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四章 这是赌命
英氏大约是这世上吃了砒霜能活得最久的一个人,这都拖了两三天了都没咽气。
胡霁色也不是盼着她死,实在是觉得这事儿不科学。
这几天把行宫上上下下都排查了一遍,实在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最起码从官方渠道,真没看到进砒霜的任何记录。
她终于憋不住了,亲自去看了看那英氏。
行至英氏的寝宫,她先看见的是,英氏身边的宫人,全都已经换下了宫装,换了民服。
她觉得有点奇怪,就问了问英氏的惠人:“这是怎么回事?”
惠人红着眼眶,道:“我家小姐说自己福薄,不配做皇家妇。如今因为病弱赖在行宫,可也不能忘了自己的本分,只能先换了宫装,以明无连累殿下之心。”
胡霁色:“……”
说实话,她这么可怜巴巴的,还挺膈应人的。
但想想,在这个时代被休那也确实是一件挺惨的事儿,胡霁色就没说什么。
她道:“我去看看你主子吧。”
惠人的眼神就充满怨恨,道:“殿下是一流的医女,为何不早来看我家小姐?凭我家小姐这么命若游丝地吊着!”
她身边的宫女连忙轻轻拉了她一下。
然而那惠人并不觉得自己需要收敛,反而一把甩开那宫女的手,道:“横竖我们已经不是王府的人了,还有什么需要避讳的?”
胡霁色不怒反笑,想着,她家主子原本是高高兴兴地等着做王府侧妃,没想到就这样被扫地出门,还莫名其妙中了毒,连带着她们这些下人的荣华富贵也泡了汤。
这种情况,有情绪也是正常的,没必要跟她一般见识。
可她不知道,她这个表情对人家来说又是个莫大的刺激,仿佛就是在提醒她们如今的处境有多么的不堪。
她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道:“那么,这位客人,我要去看看你家主子,你去通报一声吧。”
那惠人显然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倒是愣了愣。
她身后那个宫女连忙跪了下来,声音带着哽咽,道:“殿下恕罪!殿下怜惜我家主子,是我家主子的福气。姜姑姑她因担心主子的病情,失心疯了,还请殿下别往心里去。”
胡霁色也很无奈,道:“只许你们自己摆出这幅样子,倒不许我以待客之礼对你们。砒霜之毒自古无解,我看与不看又有什么不同?这几日我也尽心为你们寻找真凶了,自认也只能为你们做这些了。”
现在把她当成杀人害命的罪魁祸首,归根到底不过因为是情敌罢了。
那宫人也不敢说什么,只跪在地上,唯唯诺诺地应了声:“不敢。”
然后目送了胡霁色进去。
等胡霁色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她才扶起了姜姑姑,小声道:“姑姑,王爷到现在也没见人。”
姜姑姑叹了一声,道:“果然最春风得意的还是她啊。”
宫人道:“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啊?娘娘总不能一直这般气若游丝地吊着,这样下去,身子也折腾不起啊。”
姜姑姑也忍不住流泪,道:“能怎么办啊,王爷不来,这事儿就没有转圜的余地。只怕娘娘的身子一好转,大伙儿就得被送出去了。”
……
屋子里有浓浓的药香。
隔着幔帐,能听见英氏正在咳嗽,声音听起也是有气无力的。
“殿下。”
百穗在她床前捧着痰盂侍奉,见了胡霁色,连忙下跪请安。
胡霁色伸了伸手,她就把药方递了过来。
药方是莫连心开的,是解毒药和护肝药,也没什么不对。
“殿下……”
英氏挣扎着要给胡霁色请安。
胡霁色忙道:“你身子这样,就不用多礼了。”
英氏眼巴巴地往她身后看了看,证实了她确实是独自前来的,面上难掩失望之色。
她大约是底子太好,虽然如同传言那般“气若游丝”,可整体的状态还是美的。
发黑的嘴唇已经用口脂盖住,在床上睡了几天,难免有些青丝凌乱,衣襟松散,露出一段楚楚可怜的锁骨。
胡霁色就道:“你身子不好,就不要上妆的好,对皮肤而言也是个负担。还有口脂,对常人而言可能没什么,但对你这种病重之人来说,恐怕有点毒性。”
她面有悲色,低垂了螓首,小声道:“臣妾,臣妾只想体体面面地去罢了。”
胡霁色心想女子本就爱美,这倒也无可厚非。
不过她可能是想等小白过来,所以一直使自己保持最好的状态。
但胡霁色并不大把她的想法放在心上,她全盛时期小白尚且看不上,何况是现在。
胡霁色伸手想给她把脉,她立刻缩了缩。
“不,不敢劳动殿下。”她低声道。
胡霁色道:“你是个病人,我是个大夫,没什么可避讳的。”
可英氏只是缩着手,一边小声地哭泣,说什么也不肯把手给胡霁色把脉。
“臣妾,臣妾是个无福之人,殿下一片仁心,何苦看我这不治之人,不过,不过是给殿下徒增烦恼罢了……”
胡霁色看她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也不好强迫她,只道:“你这理由实在是牵强,可也不好再让你哭坏了身子。罢了,就让莫医官给你看脉吧。”
她似乎放松了一些。
胡霁色就问百穗,道:“还吐血吗?”
百穗小声回话,道:“今天早上吐过。”
“帕子呢?”
百穗小声道:“在呢。”
胡霁色点了点头,给了她一个眼神,意思是到时候让她送过来。
英氏有些不安,挣扎着想起身,道:“殿下,帕子,帕子怎么了……”
胡霁色道:“没事儿,你休息。”
说着,也不多逗留,径自站了起来,带着百穗就出去了。
姜姑姑等早就在不远处等候,她一走,就连忙过去安抚英氏。
……
胡霁色领着百穗到了花园里。
百穗一路在给她汇报英氏的情况:“……这几天还能进些流食。其实奴婢觉得,相比起中毒,娘娘的忧思更伤身。”
“忧思?”
“嗯,她每日都要折腾几遍,梳洗擦身更衣。每每到奴婢请脉之后,听说她总是会哭一场。”
胡霁色想了想,道:“戴妃苛刻了她没有?”
百穗道:“奴婢瞧着,各种供养都是不错的。”
那就是在等小白了。
真是……赌命,值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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