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北伐
十日后，北江南岸的红梅镇山间谷道，一队队骑兵正在通过，周围的山头上早已经部署了警戒的架梁马，此时正警惕地监视着四周的任何风吹草动。
不仅如此，还有二十多名架梁马已经先行一步，散到了前方的山岭丘陵之中，除了少数几面指示前进方向的百总旗之外，这支骑兵大多没有打出旗帜，以防止清军的哨骑侦察到异常。
红梅镇距离江西只有不到五十里，骑兵轻装简行，只携带两日份干粮和维持战马体能所需豆料和食盐的情况下，不用一日便能抵达。河谷周边的山间通道虽然不能满足大规模行军的要求，但每次数百骑兵的行动，却还是游刃有余的。
韶州府被明军收复之后，再加上南雄府，明军几乎已经把粤北一带都给收复了，兵马更是得以集中，这使得清军对粤北一带的局势越发难以控制。
许尔显逃回南安府之后，尚可喜和喀喀木等人自然也知道了韶州府早已经被明军攻破的事情，尚可喜显得十分紧张，但喀喀木依旧不以为然，在他看来这不过是许尔显这个汉将太过废物罢了，居然连明军，还是南方的明军都打不过。
不过，清军不知道的是，明军之所以能这么快攻下坚城韶州府的防御工事，李来亨除了重炮轰击之外，其实还有别的法子，只不过一来朱由榔不想一下子露出所有底牌，二来也担心清军学去，然后用到南安防线上对付自己，所以并没有贸然施展。
如今，北伐大军已经彻底收复了韶州府，在粤北一带更是布置了严密的防守警戒，清军派出的哨骑根本无法为即将南下的喀喀木提供有关明军动向的最新情报，这让千里迢迢而来的两路喀喀木大军均是完全处于情报劣势之中，成为了战场上的聋子瞎子。
在北伐中军大营的统筹和策划下，明军的哨骑调动得十分隐蔽，两个千总部，四个司的骑兵，加上党守素的亲卫队，从两天前开始，每次以一个司的兵力往北面行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就完成了行动，现在已经是第三批。
朱由榔自从半个月前的那次军事会议之后，便授意“猎豹突击队”增加了在南安，红梅等方向的力量投入，再加上梅岭沿途重要关隘的哨骑暗线，清军进入粤北之后的大体动向，基本上都在明军的掌握之下。
马宝策马冲上山麓的一处高埠，来到了朱由榔和李来亨的身边，拱了拱手汇报道：
“陛下，大将军，刚刚收到南雄那边的传来的消息，清军前锋在昨晚子时二刻左右进入了梅岭，估计有三百余骑兵，主力现在应该也已经到了，根据猎豹队和南雄等地的暗哨传回的消息来看，这支清军的兵力在两千上下。”
“两千！”李来亨得意一笑，扭头看向了朱由榔，恭敬道：“看来尚可喜那老贼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也能约束喀喀木几分，喀喀木还不能肆意妄为。但是南雄城外就巴掌大的地方，他多派的这一两千兵马也施展不开，反而是白白给咱们送人头来了。”
“但就算是在平野上，咱们有近两千骑兵和塔天宝麾下的一个营，兵力上也占着优势，就是骑兵少了一些，容易被包抄。战场的主动权不在咱们的手上，这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最致命的。”李来亨看了看周边的地形，又继续分析道。
他对此是有些担心的，毕竟作为大军主将，最重要的是行事稳妥，确保大军的力量得到保持。很多时候，取得剑帝的胜利反而不是第一目的。
“但现在是在山地中，喀喀木就是再多骑兵也没用，那么狭窄的河谷，只要前后一堵，咱们的骑阵再一冲，战兵方阵便能直接收割了，骑兵再猛，对上长枪，对上火枪火炮，也得全都乖乖趴下。”马宝对于骑兵的运用是颇有些心得的，此时出言也是为了在朱由榔面前秀一把，取悦一下圣心。
朱由榔闻言点了点头，也赞同道：“在这样险峻的群山之中，大军的行动困难重重，便是战兵，行走的也不快，如果沿途没有补给，还要携带大批辎重的话，别说是上万了，就是数千兵马的行动，也会是一场灾难。除非咱们已经没有主动进攻的余力了。”
“喀喀木想着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两面夹击咱们，自以为聪明，但却根本不考虑实际的情况，这便是他和老将比起来，不行的地方。要知道，有的地方可以暗度，有地方却不行，便是那陈仓，如今也走不通了。”李来亨毕竟身经百战，思索了一会儿，就看出来喀喀木打的什么主意了。
“说得不错，这就是朕让你们一定要学会战略和局势推演的原因了。”朱由榔听到李来亨的这番话，想起了自己几次三番叮嘱部下将领一定要有战略意识，还让人专门收集了各种兵法书籍来让他们学习，一时间感慨颇多，他笑了笑道：
“作为一军统帅，很多时候是要倚个人的丰富经验，或者是天才般的直觉来行事的。这一点从书本中学不到，将才，甚至是帅才的养成，只有通过实战的经验总结和对历代名将作战的钻研才能做到。除非这人真的是天生将种，无需实战经验，也无需刻苦专研，天生就对战事有足够的敏锐。”
“就凭这家伙看不起咱们的表现，末将看他可不像什么天生将种。”马宝嘴角一咧，不屑道，他是个暴脾气的武人，平生最愤恨被人看不起了。
“陛下说过，衡量一支军队的强弱，最关键的就是看它能否打胜仗。如此来看，就算喀喀木所领的八旗大军确实是强的，而且此番投入那么多兵马，但最后要是雷声大，雨点小，战绩也是一言难尽的话，恐怕喀喀木等人就要被治罪了。”
李来亨也在一边说道：“那喀喀木虽然在江南有些战绩，但也是靠着数万强军堆出来的，对付的根本就是民勇乡兵，其实根本看不出是不是真的有什么本事。”
“这就是咱们的机会，一支强军，如果没有一个强将统领，那就不是强军了。”
朱由榔摇了摇头，然后又冷声笑道：“那喀喀木虽然身经百战，但身边并没有一个可以约束他的人，他必定会被此前的战绩蒙蔽双眼，这就是他栽跟头的时候！”
“鞑子这是还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南安府这一战，咱们就得让他们看看南兵也是有强军的，战兵，骑兵，炮兵，火枪兵，北兵强的，南兵也一样强，甚至更强。”马宝信誓旦旦道，他一直都不服所谓的“南兵素弱”这种说法。
这里就要说一下了，此时的南明军队和孙可望的大西军并不一样，大西军当前的十几万大军虽然大部分都是云贵，湖广的兵源，但骨干都是北兵。
但是南明大军的骨干，除了忠贞营的老兵，剩下的几乎都是两广的南兵。当然，一开始的时候，云贵的大西军也被清廷误以为是南兵，这也是后来造成尼堪轻敌冒进的主要原因了。
“说到这个，马宝你知道朕为什么让你也一起跟来吗？”朱由榔抬头看了看面前已经准备穿过山谷的骑兵，忽然道：
“战兵，骑兵，枪炮兵都不是独立的，以后有机会，咱们得想办法促使这三个兵种的协调发展，配合作战，以此来适应当前的作战特点，研究出新的，更强大的作战方法。”
而朱由榔这次带着马宝，跟着骑兵一起西进，伏击清军，不仅仅是为了看骑阵的实战效果，更是为了积累更多不同兵种间的协同作战经验。
“末将明白，咱们在广东只是一时的，两三年之后，甚至更快，必然是要到江南，到北边，那些广阔的平野上和清军对战，到时候军队的机动性，还有陛下所说的大兵团作战，便是关键。”马宝当即回答道。
朱由榔经常会跟他们讲一些以前闻所未闻的东西，比如战略和推演，再比如现在提到的协同作战，虽然听起来都很陌生，但作为身经百战的他们却是一听到便知道这些东西的不一般，并且这些绝妙的点子实施之后总能发挥意想不到的效果。
因此，很多时候马宝和李来亨等人，虽然经常理解不了朱由榔说出的这些词语，但他们都会根据指示去行动贯彻，然后再慢慢领悟明君的想法。
“清军在关外关内打了那么多年，特别是当初追击俺们的时候，那个机动性连按俺们的马兵都比不上，确实不容小觑，咱们当前在广东，还算是占着地利和主场优势的。”李来亨也随即出言，作为大顺军余部，他可是亲身经历过这一切的。
“所以说，不要低估了满清的实力，他们已经入关六七年了，如今南方各省虽然依旧反抗不断，但北方各省经过那么多次大围剿，那么多次起义失败，那些敢反抗的人，已经差不多被杀光了。”
朱由榔从两人的表现中看到了自己亲自培养出来的成果，心中颇为振奋，这些用上现代方法系统培养出来的将领在专业性上会比他的对手更强，现在缺的只是足够多的实战经验。
而不仅仅是这些将领，大明军队体系里面，还有无数的千总，在将来都将会接受了这样的专业培养，他们的战场专业能力，都将会化为士兵的实际战力，在战场拼杀中得到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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