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六章 贪得无厌

更可恶的是，这群方士们贪得无厌，为了让人们相信他们的鬼话，不断编造神仙鬼怪之说，妖言惑众，引得不少百姓上当受骗。这些人用玄而又玄的话来迷惑人心，借机兜售所谓的仙方，在长安城中形成不小的势力、为祸一方。”

        “真是岂有此理！”林景气愤难平，一掌拍在案上，“这帮人简直胆大包天！这不是明目张胆地欺君吗？！”

        “是啊！”孟亦连连点头，恨得咬牙切齿，“所以陛下便命御史将滞留在长安的方士们都抓了，一个一个地讯问，结果发现这些人早就暗中勾结、沆瀣一气，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你知道的，陛下向来看重权威，从不许人挑衅，如今有人敢明目张胆来欺骗他，还在长安城中形成一股不小的势力，这明摆着是让他沦为天下人的笑柄，他岂能容忍？依我看来，陛下回过头再去想想，必是惊出一身冷汗。

        若是当初自己轻信了这些人的话，断了药，只靠仙丹续命，不知会酿出什么样的祸患！往浅了说这是欺君，往深了说这就是要毁我李唐的江山社稷，陛下怎能不气？”

        “那陛下要如何处罚这些人？”

        孟亦缓缓地叹了口气，略显为难地瞥了他一眼：“陛下一怒之下要将这些方士悉数坑杀，以儆效尤。”

        “什么？”林景不由抽了一口冷气，“坑杀？”

        这两个字令他想到了甘泉宫里那个风雨晦暝的夜晚。李漼在邯郸大开杀戒，坑杀了一批与帝太后赵姬有牵连的人。消息传来时，整个甘泉宫死寂一片。

        那一次，事关自己身世清白，关系到李唐血脉的纯粹，以及整个李唐在诸侯面前的尊严，李漼火冒三丈，却又无法自证，惶恐与暴怒的交错中，他理智尽毁，只想将一切全部化为灰烬。

        那么这一次呢？这一次他为何又再次濒临失控？

        林景心中一惊：“这事和李倚到底有何关系？”

        孟亦连连摇头，眼中有痛惜，更多的则是不解：“牵涉到这么多条人命，虽说他们死有余辜，可一旦传出去，难免有人会借此发难，指责陛下暴虐无度。

        六国遗民本就对我李唐心存畏惧，这几年通过安抚、教化好歹有了些改观，这么一来只恐好容易有所转变的局面又要倒退回去。考虑到这些，李倚自然要劝。

        本来这也是合情合理，是为陛下、为李唐所考虑，可陛下却一反常态，不仅没有听进去，还因此责备李倚，说他处事过于柔和，不懂恩威并重方可定天下的道理。李倚受了责备，便也没有再拧着他的意思，想等他火气过去之后再行劝谏。

        可没想到几日过去，陛下忽然诏他，说他在宫中待得太久，上下不通，不知人心险恶、不知民心所向，不懂居安思危。陛下说李唐以武力取天下，以法治和教化定天下，三者皆不可偏废。李倚养尊处优，不知军中辛苦，便命他前去上郡体察军情，做了大哥的监军。”

        林景仔细听他说着，不曾漏下一个字。听到最后，他只觉哪里不对，却又想不明白。

        “陛下觉得李倚养尊处优，不通国情，然后就要让他远离朝堂中枢，你不觉得太奇怪了吗？”

        “哪里奇怪？”

        林景看了孟亦一眼，仔细回忆着一件旧事：“当年陛下在政事殿遇荆轲行刺，消息传出后，赵夫人携李佶第一时间赶到，却被陛下冷着脸赶了出去。”

        “嗯，这事我也有耳闻。”

        “后来陛下和我说过，他说皇储之事关乎社稷安危，绝不能掉以轻心。他还要我答应他，若是有朝一日他有不测，一定要赶在所有人之前将李倚送到他身边，以防有人趁机作乱、颠覆秩序。若是按照陛下的设想，他是断然不会让李倚离开长安的，一定是有人和陛下说了什么……”

        孟亦闻言仔细回想了一下，也察觉出了其中的诡异：“赵篙虽然因为仙丹的事抱恙在身，但仍旧日日上朝。那几天，他见过陛下、李斯也见过陛下……因为你的事，李斯好容易在李倚面前露了脸，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自毁靠山。想来想去，中伤李倚的人只有赵篙了。”

        林景神色一凛：“与我们相比，赵篙有得天独厚之处。他本就是内廷官员，办事极为得力，这几年更是极尽逢迎之能，深得陛下信任。

        他心思细腻，深谙揣度人心之道，在陛下身边久了，必能将陛下的心思拿捏得恰到好处。虽然陛下一向睿智冷静，可这几年国中小规模暴乱不断，刺杀亦是此起彼伏，再加上他久被病症所扰，很难再心平气和面对这一切，我想赵篙应该就是抓住了这一点，才成功说动了他。”

        孟亦细细听着，对他的猜测深以为然。

        “若按你的想法，赵篙的目的仍旧是要离间陛下与李倚。可陛下并不傻，并没有中了他的奸计。尽管这道诏令表面上看起来是要惩罚李倚，可仔细想想，上郡驻扎三十万大军，大哥又直接受命于陛下，陛下让他去那里做监军，便是要他熟知军务，更是有意要将兵权交给他。

        陛下做出这番决定，定是有他自己的打算。他说得没错，李倚在某些方面确实柔弱了些，不知军乃是君主的大忌，纵观李唐历代君主，哪一位不是铁血金戈？我与大哥通过书信，他也认为陛下此举乃是有心磨练李倚，绝非放逐。”

        听他如此一说，林景稍稍定了些神：“你说得也有些道理。陛下在李倚这个年纪，已经以一己之力铲除了吕不韦、嫪毐等权臣，将朝政大权紧紧握在手中。

        相比之下，李倚经历得太少，从未独自一人直面过权力角逐中最鲜血淋漓的残酷。一直以来，这都是陛下最为担心的事。此举明贬实升，明罚实赏，或许是陛下为李倚长远所计，可是……”

        林景顿了顿，眼神越发幽暗：“若赵篙也想要将李倚支开，那他必有图谋。眼下只有你一人在陛下身边，无论大小事一定要倍加谨慎，绝不能出一点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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