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观火竟烧身
玄月富庶强盛,满足了饱腹需求之后,人们于衣食住行之上的钻研和讲究更是常见。平日煮茶论棋,泼墨乐山多能道上一二,就连此处的驿站建造,也是别具一格,颇有特色。
门见竹,竹引房,房连静水,水上五季云岚飘零天。
阶前灯,灯暖钟,钟撞回廊,廊间五季云岚遍满地。
今夜无风,偶有幽蓝花瓣簌簌降落,铺一地锦瑟,任踏清辉的脚步发出仙乐。
听到响动,花间独酌的风月遥轻撇过头,月色下,白衣韩君遇凌水而来,带起几片花瓣飞舞落水。
水波漾开,圈圈复平,风月遥微微撑起身,“不在房中好好逗弄你的兔儿,怎的一身亵衣就出来?明日进了国都,你可就再没这些子闲暇放纵了。”
清酒洒出几滴,风月遥不甚在意,调侃韩君遇,“还是说,二皇子的兴盛劲儿过去了?啧,莫非这是你第一次接触到的女色,才会深陷其中好几日。”他坐起身,“若是二皇子在皇上面前多为我美言几句,我还是可以叫上你去喝花酒的。我敢打包票,这国都里,哪家女子最是柔媚,哪家女子能歌善舞,数我再了解不过,怎么样?”
韩君遇冷冷觑他一眼,他看着在草地上倾倒的酒壶一股一股往外流清澈的酒水,鼻尖尽是醇香。
轻笑,风月遥用扇子挑起身后一盅尚未开封的酒壶,稳稳当当地送到韩君遇面前,“难得,难得呀,你也有烦心事儿。”
玉骨手又将酒壶退回风月遥的手边,风月遥用手去接,故意往怀中带,酒水晃动发出声响,他软着声音故作娇魅,“二皇子你力气太大了,撞得生疼。”
韩君遇的面容再不能好了,他抬脚就要走,偏风月遥是个没有脸皮的,学着女儿家的声音低低笑出声来,“君遇,阿遇,好夫君,撞得妾好几日茶饭无味,还羞红了大夫的一张陈年老脸……”
“风、月、遥!”
韩君遇想杀人,想摁死地上这个笑的花枝乱颤的蓝衫作精。
“吼出来了,气儿也多少顺了些。”风月遥依旧笑着,话却正经了不少,“不是我说你,万不可仗着自己的一张妖孽面容便有恃无恐。你这一路过来,脸上的冰霜都能冻僵八月里的燥阳了。姑娘们确实偏爱好颜色,可也受不住狂风摧残,不懂小意温柔、嘘寒问暖的呀。”
冷哼一声,韩君遇面上淡漠,心里不由自主地想,他刚刚在靳菟苧面前真如风月遥所讲的这般冷酷?怕是更甚,房中他的怒火有多浓烈,他自己是知晓的。
“你真不喝?一醉解千愁,酒呀,有时候比温柔乡还腻人。”
总感觉风月遥致力于拉韩君遇下水。
“不了。”
韩君遇拒绝风月遥,倒也没离开,在稍远一些的距离坐下来。风月遥眼眸一亮,难得,韩君遇能大半夜坐在这里与他耗时间,看来是真的有烦心事。
一时,水声潺潺,花瓣轻落,一白一蓝在草地间静默,只听夜色呢咙。
风月遥兀自喝酒。一会儿含笑看看韩君遇,就等着韩君遇憋不住主动开口,一会儿饮完一盅酒,大手猛地一抛,酒壶咕咚一声,落入水中,溅起荧光。
第二声脆响消散,韩君遇终于开了口,“五季云岚花一事,知之者甚少,你觉着是哪位不惜大费周章用此辛秘给我送礼?”
没意思。
风月遥丢开酒壶,他本以为能够听到韩君遇与他谈论些家长里短,儿女情长。待回到宫中,屏退了宫人,与玄月大帝谈些二皇子的私事,玄月大帝指不得更加器重他,封赏多多呀。他倒也不光是为了权势,关怀主子的美好幸福才是一位尽职尽责好帮手的终极光荣,毕竟不是每一位人都能为围观到天神为琐事烦扰。
唔,风月遥就是想看戏而已。
他刷的一下打开折扇,扇开些酒香,慵懒地回,“玄月大帝为二皇子谋之深远。当年微生皇后诞下皇子一事,知晓的……各得其所。您自幼在外游学,宫中虚留一空皇位,而大帝也鲜少提及您,为的不过是将您从水深火热的宫斗之中摘除,尽可能保您周全。”
“步步精算,招招谋之,大帝的护子之心,二皇子应是能明了。”风月遥不着痕迹地撇一眼韩君遇,那厮在月光下清冷卓绝,神色没有丝毫的动容。
微微摇头,风月遥继续道,“当下您还未进宫,见过您面容的人也就这么些,若有内鬼混了进来,传信与国都,根据您与微生皇后八分相似的相貌便编排出一些,也不是不可能。可花海仙逝,刀刀剜心……罢了,你可别看我,无意冒犯,无意冒犯,我只是在分析而已。”
赔着笑,风月遥收回仔细描述微生皇后不堪往事的话,若不是韩君遇现在身边除了杂草还是杂草,风月遥相信他肯定会随便取了东西就砸向自己。
他清咳一声,“却还有一人,当今大帝宠爱非常、捧在手心里的宸贵妃,或有可能知晓旧事。”
点到为止。
风月遥讲的这些,韩君遇怎会不知,偏要风月遥讲出来,也不知为了什么,大半夜的,风月遥想回房寻个美人窝着了。
“我还以为,你一心向着他。”韩君遇开口,声音淬了冰碴子,瞬间让风月遥清醒几分。
“二皇子这话见外了,风月遥为何而存在,你我心知肚明。虽是大帝一手提携了我,承大帝万般恩宠,不过是沾着您的福分。我到底只是一颗为您而培养的棋子,终究以您为主。若是连这点分寸和自知都没有,大帝那边首当其冲,根本不会再留这么一个糊涂人了。”
“不愧得了狐狸一称号。”韩君遇嗤笑,“既如此,你来讲讲宸贵妃。”
引火烧身,看戏的反而变成了戏中人。
风月遥自叹运气不佳,定是韩君遇憋着心里的一股气没处发,逮住他来使劲折腾了。
万万别让他知晓是哪个龟孙儿惹毛了韩君遇,平白牵连上了他!
心里的算盘打的哗啦响,面上一本正经,风月遥正色道,“这天下哪有月季盖过了国色牡丹,街边地摊货反而比稀世珍宝更得宠的道理?赝品即是赝品,如何也比不了正品呐。大帝宠着宸贵妃,除了因朝堂世家的纠葛,无外乎是能睹人思人,寄托残情而已。宸贵妃掀不起大浪,不足为惧,如今捧着养着,也只是为了今后能连根拔起,利落干净。”
“二皇子不必担忧后宫插手朝堂之事,大帝心比明镜,定然会处理好这些,交予你一片大好河山。在此期间,二皇子要做的,便是尽快融入玄月权势之中,树立威信……”
肉眼可见的,韩君遇周身的冰冷气息消散了不少。风月遥还在口若悬河,心里纳闷,刚刚自己讲的哪一点深得韩君遇心喜?想不通,韩君遇的心思可比大帝的难捉摸多了,不过,他就是爱挑战难的!
月光下,韩君遇施施然地起身,一句未言,飞身离开。
留在原地的风月遥咽了咽口水滋润发烫的嗓子,慢慢地爆出一句粗口,韩君遇真不是人!
用过就扔!
不指望道谢,可也让他知道韩君遇为何就突然平息火气,以后好留着当保命符使呀!
来去如风,衣衫上沾染了些酒气,韩君遇皱着眉去换了一身亵衣,这才放轻了脚步往房内去。
月色映窗扉,青纱帐里芙蓉暖,他清楚地感觉到平稳的呼吸声,靳菟苧已然安睡。那么小小的一只躺在薄被里,微微凸起,不知道还以为是被子的褶皱。
小兔子太娇小了。
他就静静地站在床边,高大的身躯挡住大半的光辉,好一会儿,他喃喃低语,“我才不是令人作呕,你只是不了解我,不懂权势争斗罢了。”
他想,风月遥也懂养肥一窝端的谋划,没道理就自己是靳菟苧口中的恶人!
莹莹指尖抽出枕头下的半张纸片,狭长的丹凤眼中竟然生出杀人的冷意,稍稍用力,纸片灰飞烟灭。
韩君遇去净了手,重新换上的亵衣是在暖房温着的,丝毫没有冷意。他掀开被子,大手自然地揽过靳菟苧入怀,相拥的一刻,胸膛之中的烦闷怅然消散大半。
他不求靳菟苧能懂他的谋划,却也要靳菟苧接受完完整整的他。他是怎样的狠心冷清也好,他的道理不被多数世人接受认可也罢,毕竟他站在巅峰,岂是常人能够理解的?
可是靳菟苧不同,靳菟苧是他养的。他的所有,他的坏与恶,深沉与狠辣,都要有人分享接纳。这个人,他选中了靳菟苧。靳菟苧可以不认同不理解,但她必须接受真实的韩君遇。
从韩君遇在房中亲自燃烧收集来的罪状那一刻起,就是韩君遇对靳菟苧的第一次考量,也是对他自己的考验。
慧极必伤,韩君遇不会允许自己自伤,他冷漠地看着一切发生,却还是没能控制住情绪,闹腾了一夜。
“可真有你的,靳菟苧。”
他在她的发间落下一吻,嗅着她身上被他侵蚀的体香,慢慢闭上眼。
来日方长,既下不了手,就要彻底禁锢,直至符合心意。
韩君遇永不会做亏本生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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