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四章 乘风破浪
“以武取胜，以法立本，以教维稳，李唐需要更多精通唐法的官吏。孟亦是朕为李倚选定的股肱之臣，朕早就有心让他进入文官中枢，所以他必须要掌握我唐法之要，熟稔司法之道。”
李漼的声音低缓而坚定，似是已经深思熟虑已久，“至于林景，待他从北境回来以后，朕便会让他接过郎中令一职。如此一来，朕才可安心啊。”
他最后一句话语气幽长，蒙恬闻之恍然大悟。
林景与孟亦如今皆在羽林军，若是日后真要辅佐李倚，显然有致命缺陷。
天下既定，朝廷重心也从平天下变成了定天下。于是，法治、教化、军力，这三件事无一可以偏废。孟亦主政、林景主军，李漼这么做，便是早早替李倚打下根基，铺平局面。
蒙恬不得不再次暗自感叹李漼的深谋远虑。作为君主，他的眼光永远不会只停滞在当下。
“陛下如此说，臣便明白了。陛下放心，臣一定会仔细叮嘱孟亦，必不使他辜负陛下期望。”
李漼沉默须臾，欣慰之外又隐隐含着些期许：“朕从未怀疑过自己的眼光，孟亦也好、林景也罢，他们都不曾令朕失望。正如当年你与朕携手乘风破浪、披荆斩棘一样，未来他们也要与李倚并肩面对许多未知的风险。
朕现在多提点他们一些，多为他们设想一些，未来他们的路就走得平坦一些。只要他们走得平坦，那我李唐的路自然也就顺遂了。”
蒙恬心中莫名振奋，连连点头，然而回想了一下方才李漼的话，忽然又生出一丝不安。
“陛下今年还要再巡狩？”
“是啊，南方仍有零星暴乱，朕实在是不放心。”说着，李漼又自顾自地叹息，“虽说这形势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可面对如此辽阔的疆域，朕总是会不自觉地心慌。朕只怕鞭长莫及，那些远离中原的边陲之地才是朕最担心的地方。”
“可是……您的身子是否……”
李漼明白他在担心什么，点头笑道：“你可不要小看夏无且的医术！再说了，朕已经休养了一年，身子比之前好了许多，已无大碍。”
虽然他嘴上如此说，可心里却清楚得很。去年那场刺杀，再加上后续如此多烦心事，就算每日以药汤当茶饭，身体的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蒙恬大约也猜到一些，但李漼坚持己见，他不能直接反驳，只好委婉地劝道：“陛下以国事为重没错，但切不可强撑。朝中人才济济，陛下无须凡事亲力亲为，该放手的就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吧。”
李漼笑着点头，似是听了进去，末了却又轻声叹道：“这李唐是朕的李唐，朕不好好看着，又能指着谁呢？”
孟亦自知理亏，不敢再多嘴。
蒙恬上前几步，伸手拍在林景肩头：“与匈奴一战不可避免，我希望你可以暂时放下一切杂念，与我并肩抗敌。”
林景下意识看他，但见他眼中满是殷殷期待，慌乱的心随即稳了下来：“是，末将明白。”
诏令传到沅茝殿的时候，李音正与李倚开心地聊着天。听到这个消息，李音直接打翻了手中的茶盏。热水一股脑倾在手上，烫得手背一片通红。
李倚以为她会不依不饶地搅闹，又是心疼又是紧张：“你别着急，我这就去找他问问清楚。”
岂料李音一把将他拽住：“哥哥……”
李倚一愣，低头看她。那艳若桃李的面容僵滞而无措。
李倚自己也是六神无主：“这事来得蹊跷，你先别慌，一切有我在。”
李音咬着唇，轻轻点头：“嗯。”
李倚顾不得其他，步履匆匆刚要出门，就见林景的身影闪了进来。
“你来得正好！”李倚几步迎上去，病容未愈的脸上因为担心而镀上一层薄红，“到底怎么了？怎么毫无预兆要调你出京？”
“你都知道了？”林景有些意外，旋即自我安慰似地松了口气，“既然你已经知道，我就不必再多言了。身为军人，保境安民、上报君恩乃是天职，如今北境不宁，陛下命我去辅佐蒙恬将军，我当义不容辞。”
“当真只是要你去辅佐蒙恬将军？”
“嗯。”林景明白他是在担心什么，郑重点头，“这是公事，与私事无关。”
“那就好，那就好。”李倚舒了口气，“父皇这是给你机会，让你去建功立业，这是好事。只不过……你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他欲言又止，林景心里却是明镜一般：“我知道，所以我特意来和你们……辞行，明日一早我就要随孟将军出发了。”
“这么着急？！”李倚又是一惊。他还未来得及继续说下去，就见林景的视线越过自己的肩头，如被钉在了某处。
李倚猛地回身。李音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自己身后，娥眉微蹙，一片惨淡愁云。
这么干站着总不是事，李倚轻咳一声：“走！去我房里说吧！”
林景回过神来，顺势点头，跟在二人身后进了屋。
明明有满腹心思欲倾诉，可李倚在场，李音不敢造次，一双噙着泪光的眼眸只默默无语盯在林景身上。
李倚无奈叹了口气：“对了，我有些东西落在正殿里了。我去找找，你们……先聊。”
说罢，他意味深长望了林景一眼，本还想再说点什么，终是咽了回去。
明白李倚这是有心让自己和李音单独告别，林景心生感激。李倚一向重视内外之别，他能做到这一步，已是最大的让步。
待李倚的身影消失于门外，林景愧疚地看向李音：“公主，对不起，我……”
李音依旧紧紧咬着唇，忍了半天的眼泪如珠玉跌碎：“我都懂，你不必觉得内疚。我只问你，何时能回来？”
林景低声喟叹：“我也不知道。”
归期未定、前途未知，李音心头一空，入坠悬境。她忍不住心中的惶恐，顾不得其他，上前紧紧拉住林景的手：“你什么时候回来都好，我会一直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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