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七章 袖手旁观

李倚一愣，继而失望地朝内探了一眼。李漼已经料到自己会来劝谏，所以才会铁了心不见自己，也即是说，李音与李由的婚事已成定局，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想到这里，他越发紧张，横下心来又要不管不顾往里闯。

        眼见就要挣脱令官的阻拦，李倚忽然觉得手上一沉。他顺势望去，但见孟亦一脸凝重地盯着自己。

        “皇子要做什么？”

        “我不能眼睁睁见这么荒唐的事情发生，我……”

        未等他说完，孟亦手下用力，硬生生把他拖出殿去。

        李倚努力想要挣脱，可孟亦的手就像是生了根一般桎梏着自己，怎么都逃脱不得。

        出了殿，孟亦将他拖至一处僻静角落，猛地松开手，低声质问：“不是说过不让你去求情的？”

        李倚捂着被他扯得生疼的手腕，咬牙切齿：“父皇铁了心要将李音嫁过去，这个时候我不替她说话还能指着谁？她是我亲妹妹，我不能袖手旁观！”

        见他一意孤行，孟亦脸色越发难看：“你既知道陛下已经下定决心，就该明白这个时候去求他不仅于事无补，还会弄巧成拙。一旦陛下发了怒，这后果谁能担得起？”

        “我一人去担，不需要任何人费心！”李倚正在气头上，口不择言，“为了自保，多少次任凭荒谬之事发生，我却一句话也不能说？！这次，我绝不会再忍下去了！不就是惹怒父皇、得罪李斯吗？我不怕！”

        “这不是你怕不怕的事！更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孟亦使劲摁住他的肩头，逼着他看向自己，“李倚，你若真的惹恼了陛下，你觉得我们这些人会坐视不理吗？”

        李倚张了张嘴，满肚子的话生生被堵了回去。他看着孟亦，因为激愤而燥红的脸渐渐缓和下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只是不愿李音错失自己的姻缘。我没想要激怒父皇，而是打算与他心平气和地好好说，他那么宠爱李音，怎么忍心见她难过？”

        说到最后，他自己都觉得心虚，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孟亦有些心疼，不知是可怜李倚、还是可怜李音，抑或是林景。

        “事到如今你还看不出来吗？虽然陛下并不是一个薄情冷酷的人，可在他心里，李唐高于一切。

        为了社稷，他自己舍弃了许多，连带着也有心或无心地逼着许多人一同舍弃了许多。”孟亦摇头苦笑，神色萧索，“今日一早我听到这个消息时便已明白，陛下如此匆忙，防的就是夜长梦多。他不见你，更是坚定了我的猜想。”

        李倚一个激灵：“什么猜想？”

        孟亦微微叹了口气：“陛下应该早就知道公主与林景的事了。他之前犹豫，或许就是顾及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吧。他若是知情，就该预料到你必不会袖手旁观，所以才会百般阻拦你去见他。如今这情形已是显而易见，陛下最终还是选择了牺牲公主的姻缘。

        不管怎么说，李斯想攀附皇族已是不争的事实，而陛下之所以同意，应该也是为了笼络安抚他。毕竟以李斯今时今日的地位，除了与皇室联姻，再无什么赏赐可以满足他的胃口了。”

        李倚一愣，继而使劲摇头，好容易平复一些的心绪又乱了起来：“不行！因为我，你已经错失良缘，我绝不能再让这样荒谬的事情在李音与林景身上重演，否则我于心不安。”

        尽管内心焦灼，但为了安抚李倚，孟亦始终极力维持着冷静。眼下林景和蒙恬都不在朝中，每走一步，他都必须极尽小心，确保万无一失。

        “有句话我已经憋了许久。你想想，虽然李斯或许有借此接近你的目的，可陛下如此聪明，他怎会看不透？他能点头，说白了，并不全然是因为你，而是有更多其他的考虑。爱臣太亲，必危其身，人臣太贵，必易主位。

        李斯居功甚伟，陛下岂能不防着他？将公主嫁过去，名为恩荣，实为监视，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所以就算你去找陛下求情也没有任何用，陛下的决定一定是多方权衡、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绝不会轻易更改。”

        孟亦之言切中要害，李倚不由泄气：“那怎么办？真的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你也不必过于担心。”孟亦顿了顿，“虽然当初陛下是出于一些考虑才命我迎娶王绾的女儿，可他绝非铁石心肠。王绾之女是什么样的人品，他其实早就打探清楚了。若真是胡搅蛮缠的人，他不会执意结下这门亲事。

        对我的事他已如此谨慎，更何况是公主？公主是他的掌上明珠，他自然更会想得更周全。毕竟女儿的幸福也是他最在意的事。不管李斯存了什么样的心思，可李由算得上是个踏实本分的人。若非知根知底，陛下怎么敢将自己的女儿贸然嫁出去？”

        李倚一怔，忍不住摇头：“孟亦，你与林景可是亲如手足啊！你明知道他对李音的心意，然而事到临头却一点也不想替他争取一下吗？”

        “我当然想！”听出李倚话中的质问，孟亦猛地涨红了脸，“我一直将林景看做自家兄弟，又怎会愿意眼睁睁看他错失心中所爱？然而陛下的意思已经很明显，这个时候若是将他和公主的私情捅到陛下面前，会是何种后果？

        公主是陛下的骨肉，陛下不会对她如何，但是林景就不同了！前朝各派势力暗中角逐，不说其他人，只说赵篙，他与我们之间的恩怨早就不可化解，你能保证这个时候他不会站出来落井下石？一旦闹大了，你让陛下的颜面往哪里放？

        陛下的性子你还不清楚？感情之事一向是他的禁忌！若他震怒，定会指责林景引诱公主、祸乱宫闱！这是多大的罪名？林景的脑袋扛得住吗？与错失所爱相比，我宁可先保住他的小命！”

        孟亦一口气说完，胸口剧烈起伏，心内的波澜几乎就要压不住。知道自己错怪了他，李倚不由生出些愧色，语气也平和了许多：“我错怪你了，是我想得不够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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