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桂北战局
且说，清军这回损失惨重，巴尔浑率领的三千精锐八旗兵，最后狼狈逃脱的只有一千五余人马，可谓是彻彻底底的惨败。
回到南安之后，巴尔浑情绪激动地对喀喀木讲述了明军是如何强悍的，特别是那匪夷所思的骑兵军阵。
喀喀木看到手下骑兵遭到如此大的重创，再看到心腹部下巴尔浑的畏惧，一时也是惊疑不定，有了血的教训之后，他不得不提高了警惕，迅速下令撤回了正在派往南雄的军队，便是梅岭北关口也放弃了，把兵马都撤回了南安府周边驻防。
五日后，刚刚回到韶州府南面的中军大营不到两天，朱由榔便收到了湘西，桂北，还有云贵等地前线暗哨传回的消息。
如今粤北虽然安全了，但是湖广的孔有德和沈永忠却调整了部署，一方面调集了湖南各地的驻防八旗兵，加强常德的守备力量和确保衡州的安全，另一方面，他则亲自率领近两万兵马再次发兵桂北，据哨骑探查，清军行军速度极快，目前已经快要抵达全州了。
这个时候，孔有德对于孙可望为首的云贵明军，依旧是防御为主，没有合适的战机，又没有当地人的支持，冒险进攻崇山峻岭的贵州，根本就是自寻死路。这一点几十年南征北战的孔有德还是看得很清楚的，因为单单是大军行进途中最基本的粮草供应，就无法解决。
但其实孔有德之所以决定暂时不理睬大西军，主要还是因为他认为孙可望并没有什么威胁，不过是一支龟缩在西南山区的残兵余部罢了，这个时候李定国还不出名，孔有德等人并不像朱由榔一样知道，李定国是个未来两蹶名王的勇将，大西军也是一支蛰伏多时，伺机展露锋芒的强军。
因此，孔有德直接发兵桂北，这里也才是他的封地。而且，只要拿下了广西，那攻打云贵时所需的粮草，民夫，还有运输辎重所需的牲畜就不用担心供应不上了。
这便是桂北前线暗哨传回的军情——一支近两万人的大军正从湖广全速往桂北方向行军！
而这支兵马，就是原本驻守在长沙，衡州等地的孔有德部大军。这对于南明朝廷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孔有德既然集结了这么多兵马，就是想要此举一把拿下桂北的，而明军目前在广西的驻兵只有近一万名广西方面的大军，其中只有五千名是忠贞营的精锐强兵，剩下的一半不过都是些地方杂军，清兵一来就会溃散的那种。
因此，若是要和清军主力大战，朱由榔就必须集中自己麾下的主力，才能有足够的把握。
换言之，朱由榔现在不得不改变进军方略，紧急率领部下的一万五千北伐大军赶去桂北，去和西营大军汇合，准备迎接孔有德率领的大军主力的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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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榔放下刚刚收到的塘马军报，抬头看了一眼大帐之内的众文武百官。
自从明清骑兵在梅溪河谷一战后，喀喀木紧急撤兵，粤北彻底安全了，除了留防驻守粤北等地的五千人马，剩余的北伐大军全部西进桂北。
因为桂江的贯穿和周围山脉的分割，桂林府附近的地形十分零散，而桂林这座坚固的大城又恰巧钉在了桂江西部最大一块平原的中心，是一座真正易守难攻的坚城。
而孔有德那边也是清楚这个情况的，因此他会想要引诱明军出城，消耗明军的一部分精锐兵力之后，再集中大炮轰炸城墙。
“孔有德所领的这支大军主力实际的战力如何，咱们还不太清楚，但孔有德那老贼毕竟有几十年的打仗经验，绝对不是好对付的。”朱由榔顿了顿，又缓缓道：
“今日的军事会议把大家都叫来，便是要确定下一步的方略，桂北局势生出的变故对咱们来说是非常不利的，咱们大军这次紧急西进就是为了守住桂北，守住大后方。”
大帐之内的诸将都在静静地听着，红梅县一战得胜之后，北伐大军中士气高涨，也确实有过一段膨胀的时间，但是随着最近清军其他部队的频繁异动，所有人又都恢复了清醒，清军南征的各部主力大军，依旧是不容小觑的敌人。
西南的局势比原本计划中的要糟糕许多，孙可望的西营没能牵制住足够的清军，孔有德部又突然挥兵直下桂北。如此局势之下，后面要怎么打，成了必须要迅速调整和决断的事情。
“各地的局势，清军的实力虽然都有些超出了预料，但总体依旧在可推演的范围之内。孔有德集合主力大军发兵桂北，想要拿下广西，然后直接从广西进发攻下云贵，吞下大半个西南地区，咱们要想彻底粉碎孔有德的阴谋，就必须要拼尽全力守住广西的门户。”
朱由榔这次并没有让北伐大军主将李来亨主持会议，而是自己亲自上了，战局到了现在这个时候，看似混乱，但其实大体上已经基本明确，混乱只是对于那些意志不坚定，左右彷徨的人来说的，朱由榔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不过，咱们也不用太过焦虑，咱们同样有几万大军，咱们的强兵也丝毫不必孔有德的藩兵精锐差，他休想集中兵力就能将咱们一举击溃，桂林他绝对进不来的！”
“此前末将就曾击退过那孔有德的大军，想必那贼人心中很是不愤，从前线哨骑汇报他这段时间的行动来看，攻击的欲望十分强烈，末将猜想他必然按耐不住，会先行发动对桂林的攻击。”瞿式耜在一旁出言道，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专门提了一嘴自己的战绩。
李来亨也立即出言道：“那孔有德一路上仗着自己兵马多，一遇上我军哨骑就穷追不舍，看来瞿总督打得他们还不够疼啊。”
大帐之内的其他人也纷纷发表了看法，清军向来轻视南兵，这样年复一年积累出来的优越感和自信，并不会因为一次挫败，或是明军在广东战局胜利的广为传播，就立即改变。
孔有德那次被瞿式耜打退，也不过是瞿式耜趁机捡了个漏罢了，而且孔有德也并没有和李来亨等人交过手，因此在他眼里，明军的形象依然和以往没有什么区别。
朱由榔听完手下诸将的看法，点了点头之后又继续道：
“我大军现在的战绩，还不足以彻底改变清军的傲慢，只有咱们堂而皇之击败他们，这些清军才会相信咱们的实力。但目前而言，这对咱们来说反而是有利的，就是要让孔有德继续傲慢，以为咱们明军还是那么无能。”
“那接下来咱们就狠狠地打孔有德一拳，一拳把他给打碎了！”李来亨冷声笑了笑，然后又继续大声道：
“而且，就算不说这些意气上的猜测，孔有德千里迢迢，兴兵数万而来，不就是为了一战灭了咱们，毕其功于一役吗？如果这一仗不打，他们不是白来了？”
“清廷如今在西南，东南都要用兵，财政压力极大，为此还在江南大额催饷，便是那喀喀木此次所领的南征八旗主力总兵力也有七八千，恐怕一路下来，单单是粮草和赏赐，战时行军的额外补偿，没有几十万两白银的开支，是撑不起来的。因此孔有德此次必定是想要速战速决的，清廷不会给他太多时间的！”
这一战不仅仅对于明军而言必须要打，对于孔有德而言，也是如此，清廷不会花费那个钱粮来允许孔有德徐徐图之了。
原本历史上，清廷之所以屡屡会上郑成功假装议和招抚，实则休养生息，积蓄实力的当，其实也就是因为钱粮的问题。
大帐内随即有营官附和起来，大家其实都是赞同这一看法的。只不过，孔有德的这支主力大军确实是有实力的，他们对于如何击败这支强军，却还是免不得心有余虑。
朱由榔环视一圈，再一次强调了这次军议的核心议题：“如今最关键的，便是要想办法守住桂林府的同时，以最小的代价击溃孔有德大军。”
“咱们可以示弱，假装城内防守空虚，引得孔有德直接攻城，同时在城外埋伏精兵，届时咱们再两面夹击清军。”
李来亨这几日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他明白朱由榔的战略意图，所以要把自己抽身出来，站在孔有德等人的位置上去设想，颇有些困难，经常想着想着就饶了进去。不过，就在昨日，和塔天宝的一次推演，却给了他启发。
“继续说！”朱由榔看着李来亨道。
“若我是孔有德，想要攻城之时，也会在后方布置好防守，但孔有德素来看不起南兵，防守估计不会太多兵马，桂林府城外又是一片平野，到时咱们直接派骑兵出击，孔有德必定防不胜防！”李来亨清了清嗓子道。
“而且桂林多江河，孔有德说不得还准备有一些舟船，估计还想着水路一齐进发攻打桂林府！”李元胤接话道。
李来亨得意地笑了笑，又说道：“孔有德估计想要从上游突击渡河，然后再用舟船运送大军强渡，一面又用大炮轰炸城墙，分散咱们的兵力，只要把时间把握好，咱们反应不及，那便能成事。这对于清军来说，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孔有德不可能试都不试一下！”
“灭虏大将军说得有理，如此一来，孔有德必然难以察觉我军的埋伏。”塔天宝赶紧抢答道，这可是他和李来亨一起推演出来的，此时自然也要站出来表态。
而塔天宝这个如今皇帝陛下面前的新星一表态，加上李来亨所说的确实没问题，其他人也纷纷表示了支持，他们唯一担心的，就是孔有德是不是真的有这个想法。
朱由榔听完，其实也是赞同的，现在他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明军的水师确实不够强大，很有可能阻挡不了太久清军的水师。
朱由榔赞同地点了点头，从容道：“灭虏大将军说得没错，这是孔有德最好的选择，他们不可能不动心，咱们等着那老贼上钩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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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州城南面水门的城楼上，孔有德看了看城中河道边上停靠的舟船，然后又扭头看了看沈永忠，似乎有点不满意：“就这些？”
“对付明军这些还不够吗？”沈永忠不太喜欢孔有德对自己用命令的语气，所以就故意反问道，他也是打心底里看不起明军的。
“刚刚你在军议上说得那么有把握，我还以为是偷偷藏了什么巨舰呢，没想到就是这些小渔船，但无所谓了，对付那群羸弱明军足够了！”孔有德自然也是充满自信的。
且说，李来亨猜的一点没错，孔有德这样的人，确实早有筹备，便是渡河搭建浮桥所需的材料，全州城内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沈永忠也借着大军行动的掩护，偷偷派出了两千多精锐，此时已经潜藏到了桂江北岸的山岭之中。
不过，这也不奇怪。毕竟，稀碎的桂林平原当前能被用来当做这两支庞大军队战场的，就剩那一块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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