾和懊恼,将听到的重要细节一点点写在纸上,在零零碎碎的信息中反复梳理,推演事件的过程。
据说刺杀发生的时候,自己就在现场,但获救后他大病了一场,从此那段记忆就模模糊糊,后来去了长安,儿时的一切更加遥远,甚至每次想到也没有太大痛苦。
当然,这种感觉他不敢告诉任何人,大家也刻意避免提起。
但是,总有疑问在施千琅心底盘旋,令他抓狂,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幕后凶手到底是谁?到底是为了什么?
施千琅将写得密密麻麻的几大张纸认真看了又看,然后投入火盆中。
看着火苗窜动,他轻轻呼出一口气,现在要紧的是安全回到梅城,然后把一切告诉兄长。
他压制住心底的急迫,对静静立在一旁的能武道:“我们出发吧,不过,暂时先不回梅城。”
能武一脸疑惑:“少主,不回梅城,那要去哪里?”
施千琅随手拨弄着火盆里的碳块:“我还要先去其他地方,落实一些事情。”
一路不停向西,正午口干舌燥的时候,来到了碧鸡山的这个驿站,主仆二人打算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刚刚下马才站定,施千琅随手递了缰绳给能武,却见能武望向大路对面的木楼上,脸色骤变。
顺着能武的视线看去,那座木楼的窗边正站着的几个人,却是一直从长安尾随着自己的那伙人。
为首的那个男子似乎在对自己微笑,那笑容就好像猎人终于等到了猎物。
施千琅无奈地摇头,示意了能武,两人一言不发又上了马。
正在这时候,近旁木楼的楼梯一阵急促的脚步,于赠冲了下来,就差那么几步,他眼看着施千琅扬鞭打马而去。
对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于赠大喊:“喂……那个……你别走!”
但是,那匹黑马风驰电掣般瞬间跑远。
于赠不由向前奔去,大声喊着:“你等一下,等等,我要问你……我跟你说……”
施千琅听到了喊声,回过头,就看到满脸急切的于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阳光太热烈,那少年的面颊通红,他挥动着手臂喊着什么,奔跑着追过来。
很快有侍卫拦住了那少年,疾驰的黑风也迅速越过了一个山包,身后只隐隐传来那少年嘶哑的喊声。
他怎么也在这里,太巧了吧,他追着自己喊了什么?该不会出了什么事?他的护卫众多,应该不是在对自己呼救吧……施千琅乱乱地想着。
能武并没有留意突然冲出来的于赠,也没有注意到施千琅的失神,只急急地问:“少主,那伙人是专程在等我们吗?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施千琅半晌才道:“不管他们想干什么,我不想跟他们有瓜葛,不想节外生枝。”
眼看施千琅纵马离去,对面楼里冲出个少年又喊又跳,那少年身后还跟出好几个彪悍的护卫,杨军将和他的随从们立刻退到窗后。
他们难掩错愕地面面相觑,都觉得莫名其妙。
“他不是都下马了吗?怎么又跑了呢?”
“应该是躲着那个小子吧,那小子看起来想拦住他,他是吓跑了吧。”
“那小子又是谁?他们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觉得他是发现了我们,他看了我们这边,然后才跑的。”
“没错,我也看见了,他肯定是看到了杨军将……但是,为什么要跑呢?杨军将只是想认识他一下,难道我们的样子很凶吗?”
几个随从低声议论着,齐齐看向杨军将。
站在阴影中的杨军将也是一脸无语,他确实只是想找机会主动介绍一下自己,认识一下这位王子。
他接到的指令是确保这位王子安全返回,并且自然而然地与他结识,怎么就如此困难呢?
从长安开始,这一路上,他找了很多机会,始终无法接近这位王子。
所以,当那个老和尚居然堂而皇之进入生人勿近的雅间,与这位王子独处了很久,杨军将才惊讶不已。
那和尚肯定有什么特别之处,他当即派人跟到了那个小庙,还没有来得及打听,就听说老和尚连夜离开了。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知道自己的主人向来谨慎且严密,每一项指令都有原因,命令自己接近施千琅肯定很重要,但是没想到,看似简单的任务如此棘手。
自从见了那个和尚,这位王子就变得十分警觉,更加难以接近了。
他是防备自己呢?还是在躲避什么危险?那为何身边一个护卫都没有,只带着个仆从?
杨军将想不明白,又烦躁起来,这样下去他的任务很难完成了。
他转身下楼,边走边道:“走,跟上去。”
喀多看着匆匆离开的杨军将一行人,将目光移向路边还在失神的于赠。
他轻轻叹了口气,眯着眼睛想了想,示意侍从在案几上铺了块柔软轻薄的羊皮,然后拿过个匣子,取出几块打磨过的贝壳,开始占卜。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眼睛里露出惊异之色,又从匣子中取出几块锃亮的鸡骨头,重新占卜。
反复几次之后,喀多紧盯着羊皮上的鸡骨头,口中喃喃道:“怎么会如此?这怎么可能?”
正在这时,于赠被侍卫们劝着,无精打采地走上楼。
看到喀多这幅神情,他连忙扑过去,连声问:“师父看到什么了?他到底是什么人?他是不是在躲着我?”
喀多缓缓收了占卜的用具,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吩咐侍从们将一旁的食物和茶水端上来,这才对于赠道:“先吃东西吧,吃饱了再说。”
于赠央求:“师父你不说清楚,我怎么吃得下。”
喀多又长叹一声:“为师也不知道怎么说了……”
于赠忽地瞪大了眼睛:“师父你是什么意思?他会有意外吗?你看到的是凶兆吗?”
喀多摆了摆手,“不是不是,别瞎说。”
喀多接着道:“为师之所以说不知道,是因为我的确什么也没有看出来。这真是很奇怪,所得信息如此混乱,如此矛盾,如此不可解释,真是……完全看不出那个小子的身世和未来。”
于赠微微松了口气。
“是不是他有什么法术,不让师父看透?师父你不是说过吗,那种道行很深的高人,就能护住自己的信息,他那么厉害,应该可以做到吧?”
喀多想了想,摇摇头道:“不像。那小子年纪不大,不可能有这样的功力……奇怪了,从我研习占卜之术以来,五十几年了,这还是头一次遇到,真是奇怪。”
于赠盛了一碗汤递过去:“师父,咱们赶紧吃饱了追上去。这样奇怪的人,应该追上他,如此难得遇到的情况,师父就应该搞清楚。”
他边说着,边大口吃起来。
接下来的几日里,于赠没有再与喀多一同乘车,甚至没有再缠着喀多东问西问。
他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每到一个路口就停下来打听一阵。
如果恰好问到了那个少年经过的消息,他就更加精神百倍,催促着大家前行。
喀多见行进的方向是原本就计划要走的,加上这一路上时常有信函送到,他也要费心处理,就不去多管于赠了。
紧赶慢赶走了四五日,这一天下午,他们来到了白崖城。
白崖城位于无量山北端,坐北向南依山而建,赤水江回环蜿蜒绕城而过。
这里是昔日白子国的都城,白子国覆灭后,白崖城曾经独立成诏,后又归了蒙巂(xi)诏,再后来又属于蒙舍诏。
几经变迁后,国都的风光不再,只有十丈高的巍峨城墙显示出它曾经非凡的地位。
整座城池只有南北两道城门。
南门外是广阔的坝子,北门外有大片竹林。大的竹子有人腿那样粗,紧密丛生,成为一道天然屏障。
城西有一道山崖,如刀砍斧劈而成,绝壁的石头雪白,白崖城因此得名。
十二年前,望苴部族联合朴子部、黑齿部,对姚州发起攻击,并且制造了一场针对当时姚州都督的刺杀,被称为“三蛮之乱”。
姚州都督府调集军队最终在这里绞杀了反叛的残余势力,双方激战中,白崖城差点被全部损毁。
此地位于交通要道,又是进出无量山的必经之地,战乱后一切慢慢在恢复,但是仍难掩萧条。
喀多一行在城内找了最好的客栈住下。
第二天午后,喀多安排得力的护卫李大彪和曾三,以及另外四名仆从照顾于赠,他则带了其他随从,前往距此处不远的蒙巂(xi)诏都城样备城。
于赠也想一同前往,喀多只说是前去会友,于赠自然不愿跟去听长者们枯燥的闲谈,就同意了留在白崖城。
待喀多走后,于赠换了轻便的衣服,外出打听施千琅的消息。
白崖城不大,于赠到处走走停停,直到掌灯时分,才被李大彪催促着往回走。
街道上没什么行人,灯火也稀稀拉拉的,昏暗中的小城有种说不出的寂寥。
这分冷寂只在于赠心里停留了一刻,下一刻,一团光亮徐徐而来。
发光的,并不是仆从挑着的灯笼,而是那忽明忽暗灯影里的少年人。
他身着最简单的长袍,挽着最常见的发髻,身形步态却透出一种无法言传的气度,挺拔、明朗、坚实……
还有温暖和喜悦。
于赠想不出恰当的词汇描述,只感觉那个他寻找多日的人,是带着炫目的光彩,就这样缓缓走来。
不仅如此,仿佛四周的灯火,满天的星光,都向他的身上汇聚,令他成为了天地间最明亮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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