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感怀
朱由榔力排众议，直接拍板定夺了“御驾东征广州，收复广东全域”之事，整个朝堂之上无一人敢出言反对，毕竟朱由榔是将“守土抗清”这四个字高高抬起来，完全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谁敢提一句异议的，那便是“怯战畏战”，是该当廷斩首的！
而且，自朱由榔御驾东征以来，两次大败此前在明军眼中根本无法战胜的清廷靖南王耿继茂，如今是无论在军中，还是在朝堂之上都威望冲天，那些想要退缩的人既无从找到理由反对，也完全不敢反对，一个能打胜仗的皇帝又有何人敢制呢？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同样重要的原因——成功北逃的耿继茂作出了一个让朱由榔等人都始料未及的决定，这使得不懂军事的文官和稍微懂点军事的朱由榔，以及主战的武将们，都一时不能理解。
与想象中不同，耿继茂成功汇合此前佯装撤退的四千兵马之后，并没有作出任何报复反扑之举。按照明军哨骑的回报，耿继茂竟然直接带着他的四千兵马跑了，跑到了广州城外和尚可喜汇合。
然后，也不知道这耿继茂对尚可喜说了什么，或者是这两贼人秘密商议出了什么阴谋诡计，尚可喜竟然也跟着一起跑了，带着围困了广州城数月的大军直接北撤。甚至，就连从化和清远等广州周边的据点也毅然放弃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清军被火烧屁股了，竟然跑得比兔子都快！
而清军既然仓皇北撤，那朱由榔自然是派出了李来亨领兵去追击，就算尚耿二人果真有什么阴谋诡计，在路上设了埋伏，派出战力强悍的“忠贞营”，领军的是身经百战的灭虏大将军，太子太保李来亨，也就无需太过担心。
李来亨领兵先主力大军前北上，一面是沿途收复从化、清远等失地，一面则是小心监视尚耿二人的撤兵，尚耿二人合兵之后有近一万五千余人马，李来亨自知兵力战力有限，定是不敢轻易招惹这么一支庞大而又整肃的大军，不过是在身后远远坠着，监视对方的行军动向，以防其中有诈罢了。
之后又过了两日，满朝上下等待了许久的五千援军也终于抵达北江大营，朱由榔亲自去接见，以示圣恩。领兵前来的是“忠贞营”将领塔天宝，这五千援军本就是忠贞营的兵马，自是不可能分拨给其他人的，因此仍旧归李来亨统领，塔天宝为副将。
一切就绪，朱由榔也没有再耽搁，即刻便发布了旨意，接着在李元胤率领的两千粤西兵马，塔天宝率领的“忠贞营”东路军五千兵马，马宝率领的一千余兵马，党守素和李建捷率领的京营左右两卫，两千余禁军的护卫下，朱由榔如愿带着他的满朝文武，正式启程，东进广州！
其中马宝部为前锋，为护驾大军开路，忠贞营和李元胤部则在两岸陆路行军，党守素和李建捷率领的京营禁卫则随行在舟船上护驾。
大军出发的这日，肇庆城万里晴空，金黄色的阳光铺满辽阔的江面。大明皇帝的龙舟舰队顺流而下，无数面龙纛迎风飘扬，铺满了整个西江江面，真可谓是浩浩荡荡，气势恢宏！
大军水陆并发，浩浩荡荡向东而去，一路经过了此前清军占领的多个码头关卡，也因为此番清军的忽然撤兵而被明军顺利接管了，因此这一路都前行得非常顺利，还路过了一个有点意思的镇子。
当然，这镇子只是一个寻常镇子，并非是当初悦城乡那样的两省重镇，因为在西江边上，也是沿途一个商贸往来较为流通的地方，护驾大军也暂停此地休整一晚。
镇上的百姓似乎早就听到了些许风声，护驾大军到达时，整个河岸两旁早就挤满了期待的人群，还有人趁机做起来买卖，正在大声吆喝叫卖着一些吃食，真是热闹非凡！
百姓们在岸边欢呼呐喊着，有人高呼“吾皇万岁”，有人大喊“参见陛下”，每个人都在兴奋着翘首以望，期待着见到大明的皇帝陛下。
朱由榔此时正端坐在龙舟大舰的水殿之内，外面的情形李建捷和党守素两人早就给他汇报过了，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丝喜悦的笑容。待到龙舟舰队在码头上停稳时，朱由榔这才在数十侍卫的护卫下，来到主舰的甲板之上，亲自来见一见饱受清军摧残的大明子民。
沿岸的百姓看到一个气宇轩昂的年轻人走上甲板，身着金黄色的龙袍，神态庄重而威严，哪里还能不知道这是谁，一时间两岸的百姓纷纷跪下叩拜，不停地高声呼喊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呼喊声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声音透彻云霄，震撼人心！
朱由榔根本无须说一句话，只要他本尊出现在百姓的面前，便是给大明的子民打了一剂最强的“定心针”，在这个时代的百姓心中，皇权便是最至高无上的存在，皇帝便是这世上最尊贵的人，见皇上如见天颜，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感到荣耀的了。
而且他们知道，正是因为皇帝陛下来了，尚可喜的大军才撤走的，皇上此番是亲赴前线，主持抗清大业来的，更加备受鼓舞了，由此可见抗清灭虏，就是当之无愧的民心所向！
东征大军在这镇子上停留后，便依照朱由榔不许打搅当地百姓的命令，直接在沿岸安营扎寨起来，确实做到了军容整肃，令行禁止，此举又博得了百姓们的好感。
要知道，以往的明军可不是这样的，这些百姓其实在来之前，也十分犹豫，但最终还是因为皇帝陛下就在船上，还是来了。如今看到皇帝陛下的军队如此整肃，秋毫无犯，一个个都不由得惊喜连连，甚至还有人看到有挑货郎来卖东西，也赶紧回家去挑来水果肉食贩卖。
只能说，这就是华夏农民的小精明，他们吃苦耐劳，但是也不是蛮干，没有脑子，在他们所能接触到的世界里面，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点创造财富，改善生活的机会。
朱由榔此时仍旧住在龙舟上的水上行宫中，吃过晚饭之后，便是照常的处理奏折和一些朝堂上的琐事，许是连日来太过操劳了，朱由榔在批阅奏折的时候睡着了，直到一个内侍太监拿来一件大氅想给他盖在身上，朱由榔竟然被这小心的动作惊醒了。
只是，不知道是为什么，一觉醒来之后，朱由榔的神情突然变得有些茫然，那个给他盖上大氅的内侍小太监一时不知所措，只能说巴巴地跟着。
不过，朱由榔随即让他退下来，然后自己带着几个侍卫来到甲板上，眺望着两岸灯火璀璨的军营，以及在军营之外，来来往往的百姓。虽然要表现出亲民，但是这些百姓必须距离军营三十步之外，违令者是要受罚的。
此时天色已黑，一轮弯月挂在天边，还有繁星点点，朱由榔面上露出些许感伤，刚刚那一觉，他梦到了三水县一战，梦到了那数千战死的将士们，每个人都睁着血轱辘似的眼睛看着他，他的突然惊醒，其实也不只是因为内侍太监的小动作。
朱由榔并不是容易感情泛滥的人，他也心知肚明打仗就是会不停死人的，但是道理清楚是一回事，能真的铁石心肠，又是另外一回事。
只能说，他终究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狠人，心中难免会感时伤怀，或许，自己也唯有不断胜利，一路北伐抗清，才能让他们瞑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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